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拜天的口氣有點得意的意思,什麼帶秘書顯得有面子,純就是爲了想在我面前顯擺一把。
但是我已經習慣了潑他冷水,不屑地說一句,“就你還做生意,能行麼?”
“行不行你看看不就知道了,你在哪兒,哥開車去接你。”李拜天說。
我在短暫的時間裡匆匆考慮了一下,聽李拜天的口氣,我覺得他不像是在騙我,他現在還敢騙我?他再騙我一次,我絕對絕對絕對再也不會理他。
說李拜天這種情況吧,以後到底還是會走上做生意這條道路的,無論家庭氛圍的薰陶,還是資金方面,都可以給他提供便利。再說他除了攝影意外,身上也沒有其他的本事。我最後還是答應了陪李拜天走這一趟,秉着長見識和幫他把把關的原則。
不管怎麼說,我心裡還是會拿他當朋友,儘管在私生活那方面,我嫌棄他嫌棄到要死。
我沒告訴李拜天我具體在那棟樓,只讓他到了小區門口,然後我自己出去。不能讓他知道的太具體了,否則我怕我以後過得都不清靜。
李拜天這車是從家裡開出來的,貌似是借他姐姐的,反正不是新車,也不算什麼豪車。我坐上去以後,又不屑地來一句,“你有駕照麼?”
他要是沒有,今兒這車我絕對是不會坐的,我現在對他就是各種不放心。
李拜天用一副認爲我看不起人的目光,從口袋裡把駕照扔出來大方地摔在我面前,我翻開來仔細驗證過,合上本本說,“算你還做過一件正經事。”
“嘁。”李拜天不服。
我們來的是一家茶室,還算個正規的談生意的場合,今天的帳還是孫鵬給結的。我特別不喜歡孫鵬,反正就是覺得他不是好人,像騙子,壞心眼兒多。而且我一直弄不明白,打從第一次見孫鵬到現在已經快三年的時間,也沒聽說這個人正行是幹嘛的,有什麼工作,我都不知道他一年年是咋活下來的。
李拜天讓我不要管那麼多。
我就坐在李拜天旁邊,孫鵬在他對面,孫鵬旁邊還坐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打扮也言行上看上去,還顯得挺淳樸的,那種鄉鎮小個體的氣質,普通話不是很標準,操着一口南方口音。
孫鵬給我們介紹,說這是XX省XX市的農民企業家,這高帽子戴的。然後孫鵬介紹李拜天,說:“這是宏……”
“吭。”李拜天清了下嗓子。
孫鵬可能是打算想說李拜天是某集團的大公子,但是李拜天在家世方面比較低調,不願意人在外面亂說。好歹他還有這麼點數。
孫鵬於是改口,介紹的簡單點,對李拜天的評價就是,“是爲貴人。”
貴人,有錢人。
然後農民大哥跟李拜天握手,那一直肥厚的手掌挺粗糙的,李拜天跟他握手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明顯有一絲不適應。然後這個人把手伸到我面前,但我沒什麼禮貌,只擡眼看他一眼,露出一個微笑,這個人就識趣地把手收回去了。
孫鵬看我的目光,有一絲的不屑。
他們經常和李拜天混在一起的人,都知道李拜天有我這麼個發小,但絕大多數人不喜歡我,因爲認爲我很清高。其實我並不是清高,而是我心裡很明白自己和他們不是一路的人,沒必要把關係打的那麼好。
然後他們開始談生意,沒我什麼事兒,我一隻胳膊搭在沙發扶手上,低着頭裝成心不在焉的模樣。其實每句話都在很認真地聽。
孫鵬說這個農民大哥看上了家裡的一樁買賣,上下家都聯繫好了,可惜就是手頭上沒有錢,所以想拉個投資,投資金額也不大,二十來萬。
二十來萬,我不知道李拜天有沒有,但只要他想幹,肯定拿的出來。
其中很多內容,他們之前都已經談過了,這次主要就是見個面,再細緻地瞭解下。
要被運輸的東西,是一些農副產品,方向是開往東南亞地區,業務掛在一家小公司名下,道路運輸方面,都沒有問題。
一個週期大概是一個月時間,產品銷出去,最多兩個月,李拜天就可以拿錢。
當他們已經正式談到資金問題的時候,我忽然對對面的農民大哥問了個問題,“你跟孫鵬怎麼認識的啊?”
大哥愣了一下,笑容憨厚,“同鄉。”
我又瞟了孫鵬一眼,“你不是地地道道的北京人麼?”
孫鵬挺不樂意搭理我的,李拜天幫忙接了句,“孫鵬祖籍是X縣的。”
我不依不饒,接着問,“那是怎麼認識的,親戚?”
孫鵬更不樂意了,擰着眉頭對我說:“你這丫頭片子怎麼回事兒,整一副跟我倆合夥騙子似得,你什麼意思啊?”
我瞟他一眼,他這麼激動幹嘛,他越這樣,我越覺得像騙子。
孫鵬很生氣,非常生氣地樣子,氣得想走人。李拜天攔着孫鵬解釋,說:“她就是隨便問問,不大會說話。”
我瞥了下眼神,你纔不會說話呢,商場無父子沒聽說過啊。要是讓我做生意,我就先把難聽的該說的都說完了,然後再該怎麼談怎麼談,省的關係處得太好了,以後出點兒什麼事兒,想算賬都磨不開臉。
農民大哥還是比較淳樸的,耐心地跟我解釋了下和孫鵬認識的經過,以及他們怎麼聊到這攤生意,又出於什麼想法,搭上了李拜天這根線。
我又問了句,“那合同呢,總得籤合同吧,不能錢扔進去了連個聲兒都沒有。”
對方說:“肯定要籤的。”
我問:“走幾方,中間是不是還得過孫鵬這一塊兒啊。”
孫鵬又怒了,站起來說:“老子就是個搭橋的,一毛錢也不賺你,你這橫橫地埋汰誰呢。”
李拜天圓場面,估計怕孫鵬揍我,有意擋了下我的身體,說:“行行大鵬,你別跟她急,她說話就這樣,我都習慣了。”
孫鵬特別不高興,拿了自己的真皮小包,到前面把帳結完就走了,只留下句,“你們談吧。”
哎呀,孫鵬走了,我這心裡怎麼就這麼舒坦呢。我是不是上輩子跟他有仇?
李拜天和農民大哥又聊了幾句,做生意搞運輸其實我並不懂,反正聽他們講的頭頭是道的,李拜天也算有備而來,問了很多比較靠譜的問題,跟老大哥交流經驗,很謙虛的模樣。
李拜天還有個我比較看得上的優點就是謙虛,對自認爲比自己有經驗的人,通常很有禮貌,人家說話也不打斷,儘管面前這個人普通話真的爛到極點,他還是豎着耳朵聽得很認真。
談得差不多了,老大哥也走了。
李拜天轉頭問我:“怎麼樣?”
“不怎麼樣。”我繼續潑冷水。
他說:“哪兒不怎麼樣,該問的我都問過了,我還找了我姐我姐夫,都說可以試試,投資也不大。”
我端着胳膊,“那我問你,他們運輸走哪條線。”
“從X省X縣,上123國道,然後沿W河,一直往下,先到老撾。這個過程大概五到六天。”李拜天不假思索的回答。
我接着問:“從哪兒出境?”
“雲南。”
“雲南有幾個主要出境口?”
李拜天掰着手指頭一個一個跟我數,一個沒落下。
“喲,地理學的不錯?”
李拜天挑了下眉毛,沒好意思說,這兩天他專門惡補了下這方面的知識。
我又問:“出境手續都有哪些?費用多少,路途花費是多少,還有回來的費用,這一筆一筆的你都算了?”
李拜天瞅着我,咬了咬牙,“你是不是當我傻?”
我說:“我就是擔心你二十萬扔進去,他們再找這這那那的理由讓你接着扔。”
“算了算了,全都算過了,這二十萬就是一次性的。”李拜天堅定地回答。
我想了想,說:“我還是覺得不靠譜。”
“不是,你爲什麼就這麼不相信我呢。”李拜天有點着急,大概想說服我,其實他非要幹,說不說服我沒有意義。
我說:“我沒不相信你,我就是不相信孫鵬,看着就像騙子!”
李拜天還是不愛聽我說孫鵬的壞話,聯想起來我剛纔對孫鵬的態度,他說:“孫鵬是看着不像好人,可他也沒坑過我啊,更沒坑過你。”
我也不服,皺眉擺出不悅的表情,“難道你非要等到被人坑了才醒麼,我也沒說他一定會騙你,可萬一呢?”
“萬一什麼,不就是二十萬的事兒!”李拜天又拿出那副不爽的姿態來了。他每次說不過我的時候,就總是這麼個句式,“不就是XXX的事兒”。
“算了不管你。”我說完打算起來走,李拜天也沒攔我,只給我撂了句狠話,“周問雪我肯定會幹起來的,我還非要幹起來了,省的你一天天看不起我。”
我扭頭看他,看到他一張異常嚴肅的臉,才知道李拜天今天帶我出來的真正原因,他可能是想讓我看看,他也是會幹正經事的,不是除了家裡有錢之外一文不值的。
我心裡也軟了軟,安慰似得說:“我沒看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