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單城市發現了疑犯的行蹤,單士奇和王肖敏命令單城市警察全體出動,但還是晚了一步,讓兇手逃脫了。顯然兇手早有準備,而且有內線幫他,他現在應該已經逃出了燕省。”宋朝度其實對夏想的做法稍有不滿,但又不忍批評他,不願他過早地泯滅了激情,雖然官場中人都是老成有餘,熱情不足,但夏想畢竟年輕,而且他又不是沒有分寸之人,宋朝度就更願意讓夏想按照他自己的道路成長,只是在夏想需要的時候,伸手幫上一幫即可。
“現場抓住的幾個疑犯供出了他們的頭目叫王大炮,開車的人就是他。至於王大炮受誰指使,他們也不清楚。現在只有抓住了王大炮,才能揪出真正的幕後黑手。”話雖這麼說,宋朝度心中卻並不樂觀。因爲王大炮能從警察的天羅地網之中層層逃脫,顯然早就有人精心策劃好了逃跑路線,而且沿途還有人幫助王大炮,背後之人能量不小。
肯定連最後的落腳點也算好了,除非王大炮自首,或是出現什麼意外,否則想要抓住王大炮難度不小。還有一點是,說不定逼得急了,對方殺人滅口,就死無對證了。
宋朝度猶豫了一下,還是向夏想說出了他的擔憂。
夏想倒是出乎宋朝度想象得樂觀:“不急,王大炮總有落網的一天,謝謝宋省長的關懷。”
宋朝度沒有過問夏想自信的原因是什麼,他將電話交給了宋一凡,因爲宋一凡在一旁早就迫不及待地要和夏想通話了。
“夏哥哥,要不要我去京城陪你?要不我請個半個月假去陪你好了,你現在好點沒有?”宋一凡還是不改她的本色,上來就是一連串的疑問。
夏想無奈一笑,讓她來陪自己?還是打住,她來了不搗亂就謝天謝地。不過想想她是一片好心,就說:“不用麻煩了,你好好上學,等我回燕市再去看你。”
宋一凡不高興了:“你身邊肯定不缺人照顧,我知道。你就嫌我太吵了,我保證老老實實的,好不好?”
夏想就又勸慰她幾句,纔算讓她打消了念頭。得,她打來電話不是安慰他來了,而是想湊熱鬧來了。
不過宋一凡快掛電話時,又冒出了一句:“是不是京城醫院的護士都比較漂亮?”
“……”
一晚上幾乎不得消停,電話不斷,幾乎所有認識他的人都打來了電話,不管是馮旭光、孫現偉等人的義憤填膺,還是蕭伍、李紅江等人的怒不可遏,以及陳風、李丁山、高海等人的真心關懷,還有梅昇平、邱緒峰等人的慰問,都讓夏想感受到了濃濃的情意。
夏想特意交待蕭伍、孫現偉幾人,一定要替他到二院好好看望一下老錢,用最好的藥,請最好的醫生,營養也要跟上,等等,蕭伍一口答應,說是絕對當親兄弟一樣照顧老錢。連孫現偉也沒有一句玩笑話,說是立刻給老錢家裡送去幾十萬,再在市裡給老錢一套房子,下半輩子他全管……
對於老錢,夏想心裡過意不去,覺得虧欠他太多。等他回到燕市,一定要當面好好謝謝他,感謝他的挺身相救,要不是老錢,他現在可就不堪設想了。
後來連若菡實在不厭其煩,想讓夏想好好休息,就強迫他關了手機。
夏想也確實累了,身體上的累是一方面,心也累,思索了太多問題,他確實太疲乏了,一關了手機,就酣然入夢。
夏想醒得十分香甜,一覺睡到了第二天下午才醒,當夜以及第二天,燕市發生了許多事情……
在京城開會的孫定國和黃建軍,提前結束會議,連夜緊急返回燕市。孫定國參加了市委連夜召開的緊急會議,黃建軍也參加了區委當夜召開的緊急會議。
……
當夜,省委的會議室也是燈火通明,十幾名常委全部到齊,在省委書記葉石生的主持下,召開了一次臨時的緊急會議。
三級齊動,一個註定的不眠之夜,睡得深沉的夏想或許也能猜到今夜將會有多少人難以入眠,但他管不了那麼多了,他該做的事情已經做完,局勢的發展,至少在大方向上不會脫離他的猜測,他所需要的只是養精蓄銳。
省委的會議最後形成決議,完全肯定夏想捨己救人的行爲,認爲他在火樹大廈事件之中採取的舉措是正確的決定,要求市委和區委對小鬥村徵款一事嚴查,一查到底,不管涉及到誰,絕不姑息,一定要給村民一個交待。同時要求各級公安機關大力追查兇手,一定要不惜一切代價將兇手繩之以法。
相比省委會議的溫和的措辭,燕市市委的會議就有了火藥的味道,尤其是剛進常委會的孫定國的發言,火力十足,說話毫不留情:“我的意見就三點,一是下馬區分局副局長陸小區,就地免職。二是公安局副局長秦時武行政記大處分。三是下馬區委副書記康少燁,黨內記大過處分。”
黨內記大過相當於直接讓康少燁止步於現在的級別,以後永遠晉升無望。陸小區可以不保,秦時武可以想法調出燕市,但康少燁不能不保,付先鋒就竭力反對:“對康少燁同志的處分過重了,他第一個到達現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就算沒有夏想同志指揮若定的本領,好歹他也是下馬區親臨現場的兩名領導之一,就算因爲能力的問題沒有做出太大的實事,畢竟也算用心了。如果這樣還對他有處分,會寒了別的黨員幹部的心。”
付先鋒的理由也確實很充分。
“我完全贊成定國同志的意見,再補充一點,對於引發小鬥村村民事件的根源,建議由市委和下馬區區委組成聯合調查組進駐小鬥村,查清是哪個環節剋扣了小鬥村村民的徵地款,責任到人,追究到底!”李丁山平常總是溫和儒雅,今天卻氣勢洶洶,大失常態。
動了夏想,就和動了他沒有兩樣!李丁山一想起和夏想一起在壩縣的歲月,想起夏想的始終淡定的笑容,他就一陣陣難受,恨不得當衆打付先鋒兩個耳光!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他只是目光冷冷地盯了付先鋒幾眼,然後又說:“我提議市委由高海同志任調查組組長!”
“成立調查組的提議,我贊成。針對陸小區和秦時武的處分,我也尊重定國同志的意見。不過對於康少燁的問題,有點處分過重了,他畢竟是下馬區委副書記,是黨委的主要負責人之一,輕易就做出黨內記大過的處分,是不是不利於下馬區以後的工作開展?”出人意料的是,胡增周也旗幟鮮明就康少燁的處分意見,明確表示了反對。
康少燁雖然現在和胡增周漸行漸遠,畢竟以前和胡增周曾經有過不錯的關係,胡增週一是念舊,二是也覺得直接給康少燁黨內記大過處分,有點矯枉過正。夏想受傷不假,但不能因此遷怒於康少燁。培養一個幹部不容易,一個記大過,基本就讓康少燁前途無望了。
高海心思複雜地看了李丁山一眼,心裡卻想幸好夏想提醒及時,他處理乾淨了手腳,沒有留下什麼後遺症。以現在的形勢來看,不一定查到什麼級別,恐怕到了副廳級都不止。
以前查一些案子的時候,總會有一個底限,比如說查到副處爲止,一般而言,很少動正級處的官員,也是一條不成文的規定。但今天的幾個提議,直接都是針對的副處以上官員,看來,事情小不了,也別想雷聲大雨點小地過去。
從陳風一直鐵青着臉一臉不發就可以看出來,陳書記是從未有過的盛怒。
紀委書記蘇功臣自從來到燕市之後,除了在上一次吳家打壓夏想的事件之時,高調反對陳風之外,其他時候一般都附和陳風的提議。今天他一臉平靜,先是措辭嚴厲地抨擊了襲擊夏想的做法,然後又就幾人的處分問題發表了看法:“陸小區和秦時武同志的處分,我就不多發表意見了,定國同志最有發言權,我尊重他的意見。康少燁同志身爲下馬區委副書記,第一個趕到了現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如果因爲處置不力而給他黨內記大過處分,有點說不過去。我的建議是,等小鬥村徵地款問題查清楚之後,等主兇落網之後,再討論康少燁同志的失職問題。”
不管是陳風、胡增周還是付先鋒,都有點疑惑,蘇功臣是個什麼意思?緩兵之計?還是虛晃一槍,拖延時間?他是居中的立場,還是偏向哪一方?
正當大家都疑惑不解的時候,蘇功臣又補充了一句:“市紀委接到舉報,康少燁同志在易裡縣擔任常務副縣長時,在涉及縣政府大樓的建造工程時,有重大的決策失誤——也不能算是失誤,可能有幕後交易,紀委正在就舉報信的內容做覈實工作……”
付先鋒皺起了眉頭。
陳風微微露出驚訝之色。
胡增週一臉憂色,眼光復雜地看了蘇功臣一眼。
所有人都聽明白了,相比孫定國的乾脆,付先鋒的堅持反對和胡增周的打太極,蘇功臣是以退爲進,表面上是放康少燁一馬,實際上是想等聚衆事件、行兇事件和舉報事件都水落石出之後,再來一個秋後算帳,如果可能,就將康少燁一棒子打死。
好陰險的手段。
不過大家又有所猜測的是,紀委查案,除非有必要,頂多向一把手陳風透露一點口風,向來不會對外公開,即使是常委會上也不會透露。蘇功臣卻故意說出康少燁的問題,又有什麼意圖?
蘇功臣好象就是故布迷陣一樣,說完之後一臉嚴肅地點點頭,不說話了。
政法委書記陳玉龍一臉凝重地說道:“在事情沒有查明真相之前,不建議對三位同志做出任何處分的決定,康少燁同志的問題我就先不發表意見,秦時武和陸小區兩位同志工作一向不錯,認真誠懇,平常沒有大錯,今天出警不力,也有客觀原因,不能一棍子把人打死,也不符合懲前毖後的精神。我的意見是,目前以追究兇手爲主,其他事情不宜過早地下結論。”
政法委主管公安線,陳玉龍的表態,顯然是對孫定國的強硬迴應。
在孫定國眼中,陳玉龍雖然是政治委書記,但他不是土生土長的公安口出來的人,對他就有點輕視。一聽陳玉龍的話明顯是對自己的擠兌,孫定國就不由怒火中燒,拍案而起:“秦時武和陸小區兩位同志的問題,我比陳書記更清楚。我在公安系統第一線工作多年,也和他們兩個人都有過接觸,他們工作認真不認真,態度端正不端正,我更有發言權!”
針尖對麥芒,針鋒相對。
常委會上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陳玉龍也確實有針對孫定國的意思,在他看來,孫定國剛進入常委會,就對公安線上的人事問題指手畫腳,簡直視他這個政法委書記如無物!
陳玉龍不心中窩火纔怪。
孫定國其實就是有意回擊陳玉龍,他知道秦時武和陸小區都是陳玉龍的人,雖然沒有直接證據表明陳玉龍在夏想事件中扮演了什麼不光彩的角色,但不出警的問題可大可小,他就要往大里抓一抓。
夏想是誰?是曹永國的女婿,曹永國是他多年的至交好友,是十幾年都沒有紅過臉的知己。雖然曹永國沒有特意囑託過,雖然夏想在燕市有非常深厚的人脈,但孫定國一直將夏想當子侄看待,不說他視曹殊黧爲女兒一樣,就是他看夏想也十分順眼。
再有對方趁他出差在外的機會對夏想下手,擺明是要給他難堪,他怎麼可能嚥下這口惡氣?就要藉機發作一下。
陳玉龍也拍了桌子:“孫定國同志,請你不要小題大做,夏想同志沒有什麼大礙,犯不着象保護國寶一樣維護他!”
方進江大怒:“沒大礙?陳書記的意思是,夏想同志非得殘疾或是死了,纔算有事?夏想同志沒事情是他威望高,有人替他受了傷。換了是你,早就倒在地上了。”
“你……”陳玉龍氣得臉紅脖子粗,“請方部長說話注意身份,不要血口噴人。”
付先鋒沒有爭吵,暗中卻感到了難言的悲哀。譚龍一走,他在常委會上勢單力薄,幾乎沒有了什麼同盟,就陳玉龍因爲身爲政法委書記的緣故,還有一定的分量,軍分區司令員王延龍在平常問題上,雖然也有發言權,但幾乎沒人在意他的態度。
付先鋒暗中盯緊了方進江,心中更堅定了他的想法,搬開方進江,安插自己人擔任組織部長,如此,他在常委會上纔會分量大增。
孫定國怒氣衝衝地喊道:“夏想同志就值得我維護,怎麼了?陳書記有意見?有意見是你的問題,和我無關!”意思是隨便你,我愛怎樣就怎樣,你管不着。
陳玉龍也火了:“我還就管你了,怎麼着?秦時武和陸小區的處分決定,我堅持反對!”
政治,有時講究含蓄,但有時也講究真刀真槍,發作之時,也是你來我往,互不退讓,都是直截了當地開火放炮,纔不管什麼說話的藝術。
胡增周見勢頭不妙,就出面調和:“大家不要吵,有事好商量。吵來吵去,也吵不出什麼結果,何必傷了和氣?”
“和氣?”陳風冷笑一聲,“在夏想同志一人上到樓頂,不顧生命危險去勸下魯老倔時,誰想到了和氣?當夏想同志一而再再而三地遇襲之時,誰又想到了和氣?夏想同志身受重傷,現在還躺在醫院昏迷不醒時,兇手還在逍遙法外,真相還沒有查明,我們坐在這裡大談和氣?和氣能解決什麼問題?手腕不硬一點,態度不明確不堅決,我們只靠和氣就能將所有的困難擺平?真是天大的笑話!”
陳風“啪”的一聲一拍桌子,站了起來:“今天先散會,明天再繼續。我特意提醒個別同志一句,請注意工作方法和個人態度,燕市市委,我纔是一把手!”
陳風一臉冷峻,拂袖而去,絲毫沒有給胡增周和陳玉龍留絲毫情面!
胡增週一臉難堪,臉色鐵青。陳玉龍更是滿臉通紅,張大了嘴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與市委常委會的火藥味十足相比,下馬區區委常委會簡直就亂作了一團。會議從下午白戰墨從京城返回之後開始,一直開到晚上9點多,也沒有討論出一個結果出來。
區委常委會的會議現場用一個詞語來形容就是——一地雞毛!
白戰墨一回來就遭到了陳天宇強烈的質疑,黃建軍也是對區分局出警滯後問題大加痛斥,聲稱要嚴肅處理當事人。而白戰墨和康少燁的意思是,等查明事情真相再處理也不遲,卻立刻被謝源清大大地嘲諷了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