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明繡留在周臨淵的書房裡與葉明俊說着話,雖然這是葉明俊的婚姻大事,可兩人是嫡親的兄妹,這樣的事兒明繡也沒什麼不好開口的,葉明俊也不害羞,只是安靜的聽了妹妹的話之後,只沉默了下來,卻是什麼話也沒有說,半晌,也沒說要拿出個主意來,明繡不由有些着急了,連忙開口道:
“哥,你心裡究竟是個什麼想法,到了這時候,難不成還想蹉跎下去了?”胡夫子的出現,讓明繡意識到自己哥哥還是個人人爭搶的香饃饃的事實,以前他不在京中,如今一旦回來,那上門兒來說親的人,估計得將葉家的門給踏破了,指不定也有求到她這兒的,到時不止是麻煩,而且極易得罪了人。明繡心裡懷疑,難不成葉明俊這是在害羞了?可他臉上左瞧右瞧,也是冷靜清明的樣子,就是衝那雙清冷似水的眼睛,也不像是害羞的模樣啊?
明繡納悶了,葉明俊卻是忍不住笑了起來,看妹妹像長輩一樣爲自己打算,倒真如小時候萬事都要給他安排仔細了的模樣,叫他心裡好不懷念,可他這麼一笑,明繡倒是有些惱了,突然發脾氣撂了擔子不想幹了,賭氣般的端了茶抿了口:
“自個兒終身大事兒也不擔心,等哪天被人賣了纔好?也沒半個主意,倒是……”她原想說皇帝不急,卻是急死太監,可怎麼想這話也不妥當,首先這皇帝二字不是胡亂形容的,給葉明俊扣了這麼頂帽子,要是被隆盛帝得知,估計他們兄妹都沒了好果子吃,再說了,她也不是太監,這麼一想,明繡倒也是有些樂了。不再像開始般氣鼓鼓的模樣。
見她好歹是平靜了些,葉明俊才溫柔笑了笑,看妹妹如同小時一般發小孩兒脾氣的樣子,倒覺得新鮮又懷念。也不敢再惹她生氣了,畢竟她也是爲了自己好,沉吟了半晌,這纔開口道:
“我知道繡兒一心是爲了哥哥着想,可是這親事,卻是不急!”葉明俊頓了頓,臉上是智珠在握的鎮定冷淡神情。在親妹子面前,他沒有像對其它人一般的掩飾,反倒是將自己內心裡真實的想法顯露了出來:“至於七公主……緩緩再說吧!容我想一想。”葉明俊搖了搖頭,說到當初年少時的那段感情,此時眼神裡雖然有波動,不過卻是平淡了許多,不再像以前,一說到這回事兒。就忍露不住,總會顯露出幾分情緒,顯然這麼多年來。到底是心智穩重了許多。
見明繡神色鬱郁,好似想說什麼,葉明俊連忙搶在她說話之前,開口道:“你也別替我操心,那時年少輕狂,如今想來,也不過就那麼一回事兒,一切還是要看太子殿下的意思,只要對你沒壞處,那我怎麼樣都成。”說完。怕明繡有些誤會,想到幾年前她因自己和周敏的事情還和周臨淵鬧過,深怕她過得不好,周臨淵再喜歡她,畢竟是太子之尊,兩人鬧得彆扭多了。對明繡終歸沒好處,因此又補上了一句:
“事情已經過去多年,我在江浙這幾年,心裡也曾經想過,不過那時分開恰恰是最好的,如今緣份早已經過了,這輩子除了照顧你,哥哥也沒什麼念想了,只要你能過得好好兒的,我娶誰不是一樣?不過是生個孩子,繼承咱們葉家的血脈,往後能給你和元兒做個依靠,也就是了。”說話時,臉上是極坦然的神情,顯然這些話都是出自真心。
可他越是這樣,明繡卻越是悲從中來,忍不住就哭了一場,葉明俊對她的這份厚重與親情,有時讓她覺得有些羞愧與無以爲報,如今連婚姻大事也是這般,倒是令她心裡生出愧疚,極想彌補他,原本覺得並不太好的七公主,只要是能叫哥哥開心,也並不是那麼難以接受,因此,明繡拿帕子抹了抹眼睛,這纔開口道:
“原本我也覺得七公主是不太適合的,不過我與哥哥的心是一樣,只要哥哥過得好,我心裡也就好了,臨淵哥哥說過,可以向皇上進言,將七公主嫁與哥哥您爲妻,並不是尚了她,做駙馬,往後就算娶了她,哥哥你也不至於擡不起頭來,這也算是……”這也算是她的一種補償了。
看到妹妹哭了一陣,葉明俊心裡難受,如今卻偏偏不是他能哄得了的,只能握緊了拳頭,聽她說完話,知道自個兒要是不答應,估計她這心裡頭得記掛一輩子了,猶豫了一下,想到當年那個巧笑顏兮的女孩兒,到底大家都是變了樣,他是一個感情並不太濃烈的人,就是情到濃時,也能保持着那份冷靜與清明,更別提已經沉澱了的幾年後,不過他也沒拒絕,只是猶豫了下後點了點頭,對上明繡充滿期待的眼睛,開口道:
“阿敏也行,這事兒容我再想想給你答覆便是。”雖然說是想想,不過已經喚了七公主閨名,顯然是已經有了主意,算是變相的同意了明繡的話,之所以說過幾日,不過是爲了讓明繡心裡好受些,不至於讓她是覺得自己爲了怕她難受才答應罷。
葉明俊這番體貼妹妹的心,明繡也不是感覺不到,不過葉明俊已經這麼說了,明繡也不願意再多逼迫他,周臨淵說得對,這是他自個兒的終身大事兒,就算自己出發點是爲了他好,也不能在這件事情上指手劃腳。說完了這事兒,兄妹倆不由聊起了其它的事情來,葉明俊說起在江浙時的情景,明繡聽得入了神,雖然知道他是報喜不報憂的,不過也沒揭破了開來說,只當自己真的沒聽出來般,眼見着快到午時,就留了葉明俊在府裡用午膳再走。
而周臨淵這邊,出了自己書房院子之後,就帶着暗衛護衛等,一路朝着太子府主院的另一端走了去,一行人神色匆匆,一路走過去,下人們都恭敬而有禮的跪在兩旁,等到人煙稀少了些,周臨淵原本走在前頭的身影突然停了下來,護衛們也安靜的跟着停頓了下,接着看四周無人,原本站在最前頭的周臨淵突然提了氣,一下子縱上了身旁的樹梢,幾個輕快的腳步之後,就躍上了一棟高大的房屋頂上。
衆人有樣學樣,見這位主子的做派,就知道他是要掩人耳目了,雖然一路行來,衆人已經是夠威風的了,要引起的注目早已經引起來了,青天白日的一個大活人在房頂上跑,沒人往上看也就罷了,要是有人往上看,哪個眼瞎的看不見上頭這麼大一個活人了?簡直是再清楚不過的目標,只不過這位主子喜歡到最後要躲一下,做下人的,也得要配合人家的喜好不是?因此衆人心裡鬱卒,不過卻是學着周臨淵的樣子般,躍上房頂,極快的幾個閃步之後,除了幾個落在後頭的護衛外,盡都消失了身影。
等來到目的地時,周臨淵才從隱身的濃密大樹梢頂上跳了下來,他臉色陰沉,目光森冷,帶着一種殺伐之氣,陸陸續續的,也有幾個暗衛先是跟了過來,見到主子滿臉陰戾之色,也沒人敢開口,直到後頭的護衛大多都過來了,纔有人上前走了幾步,來到一個好似石壁的地方,將上頭爬得密密實實的爬山虎撥了開來,那護衛又伸手抹了抹,不知道是左右按了按,好似紛亂而沒有章法的動作,不過他做來卻像是有規律一般,原本暗灰色的外頭保護層一旦被抹了開之後,就露出裡頭深幽色的暗鐵大門來。
周臨淵點了點頭,那護衛就伸手微微一推,發出一聲沉悶的開門時響起的‘吱咯’聲,右邊的大鐵門就被人推了開來,露出一條深深長長不見底,黑幽幽的地道,看起來陰森恐怖的樣子,好似見不着盡頭一般,一點光線也沒有,如同一隻擇人而噬的巨獸口,周臨淵等人卻是面色不變,率先有人走了進去,也不知從哪兒摸了個手環來,抖了抖之後變成一個約摸手電筒長短的東西,點上了火光之後,原本黑暗的地道,就亮了起來。
這條門後是一條長長往下的石梯,不過三人並肩走的寬度,石梯極長,總之看不到盡頭,彷彿能直直的通向地底最深處的地獄般,周臨淵臉色未變,等人點了火之後,就走了進去。跟在他身後的護衛們也面色冷然,魚貫而入,直到最後一人時,等到人都走了,他纔是先謹慎的伸頭左右看了看,又縮了腦袋回去良久,確認沒人跟蹤之後,才小心的先將原本撥到一旁的濃密爬山虎又撥了回來,再將大門給輕輕攏上。
除了還殘留着的一絲關門的迴音,整個角落又恢復了之前無人時的狀態,像是根本沒有人來過一般,牆頭依舊是那樣,爬滿了碧綠濃密的植物,絲毫也看不出剛剛這兒還出現過一大羣人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