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想暗暗叫苦,梅昇平也真讓人頭疼,一見面,就不停地提及梅曉琳的婚姻大事,好象自己送她回來,就是對她有想法一樣,而且他還拋出了誘餌,難道自己就會淺薄到因爲前途而去聯姻的地步?如果這樣,早先或許還會賭上一把,娶了連若菡豈不更好?
“對不起梅部長,對於梅書記的個人私事,我不好多說,也不便過問。”夏想幹脆一口回絕,杜絕了梅昇平進一步就此事討論的可能。
“哈哈,吳才江跟我打賭,說你不會對小琳動心,也不會因爲我拋出動人的條件而改變主意。我還不信,說你是年輕人,沒有什麼定力,在金錢和地位面前,肯定沒有什麼原則可以堅持。沒想到,一向沒什麼眼光的吳才江看人還挺準,居然讓他說對了。”梅昇平也是一個妙人,竟然直接說出了他和吳才江之間的貓膩,讓夏想哭笑不得。
夏想可並不認爲吳才江對自己有什麼好感,也不會拉攏自己,恐怕吳才江對自己更多的是一種好奇。不管怎樣,吳才江暫時離不開京城,吳家在燕省最大的代言人高成鬆又下臺了,他對自己的影響力降到了最低。不過可能也是他對自己和梅家走近感到不解,心裡也是不太舒服,纔會故意激將梅昇平。
夏想可沒有什麼興趣夾在兩大家族之間走鋼絲,他將梅曉琳送到了,梅昇平也見了,差不多也達到了既定的目標,還意外和吳才江不期而遇,可以說也該撤退了,就想等梅曉琳回來後,找個機會提出告辭。
“你剛纔也看到了,吳家有軍隊上的關係,我們梅家也有武警方面的關係,誰也不比誰差多少。”梅昇平十分健談,又主動說道,“吳才江爲什麼對你感興趣,我不清楚,也不想了解。我只想告訴你,你雖然年紀輕輕就當上了副縣長,不要以爲以後就會一帆風順。官場之上的事情,遠比你想象中複雜。位置越高,前進一步就越艱難,尤其是到了副省以上,想要再進一步,沒有軍方勢力的支持,幾乎沒有可能。武警雖然沒有軍隊的勢力影響大,但也是一股不容忽視的力量。聽我說,年輕人,你想要得到你理想中的位置,靠你一個人和侷限於一個市或者一個省的關係網,都走不長遠,必須要有放眼天下的眼光。”
夏想明白,梅昇平其實還是在曉之以利,是要告訴他,想要爬到更高的位置,藉助大家族的力量是最好的選擇。言外之意就是說,一個無根無底的人,想要最快最容易地得到大家族的支持,聯姻是唯一的選擇。
什麼時候自己這麼吃香了?還是梅曉琳的婚姻大事真讓梅家頭疼得不行?怎麼感覺梅昇平有強買強賣的意思,彷彿不把自己說動就不罷休一樣。
夏想只好笑了一笑:“多謝梅部長的教誨,我會記在心裡,以後認真揣摩,好好領會精神。”
梅昇平以爲還有下文,不料等了一會兒,沒有了聲音,不由回頭看了夏想一眼:“怎麼,沒明白我話裡的意思?”
正好梅曉琳推門進來,插話說道:“叔叔,你又着相了,記住,說話說一半,要和作畫一樣,要留白,纔有遐想的空間。你把話都說完了,還怎麼讓別人回答?”
梅昇平一拍額頭,作恍然大悟狀:“對,對,着相了,着相了,幸虧小琳提醒得好,莫言,莫言。來,吃飯,先吃飯。”
夏想詫異地看了梅曉琳一眼,梅曉琳得意地一笑,小聲說道:“我叔叔一直信佛,一旦他說話說多的時候,我就說他着相了,保管有用,他立刻就會閉嘴。這可是他的秘密,不許外傳。”
夏想忙點頭,只要能讓梅昇平閉嘴就好。
幾人吃飯,飯間,梅昇平幾次想說什麼,都被梅曉琳先找了個話頭給壓了回去。夏想看了出來,梅昇平對梅曉琳有一種超乎尋常的疼愛,有一種父親對女兒式的忍讓。
飯後,又上了茶和水果,夏想品嚐了幾口,就找了個機會提出告辭,卻被梅曉琳拒絕。梅曉琳衝夏想使了個眼色,然後又朝梅昇平說道:“叔叔,其實我已經有了男朋友,他是一個留學生,經常不在國內,所以也就沒有給家裡提起。他人還不錯,不過就是一直在國外,不太喜歡國內的氛圍,也不願意和家裡人打交道……夏縣長也見過他,有什麼想問的地方,也可以問問夏縣長,他和夏縣長挺談得來。”
夏想差點沒被一塊水果噎住,梅曉琳來了個突然襲擊,原先可沒有說好有這一齣戲,她讓自己打掩護,怎麼不提前說個清楚?簡直是害人不管償命。
梅昇平還真信以爲真,一臉驚奇地問夏想:“小琳說得是真的?你也見過他,說說他爲人如何?”
夏想騎虎難下,只好絞盡腦汁想了一想,才說:“人倒是不錯,就是西化得厲害,基本上是香蕉人了,和我們的思維大不相同。比如我們覺得一家人在一起,有親情有人情,其樂融融。他不同,他覺得個人的自由和感受最重要,和別人在一起,太受影響。”
“嗯,說得對,西方思想中,有許多負面的東西,不要受他們的影響纔好。比如西方大力提倡的自由,其實是一種極端的個人主義的表現。”還好梅昇平沒有過多地追問梅曉琳想象中的男友的信息,而是談論起了西方思想,“在京城高層中,有一部分人甚至認爲美國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國家,美國的所作所爲全是爲了維護世界和平,美國就是公平、公正和正義的代表,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梅昇平說到這裡,不由冷笑幾聲。
夏想不是堅定地反西方思想者,也不是堅定地擁護者,當然對於一些國外敵對勢力收買的一些喪失良心的國人,說出美國是救世主的幼稚的話,也是要大力批判一番,否則還真影響惡劣。
“其實說到西方的自由主義,歸根結底是一種赤裸裸的極端自私自利的行爲。許多美國大片,尤其是災難片,首先救世主肯定是美國人,其次救世主並不是天生的救世主,而是爲了解救家人,爲了追求自由和理想才慢慢走向了救世主的道路。最後不管是出於哪一種目的,救世主們爲了挽救自己的家庭,會不惜犧牲許多人的性命,比如開車一路橫衝直撞,比如在大爆炸面前,爲了救自己的一家人,絲毫不管別人的死活,把舍大家爲小家的精神表現得淋漓盡致,完全是寧肯我負天下人,不讓天下人負我的極端自私的表現……”夏想也是有感而發,因爲他在後世接觸到的美國大片比現在多得多,層出不窮的大片之中,美國式的英雄主義到處宣揚,其實仔細判斷,絕對是一種以犧牲別人來換取自己幸福的自私行爲。
夏想此話深得梅昇平之心,他哈哈一笑,說道:“說得好,好一句不讓天下人負我,這個形容得好,非常恰當。沒想到小夏能從美國電影中發現美國人的劣根性,真不簡單。不得不說,有頭腦,是個有想法的年輕人。”
還不錯,總算和梅昇平找到了共同點,夏想暗道僥倖。如果不是梅曉琳無意中一扯,也許自己今天和梅昇平見面,不會給他留下什麼深刻的印象。不成想,因爲美國的原因,還算談得投機。
於是,飯局就又延長了將近一個小時,梅昇平就一直和夏想談論西方思想的危害,對於梅曉琳的男友一事,再也隻字未提。夏想就暗中瞪了梅曉琳一眼,梅曉琳悄悄一笑,還朝他伸了伸大拇指。
下午3點的時候,夏想告別了梅昇平和梅曉琳,臨走的時候,梅昇平還握着夏想的手說:“等我上任之後,小夏,一定記得到省委找我,我們再深入探討一下西方思想中有益的部分,要兼容幷蓄,用批判的眼光爲我所用。”
總體來說,今天還算小有收穫,夏想開車上路,看到梅曉琳還衝他招手,心中多少有點感激梅曉琳的引見。儘管關於梅昇平的傳聞很多,今天一見,夏想也不敢說了解了他多少,但在燕省爲官,除非做到了省委常委和副省級以上,誰對省委組織部部長不高看一眼?誰敢不心存結交和巴結之心?
夏想最後下了結論,只要梅昇平不把他和梅曉琳往一起撮合,其他方面至少目前看來,還算很好。當然也不排除因爲送梅曉琳回來,又在爭鬥事件中處處維護她,給他留下了好印象的緣故。再仔細一想,其實梅昇平也是有心機之人,在整個吃飯的過程中,他說話看似不着邊際,實際上對剛纔的突發事端,一句話也沒有再提,也是心中自有分寸。
夏想開車從西環直朝東環而去,肖佳的新住宅就在東環附近。
肖佳對夏想的到來無比興奮,先是抱着夏想親了一口,又雙腿盤在他的身上不肯下來,讓夏想抱着她在屋裡轉了好幾圈才行。夏想將肖佳扔在沙發上,纔有空打量了一個她的新房。
原來位於北環的幾處住宅,肖佳都轉手賣了出去,賺了不少。她一路沿着新開發樓盤掃樓,最後投資了十套左右,又看中位於東環的天尚小區的一處高層,就買了下來,準備以後當成固定住所,不再換來換去了。
同時,她的戶口也遷移到了京城,燕市的蔬菜生意,完全交給了肖昆經營,一年還能贏利三四百萬。三石風景區的投資還沒有見效,最晚也要到明年纔能有收益,不過肖佳幾乎不再關心,就當成給夏想的政績工程了,現在她一心撲在房產上面,因爲她嚐到了甜頭。到京城不到一年賺的錢,就比做蔬菜生意兩年賺得錢還多。
關鍵是,還來得快。
照肖佳分析,她的房地產中介公司開營以後,年營業額甚至能到上億元,利潤至少500萬以上,當然這還是保守估計,如果真如夏想所說,京城的房地產呈一種井噴式的爆發狀態,每年都要呈幾何數的增長,那麼不出三年,肖佳有把握將房產中介公司發展成房地產開發公司!
產值可以連翻幾番,資金可以由現在手中的千萬元,滾雪球一樣迅速增大到十億以上。
不是天方夜譚,也不是夏想過於樂觀,而是他曾有過親身經歷。在後世,他有一個女鄰居就靠房產中介,先是在燕市買了三套房子,轉手賣出了後賺了一筆錢,然後又到京城發展,再後來到了海南。不出十年功夫,她只憑眼光和開始時的幾十萬資金,就賺到了一千萬。後來她在京城開了公司,每年奔波於京城和海南兩地,不再回到燕市。
現在他有了重生的優勢,又大概瞭解近十年來國內房地產業的走向,再加上肖佳準確的商業眼光,再不賺錢,豈非笨也笨死了?
肖佳只粘了夏想一小會兒,心思就轉到生意上了,滔滔不絕地向夏想說起她的生意經,她的設想,她的長遠規劃,以及她的公司的前景,等等,一口氣說了有兩個多小時,直把夏想說得作爲聽衆都感覺到了累得不行,她作爲演說者,竟然沒有一點疲倦!
果然是天生商人,夏想都暗暗佩服。
晚上肖佳又親自下廚爲夏想做飯,本來夏想想請她出去吃飯,她嫌在外面吃沒有家的感覺,就非要自己動手做飯。夏想理解她的心思,也就由她。
吃完飯後,肖佳讓他陪她散步,夏想欣然應允。
天尚小區的綠化和環境做得也確實不錯,幾乎不留死角,又給人處處清朗的感覺。儘管是冬天,樹木一片凋零,但有流水淙淙,還有假山亭臺,再配上冬青等常綠灌木,也增添不少生機。夏想就暗暗讚歎,京城果然是帝都之地,還是領先燕市不少。讓肖佳來京城做房產生意,算是走對了。
第二天,夏想陪肖佳選好了公司的地址。肖佳出手也是大手筆,公司租了十間辦公室,年租金50萬元,初步擬定招聘員工20人。就市場方向以及公司前景,夏想對肖佳着重說出了一些前瞻性的看法,肖佳雖然將信將疑,但出於對夏想的絕對信任,也一一記在心上。
肖佳今年過年不回家,和京城幾個姐妹約好,要一起飛海南看房。夏想也清楚她的心思,是不想回家被父母催問婚姻大事,也沒好說些什麼。又陪了她半天多,下午的時候,開車返回了燕市。
晚上見到了父母和夏安、許寧,他們依然住在上一次的東龍小區。夏想得知曹殊黧一直陪父母在燕市遊玩,讓父母格外開心,心中就充滿了感動。看曹殊黧的樣子,儼然以夏家媳婦自居,和上一次相比,多了幾分親切和自然,不再有一種淡淡的隔離感,就讓他暗暗感慨,小丫頭進入角色挺快,果然有親和力。
甚至他都有點自嘆不如。
年前少不了走動和拜年,夏想畢竟是安縣的縣委常委了,拜年的電話絡繹不絕,還有不少人想要登門拜訪,被夏想一一回絕。他雖然不反感過年時的人情往來,但能避免還是儘量避免爲好。
年三十,曹永國從寶市返回,和夏天成夫婦見面,兩家人團聚一起,歡歡喜喜過了一個好年。
因爲夏想還沒有結婚的緣故,夏安和許寧的婚期也一拖再拖。以夏天成的想法,必須是老大先結婚,老二才能結。夏安無奈,只好說:“嫂子,今年一畢業就舉行婚禮,趕快嫁給我哥,要不許寧天天催我娶她。”
許寧不幹了:“好象我非你不嫁一樣?你有那麼好?”
“當然有了,我可是年輕的副科級幹部,單市長跟前紅人,誰不知道我前途無量?”夏安得意地說。
上次單士奇回去後,就親自過問了夏安提拔到副科的事情——單市長一句話,組織部的人誰不給面子?畢竟是二把手,雖然單城市委組織部部長和單士奇關係一般,但在一個副科的提拔問題上,市長的面子是必須給的,更何況他也聽說過夏安的哥哥夏想是25歲的副縣長。
25歲就能當上副縣長的人,以後的前途不可限量,還是做一個順水人情得好,所以夏安的提拔不但得以順利通過,還被列爲了重點考察的幹部名單,以後的升遷,將會優先考慮。
許寧白了夏安一眼:“臭美!”不過神情也有一絲自豪。
對於官場中人來說,過年就是一次絕佳的人情往來的機會,尤其是身在省城,各地市的大小頭頭,都趁着過年的時機,來到燕市走動。雖然曹永國不是省委領導,夏想更是一個小小的副縣長,不過家中客人也是絡繹不絕,讓人不厭其煩。
最後夏想和曹殊黧找個機會溜走,才懶得和他們應付。夏想該走動的都走動了一遍,該打的電話也一個也沒有落下,又安心陪了父母幾天,大年初三,就送走了父母,到安縣值了一天班。
轉眼到了初八,正式上班。機關裡面第一天上班,都是例行公事。該走的過場走完,纔算正式將年過完,開始了全新的一年的工作。
先是開了一次務虛會議,討論一下今年的工作重點和遠景規劃,然後夏想又參加了政府的常務會議,就當前的經濟形式以及國家的經濟政策,再針對安縣的具體情況,部署2001年的發展規劃。
夏想在會上第一次提出了和景縣聯合,在三石風景區和三水風景區之間打通一條山路的提議,和景縣共同推出“山水相連”的文化旅遊項目,致力打造一體化旅遊,共同促進近郊旅遊共同繁榮燕市的旅遊市場。
夏想的提議一石擊起千層浪,引起了在座衆人的爭論。
盛大首先表示贊成。他認爲,三石和三水作爲太行山脈的一部分,本來就是同源同宗,可以優勢互補,而且兩個景點之間的直線距離才幾十公里,如果修好山路之後,去三水的遊客可以不必繞行到燕市,再來三石。同樣,來三石的遊客,也可以在三石遊玩盡興之後,直接開車再到三水。如此以來,可以資源共享,讓許多隻能選擇一處景區遊玩的遊客,可以一次出行,就玩遍三石和三水兩處景點。
邱緒峰沒有明確表態,只是表示了謹慎地樂觀。
其他幾名副縣長基本上持反對態度,他們的看法是,先不說景縣方面有沒有合作的誠意,首先在兩大景點之間打通山路就不太可行,因爲穿山鑿洞,成本太高,只憑安縣和景縣兩縣的財政收入,根本支撐不了這麼龐大的工程,除非向市裡伸手要錢。
最後爭論不休,邱緒緒先下了一下結論:“事情是好事,值得好好研究,等夏縣長具體和景縣方面接觸之後,再詳談資金來源問題。”
夏想點點頭:“我覺得,可以向市伸手要一部分,交通專項資金每年都有財政撥款,該伸手的時候,我們也要適當伸一次。完全靠自己的力量,有時還是不夠。”
幾名副縣長都不約而同地想,反正主意是你提出來的,如果你能從市裡要來資金,我們也舉雙手贊成。
山水相連是長遠規劃,急不得,夏想也就先掛在心上,準備找個合適的機會,和江天接觸一下,談妥之後,再聯合一起向市裡伸手要錢,應該成功的可能性會大一些。
轉眼到了3月份,天氣轉暖,縣委縣政府的各項工作漸漸繁忙起來。夏想先是忙着視察安縣的交通狀況,準備縣裡出一部分資金,解決偏遠山村的無路可走的現狀。基本上安排就緒之後,到了4月,景區的擴建項目又開始啓動,還有度假村的土建工程,也相繼動工,安縣,再次走上了飛速發展的快車道……
與此同時,又有一輪新的風暴在慢慢地醞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