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把頭髮往後一甩，手插口袋，慢吞吞地爬了上來。任志謙連忙迎上去，殷勤陪笑着道：“季哥，快裡面請！”
男子瀟灑地撫弄了下頭髮，也不看吳江凱他們，操着一口京腔道：“剛剛從農業部家屬院趕過來，趙部長你認識不？哎呀！那熱情的啊！非要留我吃飯，已經讓他秘書在釣魚臺國賓館訂好飯了，可我想着還有你這一檔子事，趕前兒就趕過來了。”
吳江凱聽男子口無遮攔的吹牛，差點把喝下去的茶水吐出來，沈桐見狀，急忙遞上餐巾紙，避免了尷尬。
任志謙似乎司空見慣，附和着道：“季哥是大忙人，這誰都知道，要不然見你一面，比見總理都難。今天還真感謝季哥能抽出時間捧場，今晚敞開了喝，我包圓了。”
然後與吳江凱介紹道：“吳書記，這位是赫季，京城有名的畫家，在圈內都叫他季哥。”這麼一介紹，吳江凱不知道該如何稱呼他，一個縣委書記總不至於也跟着叫季哥吧，只好微微點頭，以示友好。
任志謙向赫季介紹了吳江凱後，眼皮子擡都沒擡一下，在他眼裡，縣委書記還不如國家部委看大門的，冷冷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赫季最多也就30多歲，最突出的特點就是人長得瘦。從臉上到身上幾乎看不到一絲贅肉，瘦的有些弱不禁風。尤其是臉部兩腮，深深地凹了下去，在配上一頭長髮，活像是靠在門口的墩布。
沈桐爲了緩解尷尬，從兜裡掏出煙遞給赫季。赫季拿起來一看，丟掉一旁，從自己兜裡掏出一盒中南海來道：“我們京城人，只抽中南海！味道不衝，多有面子啊。”
吳江凱本來就對此人的長相做出了初步判定，現在通過說話更加令他厭惡，一個堂堂縣委書記且容你如此蔑視，這任志謙到底是想要幹嘛，不悅已經出現在臉上。
任志謙連忙道：“季哥，晚上喝什麼？”
“你包圓了？那就XO吧，別的我還喝不慣。”赫季翹着二郎腿，抽着煙輕鬆地說道。
不一會兒酒拿來了。沈桐以前總是聽別人說什麼XO，什麼人頭馬的，今天第一次見，不過也就如此。但聽到價錢後，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酒倒滿，任志謙介紹道：“吳書記，沈桐，季哥的畫在京城圈內都是數一數二的，現在邀請他作畫的人，排隊都排到後年去了。季哥也說了，出價低於6位數，就一切免談。”任志謙說話的時候，赫季揚着脖子得意地品嚐着美酒。
任志謙繼續道：“作畫季哥沒得說，最讓人崇拜的是，人家可是正兒八經的皇親國戚啊。說起這，還是由季哥來說說吧。”
聽到讓自己說家世，赫季立馬來了勁，把翹着的二郎腿放下，把手中的菸頭掐滅，兩眼放光，正襟危坐準備開講，剛一張嘴，又轉向任志謙問道：“這位是叫什麼來着？”
“吳書記！”
“哦，吳哥啊。”赫季並沒有稱呼吳書記，而是用了江湖上的一套。他道：“說起我的家世，那可有的說了，我祖上可是正黃旗赫舍里氏，我的祖先就是大名鼎鼎的金朝右丞相、金源郡王紇室烈志寧，在清代比較有名的順治朝的索尼，康熙朝的索額圖，道光朝的常妃，同治朝的瑜皇貴妃，那可都是響噹噹的人物啊。我要是在清朝，那可是地地道道的正黃旗子弟，皇親國戚啊。！”
任志謙補充道：“‘赫舍里氏’漢字冠名多爲‘赫’、‘何’、‘賀’等。”
“對對對，我的姓就是這麼個來歷。”赫季得意洋洋地道，臉上的榮光無比璀璨，好像又回到清朝一樣，提着鳥籠大搖大擺地在後海湖畔遛鳥。
吳江凱與沈桐對望了一眼，想笑沒笑出來，只好用手堵住嘴巴，聽這位油嘴滑舌的“侃爺”繼續“吹牛”。
赫季把頭髮一甩，端起酒喝了一口道：“過去的事就不提了，都是老黃曆了。地安門有一處四合院那都是祖上留下來的，不過現在都收歸國有了，要是我的，我他媽的早發財了。照目前京城的房價，那四合院一拆遷，我搖身一變就是千萬富翁，到了那個時候，我幹嘛還用每天畫畫什麼的，成天吃香的喝辣的，泡美女開跑車，敞開了花這輩子我都花不完，那滋味！嘖嘖！”
從想象中拉回現實，赫季依然展示着自己的優越性。把袖子一擼，露出擀麪杖似的細胳膊來道：“吳哥，我和你說啊，咱過去的不提，就說現在，我可不是吹啊，你出去打聽打聽，甭管你走到那條街上，只要你報出我的名號來，絕對買賬！我現在雖不是皇親國戚，但我活動的圈子你知道嗎？說出來嚇死你。我的活動圈子都是一羣高官子弟，人家個個都是每天敞開了玩，不愁吃不愁穿的，名車跑車一大堆，活的多瀟灑。”
“你就說我一哥們吧，具體我也不點名道姓了，我只能告訴你人家爺爺曾經是政治局委員，他父親至今還官至正部，他一大家子基本上玩政治，要不國企，要不部委，橫着走都能吃得開。我那哥們從來不缺錢，你知道人家是怎麼賺錢嗎？”赫季神秘地看着吳江凱，尤其是看到他們一臉茫然，心裡可勁得意。
“人家一不靠父母，而不靠親戚，人家就是靠拿批文賺錢，嗨！假如說，你們省叫什麼來着？”
“東江省。”任志謙道。
“對！就你們東江省。假如說你們省要建高速公路，總得先向發改委遞交申請吧？嗨！就在這時，如果發改委審批下來了，批文就到了我那哥們手裡了，讓那個公司幹，還不是我那哥們說了算？”
對於高官子女的生活圈，吳江凱並不清楚，但今天聽這赫季這麼一說，不管是不是捕風捉影，但至少說明了一點，這些子女們在利用父輩手中的權力餘威不斷伸手政商界，成爲一種斂財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