關於這場‘老子對老子’的對決,有着許多版本。
我爺爺提起這事的時候,總是砸吧砸吧嘴巴,不屑地笑道,這毛都沒長齊的小兔崽子,夜郎自大、不自量力,當時我隨意打了個噴嚏,就直接把你爹給整趴下了,跪在地上鼻涕眼淚齊飛,叫喊着放過你跟你娘。
這個糊塗崽子,骨肉親生,我怎麼會害自己的孫子和兒媳婦?
那麼漂亮的兒媳婦,就算我不要兒子了,也得留着來顯擺不是?更何況還有我的乖乖孫子。
而我父親說起這事的時候,卻是神采飛揚,不爲別的,就爲了他終於敢跟他老子動手了。
賊他孃的,忍了十多年,回想那場戰鬥,他就熱血沸騰。
跟他老子苦戰了幾百回合,不分勝負,其他的漢子都驚恐失色,好像看到了一顆‘夫子村’的新星正在冉冉升起,到了一千回合之後,爺爺開始體力不支,但父親依舊氣血旺盛,看着爺爺披頭散髮的樣子有些不忍,開始擔心起來,終究血濃於水,關心則亂,這纔不小心露了個破綻,被爺爺制服。
然而……
這兩個版本都是蝦拉雞蛋……瞎扯蛋!
兩個老不休的,不胡吹大氣會死嗎?如果不是受限於想象力,只怕奧特曼和小怪獸都要跑出來打醬油了。
還是母親的版本比較靠譜,當時母親臉色蒼白,因爲肚子已經疼得厲害,但她又極度擔心爺爺和父親的情況,畢竟血濃於水,傷了誰都不好。
強忍着疼痛,剛看了一眼,便驚呆了。
爺爺雖然步伐緩慢,但速度卻是極快,僅是幾步,就已經來到了父親的面前,而爺爺的背後,則是更加嚇人。
濃厚的血光滔天,就像是一大灘血水粘在了身後,沸騰冒泡,形成了一個個血腥頭顱,猙獰地叫喊,像是隨時要把父親給活剝了。
當時母親就嚇呆了,直到過後,她才知道,這就是煞氣。
爺爺的煞氣之重,已經能震攝人的精氣神,讓人產生幻象。一旦發起怒來,就像有無數的冤魂厲鬼蟄伏其後,能把人活活給嚇死。
母親僵硬地看向父親,這一看,差點沒把她給嚇暈過去。
父親的背後,也出現了湛青的光芒,但卻遠遠沒爺爺那般濃厚,只是也是骷髏密佈、栩栩如生,看着讓人從脊背滲到腳底。
看着爺爺已經來到了跟前,是父親先出的手,不,先出的腿。
父親一出腿,便是傷風敗俗、極盡陰毒,直欲讓人斷子絕孫的撩陰腿。
“真不是東西。”
每當我聽到這裡的時候,總會在心裡鄙視父親,然後再暗暗加個贊,真夠爺們。
當時爺爺的臉色變得更加血紅恐怖,估計是被氣的,出手就擋住了父親這勢在必得的一腿,大吼道:“小兔崽子,想絕你爹的後啊!”
父親面無表情,冷冷道:“你要殺我妻子,殺我兒子,自己都動手絕後了,我身爲你的兒子,怎好不幫你一把。”
“我問候你母親!”
爺爺伸手便是一巴掌,呼嘯着空氣爆裂的脆響,直接朝父親扇去。
父親伸手擋住,整個人被扇得後退了數步,被扇中的手臂更是直接紅了起來,密集的血珠子從毛孔裡滲了出來,可想而知這一掌的力度有多恐怖。
父親依舊面無表情,繼續道:“你問候了,要不也不會有我。”
可惜我當時還有母親肚子裡,不能看到這精彩的一幕,要不,就能看到我那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爺爺,鬱悶得吐血的樣子。
“當初生塊叉燒都好過生你,最少還能吃!小兔崽子,我現在最後悔就是你出生的時候,沒把你塞回去。”
爺爺氣得鬍子都吹了起來,要不是身體好,估計當時就能被這個親生兒子給氣吐血了。
爺爺氣得渾身發抖,父親眼睛卻閃過極爲晦暗的神采,繼續說道:“是啊,塞回去多好,現在也不用費勁了。”
“要不你再訂多幾個棺材,把我們一家三口都給活葬了,也省得看着煩躁,反正你就活該是個斷子絕孫的命。”
其實,從開始的撩陰腿,到一直用語言去刺激爺爺,父親都是有預謀的,除了出一口氣,報了十多年來的捱揍之恩,還有就是想讓爺爺盛怒之下,露出破綻。
這也是沒辦法,父親有自知之明,他跟爺爺的差距極大,根本不可能打得過爺爺,更何況帶着行動不便的母親。
背水一戰,只能冒險採用這種手段,至於爺爺會不會被氣出毛病……
開玩笑,如果這樣就會被氣壞了,還能是江南盜魁嗎?
“哈哈,好好好。不愧是我孫楠的崽,可惜你現在對上的,是你的老子。”
“你身上有幾根毛,我都能數得過來,就別耍這些小心思了。”
爺爺怒極反笑,但看得出他是真高興,盜墓一行極爲兇險,除了要面對那些不可預測的詭異事件,更要時刻警惕身邊人。
兄弟對立、父子相殘的事例,在盜墓的歷史裡並不少見,而有些時候,更要懂得放棄,如果在遭遇大凶險的時候,感情用事,有可能一個人都逃不出來。
放棄親人,而獨自逃生的選擇題,很多人都做出了錯誤的答案,最後全部葬送性命。
雖然父親還遠遠做不到這點,但面對自己老子的時候,還能冷靜分析,在劣勢下選擇最好的應對方法,這讓爺爺很開心。
這小兔崽子,又成長了。
爺爺笑了起來,父親的臉色卻有些難看了,這唯一的方法行不通,就真的只能手底下見真章了。
而接下來,母親算是徹底嚇掉了魂,才知道這父子間的打鬥,有多驚險。
數招過後,爺爺一腿重重地踹在了父親的肚子上,直接把父親踹得飛起,砸到了大樹之上,而那顆大樹在父親起來之後,竟是從被撞到的地方直接裂開,四米高的大樹轟然倒下,塵土飛揚。
這時,母親才發現,在泥濘的地上,散亂的每一個腳印,都足足陷入一尺以上。
父親急速地喘息着,每個跟爺爺接觸的部位,都滲出了血珠子,整個人像虛脫了一樣,瞳孔潰散,看東西都看不清了。
這場肆意調侃的父子戰背後,竟是如此兇險,母親當即魂兒都嚇飛了,強忍着疼痛急忙叫道:“別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