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娃已經嚴重威脅了上青林石場的生存,這是利益之爭,除非屈服,否則激烈的鬥爭不可避免,這一點,已經成爲上青林諸人的共識。
侯衛東道:“我想去找大哥侯衛國,他們刑警隊正在追查黑槍的去處,爭取沙州刑警直接插手,早些破案。”習昭勇並不同意,道:“強龍不鬥地頭蛇,沙州刑警如果沒有地方公安的支持,也沒有多大的用處,除非侯衛國是沙州市局的重量級人物。”
侯衛東又道:“我去向曾縣長彙報這事,並請沙道司的人通過關係向益楊施壓。”習昭勇悶了一會,道:“這件案子我們看起來很明白,但是沒有關鍵證據,從法律角度上來說,奈何不了黑娃。”
曾憲剛陰沉着臉,聽着兩人議論,眼裡兇光閃爍,卻不發一言,等到兩人都不想說話,他才道:“我在部隊上學過毛主席的一句話,叫做掃把不到,灰塵是不會走的,對付黑娃這種人,只是以血還血,以牙還牙。”
習昭勇就道:“除非把黑娃殺了,否則上青林很難安寧。”侯衛東在心裡同意這個觀點,可是他沒有明確表態支持,只道:“殺人是重罪,是否值得還要好好考慮。”
三人商量一會,沒有結果。
曾憲剛回到了自己家裡,家中聚着十幾個小夥子,有三個打沙包,多數聚在一起打撲克。
他將那曾憲勇叫進屋,關上門以後,道:“今天秦大江被黑娃打死了,我想去報仇,你們敢不敢。”
曾憲勇是曾憲剛的堂弟,他和曾憲剛一樣,也是石匠出身,腹部股肉發達,硬綁綁如幾塊小石頭,在上青林鎮,他是有名的刺頭,唯獨和堂兄曾憲剛關係好,他不屑地道:“有什麼不敢,黑娃硬是不想活了,居然欺負到了上青林,我們去搞死他。”
他對曾憲勇道:“曾三找得到黑娃的家,我們倆人悄悄過去,斷他一隻手,爲秦大江報仇,也爲上青林消除一個禍患。”
曾憲勇從小就聽堂兄的話,點頭道:“這個簡單,什麼時候去。”他想到這,又道:“我聽說秦大江的兒子秦勇和秦敢要回來,是否跟他們說這件事情。”
秦敢是秦家二小子,他和曾憲勇兩人聯手,在上青林打架無數,田大刀就曾被他揍成豬頭,也算得上威名在外,這幾年外出打工,這才慢慢地淡出了上青林。
“算了,這件事情知道得越少越好,曾三隻負責帶路和指人,我們兩人找機會動手,黑娃有可能帶槍,我們必須要乾淨利索地把他解決掉。”曾憲勇取出一萬塊錢,道:“這事有風險,你把這錢拿回家。”
曾憲勇也沒有客氣,將一萬塊錢放到口袋裡,道:“曾三這人信不過,如果出賣我們就麻煩了。”
曾憲剛道:“我今天跟着曾三到益楊縣城,把黑娃認準,找到他的家門以後,我纔給你打電話,你就在我這裡守着,隨時等我電話。”
安排妥當以後,曾憲剛就和曾三做着拉石頭的貨車到了益楊城。
曾三是由於在益楊城屢次行竊而被勞動教養,對益楊地面熟悉得緊,作爲同道中人,他知道黑娃的喜歡在什麼地方活動。
七轉八拐來到了新修的新城大飯店,這個大飯店名字取得很大,不過就是一個稍具規模的賓館,連星級都上不了,只不過對益楊來說,這已算得上不錯的賓館了,在賓館五樓設有一個賭場,在六樓就是夜總會,而二樓是餐廳,黑娃這一段時間都混在賭場和夜總會裡,吃飯就在餐廳裡解決。
曾三從福建回來以後,已在這裡來玩過好多次,他是當賊出身,最喜歡盯人,來過幾次,就知道黑娃的規律,這也是他吹牛的話題之一,曾憲剛偶爾聽到他侃大山,就記在了心裡。
到了吃飯時間,曾憲剛把眼罩換成墨鏡,又換上流行的絲質體恤衫,和曾三一起坐在餐廳的角落,等着黑娃下樓吃飯。
等到了一點鐘,才見到六七個短髮小夥子下樓,他們臉上都帶着兇相,大大咧咧地走了下來。
“穿白色襯衣的就是黑娃。”
這些小夥子都穿着短袖,只有一個穿白衫衣的,如果不是腰上皮帶反彆着一把跳刀,看上去就如普通的白領一樣。
他們也沒有進包間,就在大廳裡要了啤酒,開懷暢飲。曾憲剛一直盯着黑娃,牢牢地將他的樣子記在心中。
上青林,曾憲勇等了兩天,沒有消息,第四天中午,他正在無聊地打沙包,曾憲剛的電話打了過來,“帶兩把殺豬刀,晚上殺豬。”
曾憲勇帶着刀,開了一輛貨車就往益楊城走,然後在益楊城郊停車,步行進城。
晚上十一點過,曾憲剛和曾憲勇兩人就帶着鋒利的殺豬刀和上青林的青槓木短棍,悄悄來到一個小院子。
小院子有兩幢樓,外面有一個門衛,不過門衛是個老頭,在十點鐘就上牀,凌晨一點再從牀上爬起來關大門,完全形同虛設。
他們兩人進了院子,就把底樓的把路燈弄熄,又將路燈拉索割斷,曾憲剛和曾憲勇躲在樓梯拐角的黑暗處,靜等着黑娃上樓。
十一點三十分,一輛小車開了進來,下來兩個人,一人朝着曾憲剛和曾憲勇躲藏處走了過來,一人朝着另一幢走去。
黑娃提着一包東西,走進門洞之時,罵道:“燈泡壞了,也不換。”他正要去口袋裡取打火機,黑暗中就有打過來一悶棍,這一棍打得極重,他啊了一聲,就被一條黑暗猛地扼住了咽喉。
打悶棍的人是曾憲剛,扼咽喉的曾憲勇。
黑娃頭上中棍之時,已經昏迷不醒,失去了反抗能力,曾憲勇在扼咽喉的時候,仍然猛力將黑娃往地上摔。
曾憲剛就提起了殺豬刀。
老婆被殺,兒子自閉,讓曾憲剛痛不欲生,也就是經歷這個悲慘的偶然事件,使他格外痛恨社會上的大小流氓,黑娃儘管不是殺妻仇人,卻是益楊城內的黑道頭目,他按住了黑娃的右手,毫不猶豫舉起手裡的殺豬刀。
刀落,手斷。
黑娃咽喉被死死卡住,在昏迷中沒有來得及發出聲音。
與黑娃一起出來的人也是益楊黑道有名的人物,年齡約三十歲,但是仍然被黑娃叫做小皮,他聽到啊的一聲,便順手將跳刀取了出來,他停下來凝神聽了聽,卻沒有再次聽到聲音,便喊了一聲:“黑哥。”
見黑娃沒有回答,小皮就以爲黑娃走進了門洞,晚上喝了酒,頭昏腳軟,小皮便沒有走過來,提着刀,上樓。
曾憲剛提着斷手,道:“成了,走。”
兩人不慌不忙地離開院子,曾憲剛把手套取了下來,包着斷掌,然後朝着城郊走去。曾憲勇雖然說打架無數,卻是第一次幹這種事情,在街道上越走越快,曾憲剛就道:“慢點,慌個雞巴。”
出了城,汽車發動以後,曾憲剛這才鬆了一口氣,車開到半山腰,曾憲剛叫了聲停,他拿着手電,順着一條小道走了一段,然後摸上山,將染血的衣服、手套和殺豬刀、短棍扔到了一個天然的深井中,這個深井只有一米多寬,但是據說深不見底,到底多深,無人能知。
侯衛東得知黑娃被砍手的消息,已是第二天下午的事情,青林鎮殯葬改革是在曲折中前進,好幾個村都收了五千元的佔地費,但是接連又遇到兩戶強行下葬的,民政局啓屍隊過來挖墳墓的時候,一名隊員被砍了一刀,派出所當場就將砍人者抓了起來,這才控制了事態的發展。
另一戶則是差點釀成自殺慘劇,所幸農藥質量不太合格,纔將一個六十歲的婦女從死亡邊緣拉了回來。
把兩戶強行下葬的控制住,侯衛東已是心力憔悴。
星期五下午,他正在給小佳打電話,秦所長帶着李大隊長就走了進來。
“李大隊,你是不是找錯人了,黑娃是地皮流氓,仇人多得很,被砍掉手掌只是小意思,他的命遲早要丟,和上青林有什麼關係。”
秦所長見氣氛不對,打着圓場道:“李大隊是例行公事,來調查情況,並不是懷疑上青林的人,主要是詢問一下上青林的情況。”
侯衛東不客氣地道:“秦大江是基層支部書記,他在家中被槍殺,這麼久無法破案,而一個流氓被砍手,你們就這麼緊張,搞錯沒有,是不是共產黨領導下的刑警隊。”
黑娃被砍手以後,城裡刑事案件驟然增加,接連死了兩個人,刑警大隊壓力很大,李大隊對上青林很熟悉,他就不相信是黑社會仇殺,總是懷疑是上青林的人乾的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