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殊黧飛抵了京城之後,馬不停蹄,就直奔夏東的學校而去,一路上內心無比焦慮,母子連心,她怎能不急?
雖然她不和十分溺愛孩子的媽媽一樣,不能忍受孩子遭受一點點委屈,但畢竟不在孩子身邊,還是難免胡思亂想。
一個女人一生之中,有兩個孩子,兒子是真孩子,需要付出母愛。丈夫是大孩子,也需要用愛呵護。曹殊黧人在京城,剛離開夏想身邊,不由就想夏想中午肯定又要對付一頓了,肯定不會聽她的話好好吃飯。
女人也真是,操不完的心。
不過話又說回來,一個女人,如果沒有將丈夫當孩子來養的覺悟,就是不會經營婚姻並且不瞭解男人。想想也是,有時候在人前威風十足的夏想夏大書記,在她面前,還真象一個大孩子一樣。
火急火燎地趕到學校時,正好放學時分,曹殊黧還沒有來得及進得了學校,就看見夏東喜笑顏開地出了校門,左手拿着零食,一邊吃,一邊喂身邊的小女孩。
右手,還緊緊拉住小女孩的左手。
小女孩也笑得十分開心,哪裡有半點和夏東鬧彆扭的樣子?
一瞬間,曹殊黧哭笑不得,她大老遠跑來,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裡,結果倒好,夏東早就沒事兒了,不但和總書記孫女重歸於好,而且看樣子,關係又更進了一步,真是打打鬧鬧是冤家。
她何苦來哉?
跑細了腿,操碎了心,結果卻是,人家早就歡天喜地了,而她還擔心得要死——可憐天下父母心。
一時間,曹殊黧甚至就想轉身回去,畢竟魯市還有一個大孩子需要她來照顧,卻還是狠不下心,看到兒子眉眼之間越來越象夏想,對小女孩極盡溫柔之能事,心裡也不知是該歡喜,還是無奈。
算了,既來之,則安之,也該陪兒子一段時間了,至於夏想,他畢竟是大人了,就算是孩子,也是大孩子了,隨他去,相信他能照顧好自己。
曹殊黧的目光一閃,又發現了齊阿姨在遠處向她招手,她就急忙向前,和齊阿姨說話去了。
……
在曹殊黧眼中的大孩子夏想,估計除了她之外,誰也不會覺得夏書記是一個大孩子,誰都會認爲,夏書記是一個了不起的領導,因爲每有大事發生之時,夏書記就是最鎮靜最指揮若定的一個。
此時的省委大院,已經慌亂成了一團。
慌亂並非是由於何江海的嚎啕大哭引發的慌亂,何江海雖然哭聲震天,但對於省委一衆高官來說,都見多識廣了,遇到天大的事情也都有了免疫力,或者至少表面上的鎮靜功夫還是有的,所以,何江海的大哭,各人驚訝歸驚訝,卻沒有一人慌亂。
當然,何江海的哭聲還是很讓人滲得慌,如喪考妣,痛不欲生,也讓不少人都大眼瞪小眼,不知所以,想問個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又不便或是不敢開口。
應該說,此時的省委大院,雖然在何江海的哭聲之下,氣氛十分怪異,都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就連邱仁禮和孫習民也是矇在鼓裡,卻又不好問個清楚,但總體來說,基本上還保持了應有的秩序。
最初的慌亂,出現在何江海的哭聲被一陣驚天動地的怒吼之聲打斷之後!
何江海的哭聲,一開始是嚎啕大哭,隨後就變成了如泣如訴的涓涓細流的哭訴,讓人聽了爲之心傷,不過如果不是今天天氣不錯,陽光大好,何江海的哭聲也很滲人,陰天下雨的時候聽到的話,絕對會起一身的雞皮疙瘩。
但驚天動地的怒吼之聲,就如平地起驚雷,生生將何江海的哭聲掩蓋了下去,直驚得省委大院所有人等,面面相覷,完全失去了方向感。
今天……是怎麼了?
再仔細一回想剛纔的怒吼之聲,似乎是周書記在罵人?有耳朵尖者已經得出了結論,沒錯,剛纔的怒吼確實是周鴻基的大喊。
但更奇怪的是,周書記的怒吼之聲不是從他的辦公室傳來,而是傳自夏書記的辦公室之中,怎麼了這是?難道是周書記和夏書記吵架了?
今天的省委真是有的好看了,何書記大哭,周書記大吼,到底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事情,還真是了不得的大事!
用一個成語形容周鴻基的心情就是……一波三折。
他本來來夏想的辦公室是爲了問清真相,一見夏想的面,他就明白是何江海的手筆,並非夏想所爲。
周鴻基既然弄清了真相,轉身要回去的時候,就接到了衙內出了車禍的消息,他就愣在當場,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何江海的哭聲就傳了出來。
也不怪省委主要領導辦公室的隔音效果不好,主要是何書記沒關門,夏書記也沒關門,聲音就暢通無阻地進入了耳朵之中。
何江海一哭,周鴻基和夏想面面相覷,都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大事,讓何江海不顧形象地放聲大哭。不過誰也不好開口說些什麼,周鴻基就微一點頭,示意一下,轉身就要回去。
不料剛到樓道,就又接到了電話,衙內的車……再遇車禍!
周鴻基暈頭了,他還沒有一天之內遇到過這麼多事情的時候,簡直就是接二連三的衝擊波,讓他真的摸不清頭腦了。
衙內真要在魯市出了什麼事情,他和孫習民都難辭其咎,雖說不至於真會拿他怎樣,但畢竟不是好事,而且……衙內明明是一腔誠意而來,怎麼就這麼不順利,到底是誰在背後沒完沒了地唯恐天下不亂?
周鴻基沒有回自己的辦公室,轉身又來到了夏想的辦公室,剛推門進來,就見夏想剛剛放下電話。
夏想第一句話就是:“情況不太好,高總受了傷,正緊急送往醫院搶救。”
周鴻基心中大驚:“具體是什麼情況?”剛纔他接到的消息並不詳細。
夏想一臉惋惜:“和一輛渣土車相撞,被一車土埋在了下面,幸好高總的汽車車身牢固,才倖免於難,不過人已經昏迷了,正送往醫院搶救。經初步查明,渣土車司機涉嫌非法營運,而且肇事之時立刻棄車逃逸,不排除人爲的可能……”
難道又是何江海?
周鴻基的怒火在一瞬間熊熊燃燒了,過分,太過分了,衙內是誰,何江海竟然狗膽包天,千方百計要置衙內於死地?
是可忍,孰不可忍!
第一次被人步步緊逼,又處處殺招,周鴻基真的失去理智地暴怒了,忍不住狂吼一聲:“何江海!”
幸好吳天笑眼疾手快,在周鴻基話剛出口的一瞬間,及時關上了門,才讓外面的人只聽到怒吼之聲,並未聽清周鴻基的怒吼聲中,喊出的是何江海的名字。
如果真的傳了開來,事情就成了笑話了。
但現在,其實事情已經鬧大了。
……衙內在被人緊急送往醫院之時,京城方面就第一時間得知了消息。
隨後,電話就打了省委,打了邱仁禮的辦公桌上。
而就在邱仁禮剛剛接完電話之後,一臉冷峻,甚至還沒有想好怎麼辦時,外面已經亂成一團了。
十幾輛渣土車一字排開,齊齊橫亙在省委大院的門口,還拉出了條幅,上寫:“嚴懲肇事兇手,還黎民百姓一個公道!”
“特權階層橫行,殺人奪命!”
“嚴懲機場高速車禍慘案兇手,爲無辜的死者申冤!”
渣土車的司機不在,車的前面,密密麻麻擠滿了明白真相的羣衆,有人手舉條幅,有人手持高音喇叭大喊,還有人唯恐天下不亂,在車頂上哭訴。
一看就不是家屬,而是有組織有紀律的職業鬧事隊伍。
如果在周鴻基眼中,眼前的一幕顯然就是惡人先告狀了,但邱仁禮此時還不清楚事情真相,勃然大怒,抓起電話打給了何江海,要求何江海立刻組織警力維護秩序。
隨後,邱仁禮立刻召開了緊急會議,商議應對之策。
按說省委大院門口,也不可能被人堵了大門,平常爲了防止上訪人員,門口總有便衣和武警執勤,今天也不例外,便衣有,武警也有,不過卻還是被人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成功地組織了圍堵,不僅僅是因爲便衣和武警的無能,而是有着不爲人所知的深層原因。
因爲便衣也好,武警也好,都認識領頭的組織者,是魯市有名的亡命之徒,誰也得罪不起。主要是齊省省委不同於其他省份,不但省委高官以本省人居多,就是下至門衛和便衣,也基本上都是本省人,甚至不少還是魯市人,因此,都寧肯被上級處分,也不願意出手阻攔——還是小命要緊。
和邱仁禮的震怒、夏想的憤怒以及周鴻基的暴怒相比,何江海也是又驚又怒,因爲……衙內的第二次車禍和有組織地圍堵省委大院事件,完全不是他的吩咐,他也毫不知情!
完了,事情真的鬧大發了。
何江海再傲慢,再胡鬧,也不敢組織人手圍堵省委大院,是比王之夫的錄音門更嚴峻的政治事件,他還不至於如此喪心病狂。
本來精心設計的妙計,想要安天下,怎麼現在局勢完全失控了,何江海癱坐在椅子上,在兒子之死和政治事件意外爆發的兩重打擊之下,終於支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