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三少“大仇得報”,心中正得意着,沒想到半路跳出個二百五指着他鼻子說要揍他。
呵!真是滑天下之大稽!那個只與他肩齊高的死小子,竟口出狂言,說要揍他堂堂清安安三少!三少他早五年前,從江湖高手風牙子前輩門下出師後,就打遍清安縣無敵手了。
這麼多年,還不曾有哪個有眼無珠的渾小子,敢在他面前說要揍他。
安三少眯眼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這個錦袍少年,一看就是個大戶人家沒吃過苦的公子哥,一身細皮嫩肉,再配上他那一臉狂傲的表情,看着就讓人手癢。
紈絝多年的安三少,也不是個傻的,在出手之前,知道得先預估一下對手的實力。他先忍下狂揍岑大郎的衝動,又擡眼掃了一下岑家另外四人,個個小的小,弱的弱,得出的結論是:三少他一隻手,就能擺平這五個傻冒。
安三少怕被家裡的護衛們看見他欺負弱小,回去告他一狀,讓他被爹孃罰跪祠堂。他左右看了看,見護衛和家丁們都在不遠處的空地上,清點物品,準備出發。
他一把拎着岑大郎的衣領,在岑二爺四人還未做出反應前,疾走幾步,把他從大門提到客棧櫃檯後面那個無人的後堂裡,反手將岑大郎推倒,飛快地一腳踩在他胸口碾了碾,很惡霸地道:“小子,本少可是你能隨便指着罵的?嗯?”
他說到這裡時,不知他後面的岑二爺、曹掌櫃等人,已經緊隨他的腳步趕了進來。
看着岑大郎滿面悲憤地被自己踩在腳下,像只四腳朝天的小狗,怎麼掙扎,也掙脫不了他的控制,安三少就通體舒暢。他鼻孔朝天地譏笑岑大郎:“還敢說揍我,瞧你這熊樣兒……哈哈……”
沒想到樂極生悲,安三少還沒得意完,就捂頭痛喊:“啊!哪個不要臉的癟三,偷襲少爺?有種站出來!”
原來是岑二孃見自家兄長被制住,怒甚,剛好看到後堂通向櫃檯的側門口處,有一根插門的粗棒,就順手抄起棍棒,衝着沉浸在欺凌弱小的快、感裡、無暇他顧的安三少的腦門,當頭就是一棒。
直敲得安三少眼冒金星,頭暈目眩。
安三少捂着腦袋晃了晃,終於看清敲他的赫然就是他踩着的那小子!不對!那小子明明被他踩着,怎麼會出現在旁邊拿棍敲他?
安三少凝神望了望拿着棍子發抖的岑二孃,又看看被他踏在腳底的岑大郎,細瞧之下,終於發現了兩人的不同:持棍的這個表情更猙獰些,皮膚也更嫩白些,漂亮得不像話,就像個小姑娘。
“原來是雙胎兄弟。”岑二孃一棍子把紈絝三少的匪氣全都敲了出來,方纔只想放放狠話,嚇唬嚇唬岑大郎的安三少,此刻雙目迸發出狠戾的光芒。他更加用力地踩在安大郎胸口,任他再掙扎,也逃不開。
又在岑二孃持棍呆立,岑二爺夫妻和曹掌櫃驚悚地望着她失神時,一隻手搶過岑二孃手中的粗棒扔到角落,另一隻手提拎着岑二孃的衣領,將她凌空提起,像逗小狗一般地將岑二孃甩來甩去,望着岑二孃因缺氧而咳得臉紅氣粗的小臉,匪匪地笑:“小子,敢敲爺悶棍?你膽兒挺肥,怎麼,這盪鞦韆的滋味,好受不?”
“快放開大郎和二……郎!”扶着曹掌櫃的岑二爺和林氏好不容易回神,先看了看年過半百的曹掌櫃,見他並無大礙,便將他放開,誰知他們一轉眼,回頭就瞧見閨女和兒子一個被人拎着,一個被人踩着。這還得了?!
心疼兒女的岑二爺夫妻,快步走到安三少面前。曹掌櫃被安三少推了一把閃到腰,單手扶着腰靠着木牆坐下,有心幫忙卻無力,直衝安三少大喊:“渾小子,快放了兩位小少爺!”
岑二爺看最疼愛的閨女連呼吸都困難了,也顧不得看起來情況比閨女好的兒子,兩隻手抓住安三少提岑二孃的那隻手,賣力地扳開他的手指,把閨女解救了出來,放到一邊。又趕緊去推安三少踩在岑大郎胸口的腿,欲救兒子。
林氏則怒氣衝衝地指着安三少鼻子罵他:“小子,瞧你人模人樣的,居然有臉做出這等欺老傷幼的缺德事兒,你父母是怎麼教你的?啊!我的孩兒,我都不捨得碰一下,你居然敢……混賬東西!”
怒到極致,林氏撲到安三少面前,伸出雙手撓他的臉。
安三少把全副心神都放在腳下的岑大郎和推他的腿的岑二爺身上,沒有留意到溫婉秀質的林氏,光罵他不解氣,直接上手了。當即就被林氏撓了個滿臉花。
林氏未嫁岑二爺之前,作爲丫鬟,也做過粗活,手上自然有一把力氣。多年的貴婦生活,並沒有泯滅她的力氣,在她盛怒之下,那把子力氣,甚至愈發強大起來。
安三少躲閃不及,又推不開她,更不敢下手打她。哪怕再混蛋紈絝,他三少也是從不打婦孺的。
火辣辣的疼痛和被女人撓的羞辱,全化作一把怒火,燒得安三少抓心撓肺,他不敢衝林氏動手,只恨不得踩死腳下的岑大郎和推他腿的岑二爺。
可林氏不依不撓地將指甲深深摳進他細嫩麪皮裡,讓他不敢亂動。因爲他一動,臉就痛徹心扉。
安三少只得眼冒淚花地鬆開踩着岑大郎的腿,向林氏求饒:“這位大嬸,我、我錯了。您鬆、鬆手!我放、放開您兒子了,求、求別撓!”
短短的幾句話,他說得甚是吃力。安三少清晰地感覺到:他每吐出一個字,疼痛就加倍。
悲催的安三少頭一次發現,原來女人的戰鬥力可以這麼強。哪怕看上去再溫柔的貴婦,一發起火來,都很要命。
岑大郎逃出生天後,和坐在一旁的青石地面上終於喘過氣來的岑二孃,聽到安三少告饒,頓時同聲道:“母親,別放他!撓死那個壞蛋!我們來幫您。”
說着,兄妹二人就擡腳,一左一右地衝着安三少彎曲的小腿狠狠一踢,讓他“哎呀”一聲呼痛,跪在林氏面前,更方便林氏動手。
岑二孃和林氏,此時哪裡還記得什麼淑女貴婦風範,她們一個賣力地撓安三少的臉,一個將安三少踢來跪下了,還不解氣,伸出蔥根兒一般白嫩的素手,死死掐住安三少的脖子,紅着眼睛道:“我讓你盪鞦韆!盪鞦韆!掐死你!”
林氏也義憤填膺地附和閨女的話,來了個二重奏:“我讓你欺負他們!欺負他們!撓死你!”
苦逼的安三少再無先前的威風,難受得淚流滿面。那一臉縱橫交錯、深淺不一的血痕,看上去格外的觸目驚心。只聽他口齒不明地哭喊道:“窩(我)、雞(知)錯了!幺(饒)、命!”
在一旁沒有機會發揮的岑大郎和岑二爺,和靠牆而坐的曹掌櫃,被戰鬥力爆表的林氏母女驚呆,全都瞪圓一雙眼睛,失了言語。
岑二爺終究是見過大場面的,最先反應過來,拉着呆滯的岑大郎來到岑二孃和林氏身邊,他伸手拉林氏,低聲勸她:“梅娘,夠了。放手啊!那小子夠慘了,也知錯了,咱們得饒人處且饒人。好了,好了,不生氣,咱們放手啊。”
林氏把憤怒發泄一空,又太過用力地撓安三少,有些脫力地倒在岑二爺懷裡,咬牙切齒道:“且饒他一條狗命!”
岑二爺勸住了妻子,扶着她坐到曹掌櫃身邊的竹椅上歇息,又吩咐還在發傻的岑大郎拉開岑二孃。
岑大郎看着出氣多進氣少,被自家妹子掐得就快斷氣的安三少,苦命地一邊用手去扳岑二孃卡在他脖子上的手指,一邊鼓着一雙大眼睛無聲地向他求救。他心中別提多爽快了,覺着不愧是自家妹子和親孃,整得那壞蛋夠嗆。腦子裡突然冒出一句話:巾幗不讓鬚眉。
岑大郎將後堂通往櫃檯處的的門關上,免得外人看到自家妹子的彪悍行徑,傳出去壞了妹子的名聲。這才雙手抱胸,悠哉地立在一旁看好戲。
岑二爺、林氏和曹掌櫃三人,恨極了安三少,也想他多吃些苦頭,便假裝沒有看到岑二孃凌、虐他。
約莫一盞茶的時間後,到底怕怒極的妹子,一個不小心送了壞蛋上西天,岑大郎去拉岑二孃的手:“二……郎,鬆手,啊!再不鬆手,掐死了這壞蛋,要你爲他償命,多不划算。咱們氣也出夠了,聽大兄的話,鬆手吧。”
“哼!”岑二孃用盡全身最後一點力氣,把氣若游絲的安三少推了個仰倒,喘着氣靠在岑大郎懷裡,惡狠狠地衝拼命呼吸的安三少道:“死……小子……且,呼……饒你這次。呼……再被本、本少爺見着你……呼……欺負人,掐死你!”
躺在地上終於撿回一條命、已經沒有多餘力氣和岑二孃撂狠話的安三少,透過迷濛的淚眼,深深望了岑大郎和岑二孃一眼,將這兩個小混賬記在了心裡,把他們排在黑名單第一位。
無奈地看着那幾人欺負完他就打開門出去了,躺在地上還沒有恢復過來的安三少,磨牙地想着:等以後再找他們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