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林貴妃一心想讓樑才人和蘇陌素的“謊言”都暴露於大庭廣衆之下,所以這兩次診斷都就是在花園裡進行的。
如今蘇陌素的病情已經得到了許太醫的論斷,林貴妃也不想表現自己得太過苛刻,便拿起她面前那杯藏紅花酒,問道:“許太醫,今日聽宴上的才人說,這酒會引起滑胎?”
“你先前告訴我的怎麼是調養身體的呢?”林貴妃意味深長地看向許太醫。
宴上的其他妃嬪忙豎起了耳朵。即便有個別妃嬪的視線沒有落在許太醫身上,可心思卻也無一不是都放在了這邊。
許太醫跪下身去:“回稟貴妃娘娘,藏紅花有活血之效,確實不利於有身孕的人服用。”
未等衆妃嬪發出什麼倒抽氣的感慨,就聽到許太醫繼續說道。
“但是,此藥並沒有立竿見影的滑胎效果。換而言之,即便是有了身孕的人,喝上一次兩次,吃上一杯兩杯,也並不會造成滑胎的惡效。”
許太醫擡起頭來,他的目光微微往宴上那些酒壺上掃過:“此藥酒是真的具有極好的調理女子內息的作用。在未孕之時服用,不僅可以調順內息,而且也是有助於日後受孕的。微臣當時候配出這藥酒,也是以爲貴妃娘娘是要用於自己將養身體,畢竟娘娘若是有孕,太醫院會及時備案的。”
許太醫最後這一句不僅是將自己身上的嫌疑掃清,而且是刻意在吹捧林貴妃了。
這藥酒可不是給普通妃嬪配的,是給貴妃娘娘配的。此藥不僅無害,而且有助於受孕。貴妃娘娘仁慈,纔給你們享用。
蘇陌素眼角餘光掃向宴中的妃嬪。不管真心還是假意,那些妃嬪臉上的遲疑之色都緩和了下來。有些已經猶猶豫豫地伸手去拿酒杯了。
這擺明是林貴妃的賞賜,不喝的人,可真是有些不識好歹了。
蘇陌素笑盈盈地望向林貴妃,順着許太醫的話說道:“許太醫說得極是。有孕之人,莫說是藏紅花酒,就是普通酒水也不能飲用。所以這藏紅花酒會引起滑胎之說還是有些誇大其詞了。”
林貴妃看蘇陌素一臉笑意,只當這位花夫人是在刻意討好自己才補充了這番話。她點點頭,還是受了蘇陌素這份討好:“說起來,本宮在孃家的時候,家裡人也會說些孕事的避諱。是以那時候我即便還沒有朝雲、泓澤,卻也是知道像酒水、桃子這類東西是要忌口的。”
這話從另一個側面,其實也就證明了樑才人方纔的話是妄言了。
樑才人原本位分就低,雖然這些日子受了些恩寵,可與膝下既有公主又有皇子的林貴妃是絕對不可以同日而語的。再加上方纔許太醫的診斷,這樑才人日後能不能翻身出來還是兩說呢。
宴上的妃嬪們頓時就附和起來。
“說得可不是嗎。臣妾在孃家的時候,孃親也會交代一些忌口或者不忌口的東西。不過多是瓜果時蔬,再不就是酒水糕點這類常見之物,像藥材的避忌反而不會多說。畢竟,我們嫁的可不是普通人家,宮裡面的太醫還需要質疑醫技嗎?”一個妃嬪笑道。
她這話是徹底把先前的樑才人踩下去了。不僅認定樑才人是有些誇大其詞,而且還隱射樑才人在質疑太醫。
這落井下石可真是快。
又有聲音響起:“妹妹過去只在家中大夫那聽過這藏紅花是一種極好的養身藥材,可卻也因爲這藥的稀缺而不得用上。今日可真是託了貴妃姐姐的福氣了,不怕姐妹們笑話,我可要多喝幾杯。”
這後一個妃嬪說話,就身體力行地將桌上的酒一飲而盡。
“可不是嘛。我們今日來了的可都是有福氣之人。待我回去跟病了的江妹妹說,不知道她會羨慕成什麼樣子呢。”
附和之聲不斷響起,那宴上的妃嬪繼而連三的端起酒杯,將杯中的藏紅花酒飲盡。
蘇陌素將那些妃嬪的動作收入眼底,心中有些隱憂,卻也不好再開口。
畢竟該說的都說了。雖然藏紅花的滑胎之效她不得不否認了。可藏紅花酒在藥效之外,首先它是酒。懷孕之人是不能喝酒的。若是陳嬪自己有心,怎麼也得避開這杯藏紅花酒。
皇宮內,花宴依舊在進行,而皇宮外,這年關邊上,自然也有會親訪友的。
“表小姐,這邊請。”
這引路的丫鬟看着倒還有些眼熟,想必原就是舅母身邊得力的,也曾隨舅母來過蘇家。
“有勞了。”蘇蔓玖不吝地回以對方一個笑容。畢竟她可是京城口碑極好的蘇家大小姐,對待下人也是一貫和善的。
“表小姐,夫人此時正在會客,還請表小姐先在花廳等候一會。”那丫鬟領着蘇蔓玖進了花廳,又奉上一杯花茶。
如今正是她等待二皇子魏泓章提親的關鍵時期,蘇蔓玖自然不會表現出任何與她賢良品德不符的東西來。
她點了點頭,一副十分善解人意的模樣:“無妨。我是自家人,舅母儘管先會客。”
那丫鬟聽了這話,卻是面上的賠笑更濃了一些。
蘇蔓玖雖然注意到了這一點極其細微的變化,卻並沒有直接問出來。
她等的時間有些略久,這王家夫人似乎真有些不把她當外人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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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沒有讓外人等上一炷香時間的。
“應當是快了,實在是不好意思。”那丫鬟第三次往蘇蔓玖面前的茶盞裡面添水。
“無妨,我說過,舅母若有事儘管先忙。要不,我先去表妹那看看?”蘇蔓玖心中其實已經有些惱了,可她今日來此,自然是有目的的。
她已經得到了魏泓章的回信,說是跟皇后娘娘已經提過了這樁婚事。若是真的議親,想來她的母親和父親都是要出現的。
而小王氏……
蘇蔓玖皺了皺眉頭,她可一點都不想讓小王氏出來。
若是王家能主動以小王氏有病的名義,將小王氏暫時接回去,蘇蔓玖就不必擔心小王氏到時候壞自己事情了。
而孃親舅大,如今王府執掌對牌的也並不是她的外祖母王老夫人,而是這位王家大爺的正妻王秦氏。
即便心裡再有不滿,想想小王氏的問題,蘇蔓玖也只能暫且忍耐下來。
“這……這……”丫鬟吞吞吐吐,十分猶豫。
蘇蔓玖依舊是一臉和善的笑意,她主動問道:“可是有什麼爲難之處,我與表妹可好久不見了,難不成她不想見我?”
這話雖是笑着說的,語氣也似乎沒有見怪,可真應下來,那就要讓自家小姐和這位表小姐生隙了。
丫鬟不敢再瞞,只能硬着頭皮答道:“小姐本也想親自來迎表小姐您的,只是小姐她剛剛也被夫人叫過去了。夫人和小姐也是想着表小姐您也是自家人,所以才委屈您在這稍候一會兒了。”
一炷香都過去了,可不是一會兒了。
還也想來親自迎,也想被叫過去了,也是自家人?
第三個也是,突然讓蘇蔓玖發現了問題。
她笑着擡頭,看向丫鬟:“哦,原來這客人也是自家人?”
丫鬟心中頓時一慌,她知道自己方纔是說錯話了。
既然都是自家人,爲什麼要委屈表小姐在這等?
可如今話已經說出口了。
“不,其實也不算。那畢竟是旁支來的,不過就是同族而已。跟表小姐您當然不能相比,您可是老夫人嫡親的外孫女兒。”丫鬟忙補救道。可她越說自己聲音就越底,看着蘇蔓玖的眼神中也充滿了忐忑。
一個旁支的,也值得冷落這嫡親的?
丫鬟真害怕蘇蔓玖繼續問下去。
可偏偏越是怕什麼,就越是來什麼。
蘇蔓玖似乎很是好奇,她偏着頭,望丫鬟的眼神中滿是調皮:“旁支來的,是很大年紀的長輩?表妹也過去了,看來是個喜歡孫輩的老人家。”
這話有幾分特意反着說了。
如果是長輩,如果年紀大,可就不會叫年輕的小姐過去了。說是喜歡孫輩,也一般不會叫已經長大的小姐。要知道王家大爺下面可還有幾個尚在學語的稚兒呢。稚兒抱過去,不是更可愛?
丫鬟汗都要出來了。
瞧着丫鬟的臉色,蘇蔓玖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饒是她的脾氣再好,心裡也有了怒火了。更何況這好心性一直就是僞裝的,蘇蔓玖臉上冷了下來,說道:“既然舅母有客,我就改日再來吧。”
也不是非她王秦氏不可。
到時候二皇子都求得皇后娘娘恩准了,直接一個旨意下來,小王氏若是要出來丟她臉,她大不了下劑狠藥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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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不就是殺人嗎。她蘇蔓玖又不是沒殺過。小王氏肚子裡的兩個孩子不也是人麼。
“表小姐別生氣。夫人就過來了。要不我去催催吧。”那丫鬟見蘇蔓玖臉色沒有了方纔和善的笑容,也知道對方是惱了。
她可不能讓蘇蔓玖就這樣走了。儘管做出無禮舉動的是自家夫人,可蘇蔓玖要是真走了,到時候怪罪下來受罰的還是她這個丫鬟。
蘇蔓玖本是想徑直離去的,可想到王秦氏今日的舉動,心中實在不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