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整個京城士林圈子都傳遍了她代祖母受罰的事,雖然有些人會認爲錦陽長公主太過跋扈,連自己的侄女兒都不體恤,但對秦茜孃的孝舉都是衆口一詞的誇讚,但隨之而來的,就是對王家無情的不屑跟嘲諷了,尤其是府裡明明有幾個能走能跳的,偏還叫懷了孕的媳婦以身相代,王文卿在衙門裡,聽了不少的冷嘲熱諷。
王家次媳毛氏也因爲嫂子的幽泉庵之行十分若惱,她在消息傳出當天,就被孃家叫回去訓斥了,懷着孕的長嫂去了幽泉庵,而她這個弟媳卻高臥家中,毛家覺得自己的臉疼。
毛氏覺得十分委屈,她因爲秦茜娘懷孕的事已經十分苦惱了,生怕她一個不小心生了兒子出來,將來這長女的名額落到自己的肚子裡,偏她偷聽來的內幕太過聳人聽聞,叫她連孃家母親都不能開口,只能暗暗的埋在心裡,卻匆忙的將自己的兩個丫鬟開臉給丈夫王鴻業做了通房,甚至連避子湯都沒有叫她們服下。
現在她被孃家叫回去一通訓斥,壓在心裡的委屈在母親跟前再也掩不住了,索性噼裡啪啦的將前因後果全倒給了母親索氏,卻生生將索氏嚇的沒緩過氣來。
“你將嘴給我閉緊了,這世上哪有這樣的事?這些話要是傳到親家耳朵裡,你可是犯了七出的!”便是沒有七出,拿這種話出來說,也不怕將來下拔舌地獄?索氏捨不得咒自己女兒,只狠狠在她背上拍了幾巴掌。
“娘您想想,這事兒若是假的,我婆家會跟秦家鬧成那種樣子?我可是聽我嫂子親口說的,”想想當時的情景,毛氏心有餘悸的撫了撫胸口,“王家是外來戶不曉得,難不成咱們還不知道秦家是什麼樣的人家不成?”
當初將小女兒嫁給王鴻業,一是看中他是左通**的公子,另一面,毛家也挺樂意有秦家這門拐彎兒姻親,平時毛氏回孃家,母親便會教導她事事以秦氏這個長嫂爲先,不要跟秦氏爭鋒。
被女兒一問,索氏也遲疑了,半天才道,“難不成你說的還是真的?”
“我那個嫂子被孃家接回去一個多月了,”毛氏跟自己親孃也沒有什麼顧忌了,將這一個多月發生的事前前後後講了一遍,“娘您說,這事兒會假不?”
原來前頭鬧是因爲這個?索氏又是一巴掌打到女兒胳膊上,“你怎麼不早告訴我?前先你不跟我商量就給丫頭們開了臉,那個時候就該說實話!”
這是自己婆家的醜事,能說麼?毛氏委屈的揉揉胳膊,“我是愁啊,既盼着嫂子生兒子,又怕她生兒子,娘您幫我尋些藥來,王家沒有生出女兒前,我是不敢生的!”
“那你準備叫你的丫頭們生在你前頭了?萬一是個長子呢?”索氏腦子轉的比女兒快,“你給我回去,將避子湯給那倆丫頭用上,至於你?”
她白了女兒一眼,作爲母親,索氏已經充分體會到了秦茜孃的心境,但是這罪寧願秦茜娘受,索氏也捨不得女兒受,“你要的藥我找大夫幫你尋一尋,左右你們是二房,不急!”
“唉,我跟你說,你現在就回去,收拾東西隨着你大嫂往幽泉庵去!”
“娘?!”
“聽話,我告訴你,你腦子不及你大嫂,咱們家勢也不及秦家,你在王家先老實熬幾年人再說,但是這次的事,你大嫂這一軍將的漂亮,裡子面子全佔了,”索氏也是個明白人,已經迅速猜到了秦家的用意,“你想想,有孕的大嫂都去了庵裡,你在家裡好吃好喝?”
見女兒還不開竅,索氏拿手指搗着她的腦門兒道,“你去了,這孝順名聲不分你一半兒,起碼不孝的名聲落不到你頭上,再說了,你大嫂身子重,身邊不能沒個人照顧,你去陪上兩個月,妯娌和睦名聲是占上了,聽話,快回去準備,叫你的嬤嬤先去秦家走一趟,問問她們的安排,這一次,你必須跟着!”
“可府裡還有婆婆跟祖母呢,我一走?”這些天家裡的氣氛就沒有個好的時候,他們小兩口都縮在自己院子裡不敢伸頭兒,毛氏倒也不反對去幽泉庵詮些日子,左右有秦氏這個孕婦在,那邊的日子就不能太難過了。
兩個老虔婆,一對兒糊塗蛋,索氏現在腸子都悔青了,將女兒嫁到這樣的人家,“府裡有你婆婆在,她是當老了家的,你還怕她照顧不過來?現在你大嫂纔是重中之重,她懷着你們王家的子嗣
毛氏素來聽母親的話,回到王家,二話不說先叫身邊的丫頭幫着收拾東西,自己則親自跑到呂老太太跟前,要求一同去幽泉庵代她受罰。
呂老太太被錦陽長公主罰去幽泉庵聽經靜心的事即便王家想瞞,秦家也不會叫此事掩下去的,只一天功夫,幾家相熟的親戚都已經聽了信了,呂老太太正不適意呢,沒想到小孫子媳婦也跑來添堵來了,“你去什麼?老婆子我是有多大的罪過,她一個人去還不成?非要你也跟着去?”
毛氏訝然的擡起頭,想笑幾下,偏嘴就是咧不開,敢情自家這位老太太壓根不知道自己錯在哪兒了?她是小孫媳婦,平時倒是比秦氏在呂老太太跟前得喜,因此對祖母跟婆婆的印象都不錯,當然這是在秦氏懷孕之前了,“祖母別誤會,媳婦只是想着大嫂有孕在身,按說這此的差使應當媳婦去纔對,但大嫂的孝心媳婦也不能攔着不是?索性跟着大嫂一道兒去了,既能幫大嫂分憂,也方便照顧一二,畢竟大嫂懷着咱們王家長孫呢!”
這些話都是事前索氏教好的了,毛氏說的極爲順嘴,而且來時索氏也反覆交代了,她就是自己偷跑,也是一定要跟着秦氏的步子走的。
“長孫?”呂老太太的眉頭動了動,可不是麼,秦氏肚子裡還有王家的孫子呢,“你過來,聽我說。”
毛氏從呂老太太院子裡出來,回到自己院子換了身衣裳,便帶着丫鬟往錦陽長公主府去了,她要跟着秦茜娘往幽泉庵去,不能不跟秦茜娘先打過招呼。
毛氏要跟着去,秦茜娘跟李靜宜都沒有立場反對,倒是都覺得毛氏挺聰明的,左右不差她一個人,便遂了她的願。
等到秦茜娘真正出行那日,李靜宜倒沒有去往,卻是直接用自己的郡主車駕將往往幽泉庵送,秦家準備的東西雖然提前送到了幽泉庵,但隨行的人手跟行李還是不老少,尤其是每日用的安胎藥,滋補品就裝了足有半車,就這麼一路走了幾十裡到幽泉庵,便是不知道王秦兩家的百姓,也都打聽的差不多了。
送走秦茜娘,李靜宜徹底閒了下來,除了等待父親從江南叫人捎回來的信之外,就是陪着錦陽長公主在府裡悠閒度日,而福建那邊,雲馳始終再沒寄信過來。
這一閒下來,錦陽長公主又將李靜宜的婚事給撿了起來,隆武帝在宮裡發的話她也已經聽說了,就更有給女兒選婿的理由了,而這近半年滿京城都看清楚了,錦陽長公主平素不顯山不露水,關鍵時候發個威,皇上還是要給幾分面子的。
也是爲個緣故,李靜宜又成了各府夫人眼裡的香餑餑,奈何跟她年齡相當,家世能說得過去的鰥夫實在不好找,大家都悄悄的往京城外的親戚裡踅摸,希望能將這一株梧桐樹給移到自己家裡來。
錦陽長公主之前就將李靜宜的婚事拜託給了秦家大夫人,起初秦大夫人並不十分想接手,但經了秦茜孃的事,秦大夫人對李靜宜的印象改觀了不少,原先的客氣就變成了如今真正的親近,左右秦家還有三個並肩兒的女孩兒,除了薇娘幼時便定下了親事,那兩個也得相看起來了。
但李靜宜畢竟身份在那兒擺着,又是二婚,不好像普通女兒一樣,跟着長輩各自赴宴,秦大夫人只得暗暗託了知交慢慢打聽,有了和適的人選,便帶來跟李靜宜商量,一時間,李靜宜都害怕門上說秦家大夫人來了。
只是李靜宜回到京城這一年多,玲心還沒見她怕過什麼呢,這回卻被她畏秦大夫人如虎的情態給逗了悄悄樂了許久。
“郡主,您說病着也是不行的,大夫人是您的舅母,哪會不過來看您的?”玲心抿嘴將挑好的衣裙捧到李靜宜面前,“這套天水碧的襦裙是針線房才送過來的,殿下那天還催呢,說是您最襯這個色兒,叫趕緊做好了您穿上給殿下看看呢!”
雖然玲心覺得恩義侯更配自家郡主,可這其中的難度有多大她心裡也清楚,所以她對秦大夫人的奔波也是極爲感激的,萬一給自家郡主挑中一個合心合意的人呢?
李靜宜知道玲心說的有理,沒好氣的站起來由着結香跟含笑過來給她更衣梳頭,“天兒這麼熱,也是辛苦舅母還惦記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