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兄臺在這站了許久，不進去坐坐嗎？”蕭瑤身後一道聲音傳來，驚了他一跳。
回頭望去，只見一個同樣書生打扮的人正站在身後不遠處朝着自已笑，頭上穿戴着的那朵朵翎甚是精緻，像在一頭頹拉的鴨子插上鳳凰的毛。
“這位仁兄認得我？”蕭瑤疑惑道。
來人將手中摺扇一撐，慢條斯理的搖晃了兩下，解釋道：“我雖不曾見過兄臺，可我卻識得你這身衣服，那是我幾月前在城東裁縫鋪定下的。”
蕭瑤聞言有些吃驚，卻不想天底下還有這麼湊巧的事。
“你便是那掌櫃口中的今科探花郎？”
來人沒說話，默默點了點頭。
蕭瑤當即躬身見禮道：“草民蕭瑤見過大人！”
來人卻是將扇子一收，跑過來扶起蕭瑤，“誒！蕭兄你這就見外了不是，咱們能穿得同一身衣服，又能駐足同一家…額…燕館歌樓，這便是緣分。”
“再者說，我這剛中，朝庭還沒有任命官職，哪裡算得什麼大人！我見蕭兄也是讀書人，往日後還能有今朝，今科不中，來年再考便是，咱倆又如此有緣，你我兄弟相稱即可！不必拘泥於身份！”
“蕭某謝探花郎擡舉，還不知道你姓名？”
來人拱手道：“蕭兄叫我瑾川便好！”
“山川名重周公瑾，歌舞人迎郭細侯。”
“好名字！”蕭瑤也同樣拱手回敬，兩人這樣便算是結識了。
“我方纔見蕭兄在此地躊躇不決，莫不是頭一回來這歌館？”瑾川問道。
此話一出，蕭瑤顯得有些尷尬，上輩子還未成婚，這輩子好不容易看上一個，還被拒絕了，回想初來這臨安城，銀子都準備好了，愣是沒去成。
“剛纔在那邊浮鋪聽人閒聊覺得有趣，就想着來看上一看。”
“街邊浮鋪那些凡夫俗子哪裡知道這其中的樂趣，無非都是些道聽途說的話罷了！”瑾川笑道。
“瑾川兄此話何意？”
瑾川聞言便知蕭瑤並不太懂得這其中門道，開口解釋道：“但凡是入了樂妓的女子，尋常人是摸不着碰不得的，只可在公務宴請之時，請來唱唱歌，談談琴，跳幾支舞助助興，只此一種情況，若哪個膽子大的朝廷命官違反了規定，輕則罷黜，重則領杖八十，貶下地方去。”
“杖八十啊！命都沒了！”瑾川一邊說着一邊害怕的直搖頭。
瑾川緊接着又說道：“曾有杭州知州祖無擇因爲與官妓薛希濤有私，被王荊公給抓了去，若不是薛希濤心中存着幾分情意，雖被拷打卻一口咬定與祖無擇沒有姦情，這才得以倖免！一旦坐了實，嘖嘖！”
蕭瑤聽完有些後怕，不經問道：“那我們這是？”
“哈哈哈，蕭兄大可放心，我們去的這地可不會抓你去見官。” ωωω●тt kán●c o
“尋常青樓可分爲四等。一、二等青樓通常以院，館，閣爲主，像通江橋，都亭驛那邊的環採閣，滿春院這種。而次之的三、四等青樓，則皆以室、樓、班、店、下處等名示人，太常寺那邊的三福班，里仁坊的月來店下處皆是如此！”
“當然上面這些都是鄉間小民粗俗的叫法，要我來說這三六九等啊，這第一等嘛，便是那種清吟小班，裡面姑娘只賣藝不賣身，往來也皆是些權貴雅士，稍遜色一點的喚作‘茶室’，差別不大，便是裝潢差點意思，然後就是下處，士娼所在之地，兄弟我向來是不去的！”
瑾川侃侃而談，
說得那叫一個興致盎然，說得那叫一個眉飛色舞，全然不曾察覺到蕭瑤那逐漸異樣的眼光。
原來是同道中人，果乃吾之伯樂也！
瑾川說話間瞥見蕭瑤臉紅到了耳朵根，心中便有了答案，上前一把攬過蕭瑤肩膀。
“走！今日小弟便陪蕭兄去快活一把！”
蕭瑤擡頭看向眼前這個約摸九尺左右的漢子，怔怔半響，方纔從嘴裡蹦出一句：“瑾川兄，那個……敢問前面那樓閣裡的是你口中所說的清吟小班？”
瑾川眉頭一皺，隨即說道：“好歹我也是今朝進士，哪能低人一等，咱今要去的慶元春，可謂是高級中的高級！”
“瑾川兄，恕我兜中無銀，財力有限，去不了這麼高級的地方，我還是去市井門坊裡隨便尋個什麼樓或者小下處的好！告辭！”
蕭瑤說完轉身就準備離開，卻被人拽住胳膊猛的往回一拉。
卻見瑾川樂呵呵的道：“相逢即是緣，今晚兄臺的消費我買單！”
……
那是銀子的事兒嗎？
蕭瑤終究還是不好駁了瑾川的意，心想那些姑娘就在那裡，改日再去探訪一番也行。
於是兩人便一路有說有笑走到門口，映入眼簾的一座很是精緻的樓閣，白牆黑瓦，立柱上通體刷着清漆，但見門前的匾額上龍飛鳳舞書寫着“慶元春”三個大字，甚是典雅。
等着接客的老鴇瞅見來人，立馬迎了上來。
“喲，母大人，你可有些日子沒來咱這兒了，姑娘們可是想你得緊吶！”
瑾川面色一窘，沉聲說道：“老媽子！跟你說過多少回了，不必喊我姓氏！”
老鴇知曉自已一時嘴快說錯了話，連忙打岔道：“瞧我這笨嘴，這樣，母大人，今晚老婆子讓你到西廂房去聽劉娥姑娘的曲兒，當給您賠個不是！”
蕭瑤在一旁瞧見母瑾川一聽到“西廂房”時，雙眼當即來了精神，心中好奇，但也沒有出聲詢問，給按捺了下去。
“老媽子，可否將我這位好友一起帶進去？”
老鴇這才注意到這位當朝探花郎帶了位眼生的人來，從衣着斷定並非官員，可相貌卻是頗爲英俊，再加上那一身書卷氣， 雖不算熟識，可也不敢得罪。
“全憑大人作主，兩位相公這邊請！”老鴇識趣退到一邊，讓出條路來，恭敬請道。
“秋香，我先帶兩位相公去西廂聽茶，你趕緊去叫劉娥姑娘起來打扮打扮，清清嗓子！”老鴇將母瑾川，蕭瑤二人領進屋來，連忙向身邊丫鬟吩咐道。
“母兄這都成常客了！”蕭瑤打趣道。
母瑾川一聽，立刻聳拉下腦袋，語氣幽怨的說道：“蕭瑤兄弟，哪有人揭自已金主短的！”
老鴇將兩人帶到西廂房門前便退了下去，蕭瑤跟着母瑾言推門走了進去，房間佈置的很是簡潔，滿屋都飄着一股清淡香味，二人便謙讓着落了座。
這時起初見到那位喚作“秋香”的丫鬟從裡屋走了出來。
“兩位相公還請稍候，姑娘前些日子受了風寒，身子虛了些，剛醒過來，此時正在梳洗，讓秋香先點杯茶給二位相公品鑑一番如何？”秋香詢問道。
母瑾言大手一揮，答道：“甚好！”
蕭瑤當下好奇，便向母瑾言問道：“這位劉娥姑娘是何人？我見兄臺方纔聽見可是歡喜的很！”
“蕭兄你有所不知，劉姑娘可是這慶元春的花魁娘子，不僅詩畫一絕，音律更是精通，一手琵琶凌駕於這臨安城諸多樂手之上，平日可難得一聞，不想今日趕個正巧！”母瑾言一臉陶醉的介紹道。
“那我可得好好聽聽！”
“吱呀！”裡屋門房響動。
蕭瑤擡眼尋着聲看向裡屋，只見從房間裡走出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