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樑健沒看就讓呂萍推了進來。呂萍將菜都擺放到桌上後,站在離樑健比較遠的地方,小聲地問:“梁書記,那您先用,我先不打擾您了。”
樑健看向她,她站在那裡,渾身上下都透露着害怕。樑健皺了下眉頭,基本上能猜出她爲什麼害怕,心中不喜。但也不想和她多費脣舌去解釋些什麼,有些事,時機到了自會真相大白。
他揮揮手讓她出去。呂萍走後,樑健一邊讓小五叫沈連清上來吃飯,一邊自己坐到桌邊,去掀蓋子。掀第三個的時候忽然發現裡面的盤子上放着的不是菜,而是一張紙條。
樑健拿過紙條,打開看了一眼,就立即僵在了座位上。
紙條上寫着:你想知道倪秀雲是怎麼死的嗎?這一行字的下面,還有一個電話號碼。樑健立即去找手機,可一時慌亂之下,竟找不到手機。樑健心煩意亂,急得大吼:“手機,我的手機呢!”
彷彿只要慢一秒,他就會永遠都不知道倪秀雲真正死的原因。
倪秀雲的死對於樑健來說,是心中的一塊疤。雖然倪秀雲不能和項瑾胡小英比,但倪秀雲確實是樑健到太和之後第一個朋友。她和廣豫元陳杰他們不同。甚至,在她身上,樑健曾感受到一種溫暖,是一種孤身奮戰在異地他鄉內心感到孤獨無助忽然有人出現,告訴他他並不孤獨的溫暖。可她死了,而他雖然懷疑她不是自殺,也接受不了這個結果,但卻無力去推翻這個結果,給她一個公道。
可現在,忽然有這麼一絲機會放在面前,樑健那顆原本已經絕望的心再次燃起希望。
小五驚訝於他忽然的失態,忙找到手機給他遞了過去。樑健從他手裡一把奪過,忙照着紙條上的手機號碼打了過去。
他拿着紙條的手一直在抖,抖得他都看不清紙條上的數字。
電話終於撥通,聽着電話那頭傳來的嘟嘟地聲音,樑健感覺自己的心彷彿放在火上在烤……
就在他等得快要失去耐心的時候,電話終於接通了。不等對面說話,樑健就迫不及待地追問道:“你知道倪秀雲是怎麼死的?”
電話那頭的聲音很冷靜,像是篤定了樑健一定會打電話來一樣,道:“我知道,不過你別急,我是有條件的!”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樑健不意外。許是他的冷靜影響了他,讓他意識到了自己狀態的不對,樑健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剋制住心底的激動,儘量讓自己平靜地問:“什麼條件,你說!”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道:“很簡單。陳青是自殺的。”
陳青就是小青的全名。樑健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當即就沉下了臉色,這個人說不定就是之前來找陳青父母的那個人,同時也肯定和陳青的死有着直接關係,甚至,很可能陳青就是他殺的!樑健想着這些,心裡怒火中燒,咬着牙,問:“你是誰?”
“你不用知道我是誰,你只需要知道一點:想知道倪秀雲怎麼死的,陳青就必須是自殺的。否則,你一輩子都別想知道倪秀雲是怎麼死的!”電話那頭冷冷說道,口吻篤定。
樑健不服氣不甘心,質問:“你憑什麼就這麼肯定我不能自己查出來!”
那頭笑了笑,道:“我想你應該已經找你的岳父幫過忙了吧?他跟你說了什麼?”
樑健的心沉了下去。
“如果你想查清楚倪秀雲死亡的真相,除了我,沒人能幫你。我給你一個晚上的時間考慮,如果你答應,明天我希望看到陳青自殺的結案消息。”那人說完就掛了電話。
樑健拿着電話呆愣地坐在那裡,不知如何進退。
倪秀雲死亡的真相,和陳青的公道,他該如何選!
“發生什麼事了?”小五在一旁見樑健神情不對,擔憂地問道。
樑健回過神,看了看他,苦笑了一下,道:“沒事。”他不想將這件事告訴小五,可能是因爲他心裡的天平已經開始在傾向於前者,可他自己還沒意識到這一點。
他不是什麼聖人,他只是個凡人,有私慾,有缺陷!
夜裡,一個人站在窗前,看着窗外樓下的那片黑黝黝的花園,心裡沉甸甸得難受。他忽然很想念項瑾。
想起她最後發來的那三個字,胸口又不可抑制地疼了起來。
樑健扭頭看着桌上的手機,猶豫了一下,將手機拿了過來,找到項瑾的電話號碼撥了出去。電話響了兩下被摁掉了。
樑健愣愣地看着通話結束的手機畫面,疼得難受。緩了好久,發了一條短信過去:“還好嗎?我還要一點時間,才能把事情處理完。等處理完就來陪你,等我好嗎?”
短信過去,猶如石沉大海,沒有絲毫迴應。
樑健拿着手機等了許久,終究還是隻能將手機放下。夜裡,熟睡中,忽然驚醒。夢裡,他聽到有人在耳邊說:“梁書記,你是個好人!”可這聲音剛落地,忽然又變成尖利的大喊:“樑健,你爲什麼要害我!爲什麼!樑健,你不得好死!”
醒來後,樑健一身冷汗。靠坐在牀上,再也難以入眠。就這麼坐到了天亮。
七點左右,沈連清上樓來,和他一同出現的還有陳青的弟弟。樑健看着站在沈連清後面的陳青弟弟,不由詫異,問:“有什麼事嗎?”
陳青弟弟有些猶豫,年輕的臉上露出些難以啓齒的尷尬和愧疚。
“你想說什麼就直接說,沒關係。”樑健看出了他的遲疑,便開口鼓勵。陳青弟弟低着頭,不敢看樑健的眼睛,支支吾吾地說道:“我……我爸媽說,我姐的案子他們……他們不打算追究了!”
樑健震了一下,皺眉問他:“爲什麼?”
陳青弟弟搖了搖頭,回答:“我也不是很清楚。早上起來的時候,我爸媽突然說準備回老家,還說不打算再追究下去了,我覺得我應該上來跟您說一聲!”說到這裡,他頓了頓,而後又補了一句:“我猜測,可能跟昨天那個來找我爸媽的人有關係。”說着,他又猶豫了一下,才繼續說道:“我昨天半夜迷迷糊糊看到我爸在打電話。可能就是給那個人打的!”
樑健心中蔓延着無法言喻的複雜。陳青父母忽然放棄追究的決定,替樑健做出了一個選擇。原本的猶豫,難以抉擇,此刻變得順理成章,心安理得。可,真的心安理得嗎?
樑健不願意去深想,藏起心底的那些複雜情緒,問陳青弟弟:“那你怎麼想?”
陳青弟弟遲疑了一下,回答:“其實昨天那位明局長來我們談話的時候,我問過他,他說,就目前掌握的證據來看,我姐姐……我姐姐她自殺的可能性比較大。”
陳青弟弟雖然沒有正面回答樑健的問題,但意思已經表達很明確。他也打算放棄了。
樑健心底裡卻沒有太多的放鬆,涌起的是更多的負罪感。他剋制着,問陳青弟弟:“那你們現在就打算走了嗎?”
陳青弟弟點頭。
樑健道:“那我叫人送你們吧。”
陳青弟弟忙擺手拒絕,樑健還是堅持讓沈連清聯繫明德,讓他派人送他們一家三口回老家。至於陳青的遺體,也會隨後送去。
陳青弟弟走後,樑健坐在那裡,呆坐了很久。趁着小五去開車的時候,沈連清也出了門,房間裡就剩下他一人的時候,樑健拿出手機找到昨天的那個號碼,撥了過去。
這一次,電話接通的很快。電話那頭,卻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樑健皺了皺眉頭,問:“請問這個號碼是你的嗎?”
女人的普通話帶着不知哪裡的方言,有些含糊:“是我的,你是誰?”
樑健猶豫了一下,道:“我找昨天跟我打電話的那個男的。”
女人沉默了一下後,忽然咯咯笑了起來。樑健被她的笑聲弄得莫名其妙,忽聽得她說道:“先生這口味,我怕是提供不了。”
樑健一聽,心頭一怒,正要掛電話,卻聽得她接下去的話是:“不過有一句話,我可以送給你。”
樑健停住準備按下結束通話的手指,問:“什麼話?”
“只要你做到他的要求,他自然會來找你。”
這種被人拿捏在手裡的感覺真的很不好,可卻又無可奈何。倪秀雲的案子,目前來看,那個人手中的線索,似乎是唯一的出路。
可真的要拿另一個人的公道來換倪秀雲的公道嗎?
樑健於心不忍,卻也是真的不甘心!
將近十點的時候,明德來找樑健。他已經陳青父母還有陳青弟弟送回老家。明德告訴樑健,陳青家很苦。苦到什麼程度,他們住的還是四五十年代的那種土坯房。房頂上蓋的是防水布和稻草。冬天沒暖氣,夏天沒冷氣,裡面是冬冷夏熱。
樑健有些詫異,如今這年代,真正很窮的人已經不多。他想了下,道:“回頭讓小沈去聯繫下相關部門,能補助的補助一點。”
明德沉默了一會,忽又開口,問樑健:“陳青的父母已經決定放棄追究真相了,這事情您知道了嗎?”
樑健猶豫了一下,點頭:“早上聽陳青那個弟弟說了。”
“那您怎麼想?還查不查?”明德問。
樑健遲疑着,反問明德:“你現在是案件的主要負責人,你怎麼看?”
明德想了一下,道:“這件案子到目前爲止,雖然有很多的疑點,但線索幾乎沒有,就算想往下查也很難查。而且,從太和賓館的監控來看,出事那天晚上確實只有陳青一個人在天台上。從目前有的證據來看,傾向於自殺。現在,既然家屬都已經不再追究,我覺得,案件到此結束,也可以接受。”
明德的話,像是那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終於壓倒了樑健心中那杆早已傾斜的天平。樑健深吸一口氣,對明德說道:“好,那就結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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