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她的目光太灼熱,章逸曄皺起了眉頭,執筆的手微微一頓,硬着頭皮又寫了幾個字,終是無法再忍受這麼灼熱的目光,突然回頭。
琴琬一愣,隨即彎着眼角,衝章逸曄甜膩膩地笑着,臉頰上硬是被她擠出了兩個酒窩。
“笑得太假。”
讀懂了章逸曄的脣語,琴琬無所謂地撇嘴,臉上的笑容更加虛僞。
“咳咳咳。”
兩人眉來眼去間,夫子輕咳的聲音從前面傳來,不明所以的人偷偷回眸,看到琴琬與章逸曄的互動,衆人心裡一緊,條件反射地朝章睿舜看去。
章睿舜面上不顯,可心裡卻很震驚。
據他所知,琴琬是第一次與章逸曄見面,可她看向章逸曄的目光並不好奇,反而帶上了熟稔的審視。
他雖然對章逸曄不瞭解,可也知道章逸曄最不喜歡別人盯着他看,就是父皇也不可以,可琴琬非但沒有惹惱章逸曄,還換來了後者的“深情”對望。
是的,章逸曄的目光太“溫柔”,在章睿舜眼裡,兩人就是在含情脈脈地對視!
聯想到最近這段時間父皇對自己的不溫不火,章睿舜心裡緊張了。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太子”的位置是如何得來的,要是琴琬對章逸曄……
不,他不允許這種情況發生!
不過一刻鐘的時間,學堂上的學子們就交換了好幾個眼色,心思也百轉千回。
好不容易等到大家交了卷,夫子見衆人心不在焉,隨口提了個問題,卻點名要琴琬來答。
學堂上頓時安靜下來。
季夫子是衆多夫子中最不好相與的一個,卻也是最有才的一個,有才的人,從來都自視清高,就是在聖上面前,季夫子犟起來,聖上也只有搖頭的份。
一時間,大家都不說話,只幸災樂禍地看着琴琬。
琴琬倒是利索地站起來了,乾巴巴地看着夫子。
她的位置在最後一排,所以她能清楚地看到前面衆人竊竊私語的模樣,破罐子破摔地撇嘴,她視死如歸地迎上了季夫子的目光。
良久都不見琴琬回答,衆人窸窸窣窣的聲音漸漸大了起來,章逸曄微微皺眉,卻連個正眼都沒給她,埋頭看着桌上的書本。
倒是一邊的章睿舜有些着急,偷偷衝琴琬使着眼色,嘴脣一張一翕。他知道琴琬能讀懂脣語,所以他說得很慢,只是可惜,琴琬並沒有如往常一般追逐他的身影,只無辜地對着夫子攤開了手。
季夫子額角抽了抽,對琴琬說道:“回去了,好好看書。”
就這麼算了?
見夫子走出了學堂,章睿舜立即走到琴琬面前,關切地問道:“嬌嬌,沒關係的,有什麼不明白的,可以找太子哥哥。”
琴琬卻意興闌珊地搖頭,“嬌嬌對這些沒興趣,夫子也知道,所以不會爲難嬌嬌。”
章睿舜多看了琴琬幾眼,“嬌嬌可是在爲前兒的事生太子哥哥的氣?”
見琴琬不語,章睿舜又道:“嬌嬌也知道這件事很棘手,太子哥哥已經盡力了,父皇那邊也盯着,太子哥哥……壓力很大,皇學裡的人,嬌嬌都知道他們的身份,查起來……不容易。”
“太子哥哥誤會了,”琴琬淡笑,“嬌嬌怎會因爲這件事就生太子哥哥的氣,嬌嬌只是真的沒耐心去學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所以……”
說到後面,琴琬終於有了幾分靦腆。
章睿舜半信半疑地看着琴琬,他能明顯感覺到琴琬對他的變化,期初他並不在意,只當這是小女生的伎倆,可漸漸地,他發現不對了。
不僅琴琬對他的態度有了變化,就是父皇對他似乎也疏遠了,有幾件本該由他處理的事,父皇交給了其他幾個兄弟,再加上現在老七回來了,他的危機感更重了。
琴琬與章逸曄似乎認識,兩人關係可能還不錯,章睿舜頓時急了。
他不知道琴琬與章逸曄熟悉到什麼程度,看樣子,應該只是琴琬一頭熱,章逸曄對琴琬的態度與常人無異,想來應該沒有過深的交集,只要他運籌帷幄,能讓琴琬重新注意自己,畢竟,這些年他在琴琬身上花了不少心思。
“嬌嬌,你很久沒去看望你姨母了,今兒你姨母還提起你來着,中午的時候一定要與太子哥哥到坤寧宮,不然,太子哥哥無法交代。”章睿舜雙手一攤,故意可憐兮兮地看着琴琬。
他嘴裡的“姨母”是當今皇后,琴琬從來都不曾這麼稱呼過皇后,而皇后和章睿舜也從未這麼提起過。
琴琬知道章睿舜有了危機感,其實她也很奇怪,老皇帝真的能因爲她的一句話就撤了章睿舜的“太子”之位?
這也太兒戲了!
可看現在的情況,似乎真的是這樣。
老皇帝雖然沒有昭告天下,可章睿舜一定察覺到了什麼,才慌不擇路地想從她身上下手。
歪着腦袋,琴琬第一次仔細看着章睿舜。
誠然,章睿舜生了一副好皮囊,靠着這副皮囊他前世就用聯姻籠絡了朝中位高權重的大臣,一雙含情目,流光溢彩,處處留情。
午休,琴琬帶着琴明麗與蕭景行到了坤寧宮。
將兩人留在偏殿,她跟着皇后身邊的大宮女進門了。
“嬌嬌來了,快,到姨母這裡來。”皇后親切地拉着她的手,將她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才鬆了口氣,“你這孩子,發生那麼大的事,也不告訴姨母,要不是聖上把這事交給了端王爺,姨母還不知道你們遇到了劫匪。”
皇后一臉後怕,拽着琴琬的手下意識地緊了緊。
“多謝皇后關心,嬌嬌沒事,幸虧當時有端王府的護衛,不然……”琴琬小臉一白。
“你這孩子……”皇后嗔怪地看着琴琬,“這裡沒有外人,你喚我一聲‘姨母’,我也沒佔你便宜。是啊,這次的事,多虧了端王妃,要不是她帶了足夠的人,恐怕……”
說到這裡,她又拍了拍琴琬的手背,“姨母知道你心裡不舒服,
可你太子哥哥如今身在高位,很多事情身不由己,你太子哥哥對你怎樣,你最清楚,太子哥哥不僅是你未來的夫君,還是一國的儲君,爲君之道講究的是個‘平衡’。姨母給你說這些,你也不懂,你只要記住——太子哥哥是真心對你好。君雖貴,可也不能不用證據說話,縱使你心裡有懷疑的人,可是沒有真憑實據,何以服衆?”
皇后苦口婆心,一直幫章睿舜說話。
琴琬如平時一樣,溫順地點頭,“皇后說的這些,嬌嬌都明白,嬌嬌沒有生太子哥哥的氣。”
“姨母知道你是個好的,”皇后欣慰地點頭,“那你可知你皇帝伯伯爲何……不重用你太子哥哥了?嬌嬌也該知道,太子哥哥是你未來的夫君,只有太子哥哥好了,嬌嬌纔會好。”
也不管琴琬能不能聽懂,皇后一點也不遮掩地說出了她與太子的關係。
琴琬卻皺着眉頭,苦哈哈地看着皇后,“皇后說的,嬌嬌都懂,可嬌嬌實在不知道皇帝伯伯爲何不器重太子哥哥了。皇后也說了太子哥哥是儲君,皇帝伯伯應該把很多事情交給太子哥哥纔對。”
五歲的琴琬能懂什麼,所以她的回答也是莫名其妙。
皇后深深看了琴琬兩眼,才說道:“嬌嬌,要不,你到你皇帝伯伯那裡去探探口風?姨母也是心裡着急,你太子哥哥是要做大事的人,其他皇子都虎視眈眈地看着,只等着抓你太子哥哥的把柄,那時……”
皇后欲言又止地看着琴琬,卻忘記了一個孩子怎麼能明白她話裡的暗示。
琴琬一頭霧水,最後,還是皇后自圓其說地繼續說道:“所以,姨母就想着讓嬌嬌到皇帝伯伯那裡去探探口風。”
“嬌嬌明白了。”琴琬溫順地點頭。
皇后不放心地囑咐道:“嬌嬌,此事關係到你太子哥哥的前途,所以,務必要小心謹慎。”
琴琬聞言,一臉慎重,“皇后放心,嬌嬌知道怎麼做。”
帶着皇后與章睿舜的期待,琴琬領着琴明麗與蕭景行朝御書房走。
琴明麗跟在琴琬身後,無比激動。
她第一次進宮,往年,只有琴明月在宮宴的時候能跟着琴琬進宮結交貴人,天知道她有多嫉妒。琴琬她是沒法比的了,誰讓琴琬生下來就是內定的太子妃,又有身爲護國公的外祖父,可憑什麼琴明月也要高她一等?
大家都是庶女,都是小妾生的,她不見得比琴明月差!
所以這次跟着琴琬到皇學,她很盡心。
她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也知道自己與琴明月的差距,她與琴明柔不同,她的姨娘不是紀氏的人,不用看紀氏的臉色。縱使紀氏常年主持着相府的中饋,她與姨娘都清楚白芷水纔是真正的嫡母,將來她的親事要靠白芷水,而不是紀氏。
所以,她與姨娘一直保持着中立,既不討好紀氏,也不得罪白芷水。
她們的低調與隱忍,終於換來了回報。
這不,她就替代琴明柔成了琴琬的陪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