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爺爺名聲最響的時候,去到任何一個村子,都是夜嬰止啼,蟲鳴皆消。
這跟爺爺盜墓的經歷有關,舉凡盜過墓穴之後,身上都會帶有墓穴裡的凶煞之氣,這種煞氣積累得多了,就會讓你看上去猙獰可怖,凶神惡煞。
爺爺這輩子盜過墓,估計我手指跟腳趾都算不過來,更不用說還包括帝王將侯這種極度兇險墓穴,不要說人,就怕是一般的鬼魅邪靈,看到我爺爺多數都會繞路走。
“小兔崽子,你想幹嗎?”
爺爺眯着眼睛,表情平靜得可怕,只有跟爺爺相處久了的人,纔會知道,越是平靜的時候,就代表着爺爺越是憤怒。
“他是你孫子。”
父親天不怕地不怕,向來只畏懼一個人,就是這個從小揍他揍到大的親爹。
但父親此時也異常平靜,似乎這性子遺傳自爺爺,平靜的背後,是拼死一博的決心。
爲了此生最愛的人,爲了繼承他血脈的孩子,就算面前站着是他的親爹,父親也不會妥協。
“我知道,然後呢?”爺爺繼續說道。
“然後,你要親手殺了你的孫子。”
父親咆哮了起來,“爲了一個瘋道士的話,你竟然要殺了親生孫子!你還是我爹嗎?”
父親的話,立刻讓圍觀的漢子傻了,之前訂製的棺材,竟然是爲了給村長未出生的孫子準備的?
村長這是失心瘋了吧?
自己的孫子,竟然也下得了手?
不過,瘋道士?是那個邋遢道長?
本來聽到父親的話,許多漢子已經準備進行勸說,雖然爺爺在村裡的威嚴極重,但一個未出生的孩子,能有什麼罪?
但如果涉及到老道長,他們就止住了心思,老道長在村民的心裡,有着神聖的地位,既然老道長這樣做,必然有深意。
“誰跟你說,我要殺了我孫子的?”爺爺疑惑道。
“不是要殺了我兒?”父親也怔住了,“那你準備棺材做什麼?”
“那是……給你媳婦準備的。”爺爺嘆了口氣。
“給素貞準備的?”父親看了活生生站在旁邊的母親一眼,徹底糊塗了。
“這事本來是要跟你說的,就怕你有過激的反應,也罷,道長說你這兒子,命格極不一般,是大吉之命,就算將來出侯入相,也不是不可能。”
“但也是大凶之命,在出生之時,兇在已身,很多邪異妖魅,不會讓其輕易出生。”
“而出生之後,兇不在其身,而在三親九族,若不以道長算出的地方出生,只怕我們整個‘夫子村’,都要給這孩子陪葬。”
說到這裡,爺爺頓了一下,才繼續說道:“這個地方,就是墳裡,必須把素貞活葬,才能換得孩子的順利出生,讓我們整村人免於災難。”
活葬!
這兩個字,讓這個地方變得死寂起來,而父親和母親的腦袋,也是嗡嗡作響。
玄門道術,在父親盜墓的經歷裡,頗爲可信,而對出身考古世家的母親,也是具有一定影響力。
外公駱河,身爲考古學裡的泰山北斗,曾對母親說過,正宗的玄門道術,其實是科學的另一面,有着濃厚的科學基礎。
墓穴的定位,自古都是以玄門之術定下的,掌握一定的道術知識,也對考古起着極大的推動作用。
但活葬兩字,委實太過詭異恐怖,讓人無法接受。
“你要活葬了素貞,你的兒媳婦?”
父親笑了起來,這對他來說,更加荒謬可笑。
這可是一屍兩命!
父親可不相信那個老道人,如果真的進行活葬,絕對沒有任何生存的可能,這是親手殺了兩個人。
“那你,要不要也把我這個親生兒子,給埋了?”
“玉龍。”
母親叫了父親一聲,像是感覺父親這話有些過了。
“素貞,你聽到沒有,你的公公,要把你活生生給埋了!”
“他想殺了你跟孩子!”
父親的情緒,已經有些失控,其他圍着的漢子,也看得心酸難受,忍不住開始勸說起來。
“村長,道長是不是搞錯了?”
“要不,再問一下道長,這活葬下去,可是沒有回頭路了。”
“或許,道長有其他的方法,不一定要活葬。”
“都給我閉嘴!”
爺爺吼了起來,立刻讓那些漢子噤若寒蟬,不敢再出聲。
“玉龍,相信我,你的媳婦不會沒了,你的孩子,也會順利出生。”
“爹,你要我怎麼相信你?”
“用我媳婦跟孩子的兩條性命,來博一下運氣?只因爲那老道人的瘋言瘋語?”
“我辦不到。”
父親看着這些圍住他的漢子們,兇狠的眼神看得這些漢子心虛不已,“今天,我要帶着我媳婦走,若是還顧得彼此間的情分,我孫玉龍在此感謝了。”
“若是阻撓,就不要怪我不給情面了。”
那些漢子對視一眼,彼此都不知道怎麼辦纔好,父親是‘活死人村’新一代的盜墓頭目,往常在這些漢子的心裡,都是絕對的老大,說一不二。
但爺爺,卻是他們自打小起,就耳濡目染的盜墓梟雄,積威之甚,遠不是父親可以撼動的。
爺爺的一言一行,幾乎都成了‘活死人村’的規矩,從來沒人敢質疑什麼。
“我倒是想看看,你這小兔崽子,是怎麼不給老子情面的。”
爺爺向父親緩步走去,每前進一步,都給父親極大的壓力,不僅是多年下來的積威,更因爲爺爺是絕對的高手。
每一個從‘活死人村’走出的漢子,都是身手強悍,等閒幾個漢子都近不了身,更不用說是盜魁的爺爺。
盜墓這一行,需要極其強悍的體魄,‘活死人村’的漢子,都是打小就打熬身子,艱苦的程度,比少林寺僧人都有過之而不及。
爺爺就曾經嘴裡含着一顆釘子,把墓穴裡的糉子直接爆頭,比子彈還要更厲害。
“我也想知道,是我的老子厲害,還是我這個即將要當老子的厲害。”
不同於爺爺的瘦弱,父親身上滿是疙瘩的肌肉,每一塊都有肥碩的老鼠那般大小,平時不顯山露水,跟一般人沒啥區別,但只要鼓動起來,就像是一個魔鬼筋肉人,一架正在移動的人肉坦克。
其他漢子都嚇得不敢動彈,平時父親一隻就能把他們翻幾個跟斗,更不用說傳聞裡,單手就能提起棺槨的爺爺。
這時,母親的肚子越發地疼了起來,每當母親跟我說起那時的故事,總說我是個孝順孩子,不忍看到爺爺父親父子相殘,這才鬧騰得緊。
但我老感覺跟母親說的不一樣,我那時之所以鬧騰得緊,確實是激動,但激動的原因,很大可能,是因爲有好戲看吧?
所以,那是的興奮得激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