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好。”魯處長笑了笑,繼續用筷子點着那盆雞:“何吏,來,先吃點雞,味道還是很不錯的!”
“嗯,好的。”蕭何吏也沒再客氣,伸筷子夾了一大塊雞肉填進了嘴裡,還不忘了招呼:“魯處長,您也吃!”
“怎麼樣?”魯處長期待地望着蕭何吏,表情竟彷彿有些擔心。
看着魯處長的表情,蕭何吏突然想笑,這個時候的魯處長居然有點像小孩子在炫耀他的傑作一般,生怕別人說不好。
其實這種擔心是完全不必要的,換做誰也不會沒心沒肺口直心快地說難吃,更何況,這雞的味道也確實不錯。
“嗯,不錯不錯。”蕭何吏嘴裡含着沒嚥下的雞肉,含混不清地回答着:“真是挺香的!”
魯處長聽完露出一臉的笑容,顯得非常開心,這纔拿起筷子也夾起了一塊放進嘴裡,品味了一下,然後頗有些自得地說道:“這雞的做法還是我教的呢!以前他做得可沒有這麼好吃。”
“哦?不會吧?”蕭何吏一臉的震驚,當然這裡面有一大半是誇張出來的:“真是沒想到啊,魯處長竟然還會做菜,而且手藝居然還這麼高!”
說完後,蕭何吏的臉上略略有些不自然,他對溜鬚拍馬曲意逢迎還遠遠沒有習慣,更談不上游刃有餘,所以說出這番赤果果的奉承的話後,心裡多少有點羞慚的感覺,隱隱對自己有些鄙視,也有些吃驚。
愈發高興起來的魯處長好像並沒有注意到蕭何吏表情的微妙變化,更加得意卻刻意一副謙虛的口氣:“其實也沒有多高,都是瞎做,呵呵。”可客套只是一剎那,話鋒一轉就變了味道,笑着自誇道:“不過話說回來,我對這幾道菜還是很有研究的,一會等鍋開了以後再嚐嚐羊肉,絕對鮮美。”
蕭何吏忍住笑不停地點着頭,原來足有二百多斤的魯處長,雖然身材體重、舉止動作、神態表情都異常嚴肅穩重,但居然也有神采飛揚的時候。
被這個話題一攪,房間裡的氣氛頓時輕鬆了許多,蕭何吏笑着一舉杯:“來,魯處長,我敬你一杯!”
“好,互敬了!”魯處長深深地喝了一大口。
兩個人一邊聊着家鄉的風物,一邊各自吃喝着,等蕭何吏一瓶啤酒快見底的時候,魯處長已經倒上了第二杯白酒。
蕭何吏異常地高興,因爲魯處長喝酒並沒有硬拽上他,在東州,白酒和啤酒的比例,官方定價一般是一比八,也就是說魯處長這一杯,按正常情況蕭何吏應該喝接近兩瓶。
喝酒一直是蕭何吏最頭疼地事情之一,他甚至有時候幻想着,如果自己生在南方多好,據說那邊的人喝酒是不怎麼勸的。可是在北方,尤其是東州,勸酒的講究太多了,有端有敬,而且開場時的共同科目都是平端,不論酒量大小都先要喝完或者六杯或者八杯以後才能開始或端或敬。這些都讓蕭何吏異常地發愁,他最渴望酒分量飲的場合,幾個人誰也不勸誰,各自按
照酒量控制着自己的速度與數量,最後同時到達舒暢盡興的境界。不過這種場合是極爲難得的,對蕭何吏來說,只有跟陳玉麒喝酒時能有這種待遇。然而,他萬萬沒想到,今天跟魯處長喝酒居然能是如此。
過了一會,鍋裡的羊肉湯開始沸騰起來,隨着香氣的四處飄溢,房間的氣氛更加輕鬆和溫暖,兩個人的話也就更加多了起來,話題也漸漸由故鄉慢慢扯到了東州。談話的氣氛是如此之好,以至於蕭何吏日後多次回想起來都禁不住懷疑魯處長從自誇手藝高超到寬鬆飲酒政策都是有意爲之。
又是幾杯啤酒下肚,蕭何吏的臉已經變得通紅,他一邊吃着,一邊很自然地請教着項目上的事情。
魯處長彷彿也不藏私,話雖然不多,卻都說在點上,包括對企業的態度,應該保持的距離,把他自己的認識都一一告訴了蕭何吏。
蕭何吏聽得很盡興,也很受啓發,心情也愈發高興,站起身從鍋裡撈起幾塊羊肉放到魯處長的碗裡,笑着問道:“魯處長,我們單位那個徐麗珍是誰的關係,您清楚嗎?”
魯處長彷彿也沒有什麼太多的顧慮,隨口說道:“我只知道她是市農委項目開發辦副主任孫永祥的小姨子,至於還有沒有其他關係,我就不是很清楚了。”
蕭何吏微皺着眉頭,有些不解地問道:“只是一個開發辦的副主任嗎?”
魯處長笑笑,把筷子放下,抹了一把嘴,這才說道:“雖然是副主任,但韓新平主任身體一直不太好,所以實際上開發工作一直是由他主持的。”說完像是想起了什麼,笑着說道:“老孫這個人你應該見過的,就是上次能繁母豬補貼會議上坐中間的那個!”
“奧!”蕭何吏恍然大悟一般:“是不是白白淨淨,戴副眼鏡的那個?”
“對!就是他!”魯處長重新拿起了筷子開始吃了起來,一邊吃還一邊擁簇着蕭何吏:“來,快吃點,趁熱!”
“嗯,好的。”蕭何吏敷衍地答應着,打心眼裡佩服魯處長的飯量,其實嚴格說起來不是飯量,而是肉量,大塊大塊的肉不停地往嘴裡填着,彷彿像個無底洞一般,就連他這個愛吃肉而且也正值能吃年齡的青年也是望塵莫及。
“魯處長,開發辦主任這個職位很厲害嗎?”蕭何吏拿着筷子遲疑着,兩眼盯着鍋裡,看能不能找塊小點的肉。
“嗯,級別不算高,但權力還是比較大的,而且,總也算是黨委口的人,所以自然架子大一些。”魯處長又夾了一大塊肉放進嘴裡。
聽魯處長隨意的口氣,這孫副主任應該並沒有多高的地位,可徐麗珍爲什麼會這麼囂張呢,難道還有其他更厲害的關係?蕭何吏想到這裡,心裡不由有些沉重。
“何吏,怎麼了?”魯處長注意到了蕭何吏的表情變化。
“魯處長,是這麼回事……”蕭何吏把徐麗珍的事情原原本本向魯處長說了一遍,然後問道:“魯處長,按說一個臨時工,就
算她再狂妄,也不該如此過分吧?”
魯處長端起酒杯慢慢地抿了一口,彷彿有了些顧慮,遲遲沒有說話。
蕭何吏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問魯處長:“如果她的關係真有那麼厲害,足以讓她如此囂張,那她爲何不直接辦成正式人員呢?不比現在幹個名不副實的副科長要強多了!”
魯處長猶豫了一下,呵呵笑着搖了搖頭:“還真是挺奇怪的,這種事,我也是第一次聽說。”
蕭何吏聽出魯處長的敷衍,嘆了口氣,卻仍不死心地問道:“魯處長,您見多識廣,幫我分析一下吧。”
魯處長沉吟着不說話,過了許久,才慢慢地說道:“何吏,這些事我也不好妄加猜測,不過我覺得,人和人是不一樣的,有人覺得權重要,有人覺得錢重要。”
蕭何吏聽得似懂非懂,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好點點頭。
魯處長撓了撓那油光鋥亮的腦門,好半天才又蹦出一句:“或許她已經不想幹了,所以也就沒理由怕得罪你。”
蕭何吏又是一愣,不想幹了?不會吧!剛想搖頭,耳邊卻突然響起徐麗珍打電話求救和與自己叫板時的聲音:
“嗚嗚嗚……一週就行!一週……你知道什麼啊!嗚嗚嗚……你一定要給任局長打電話啊!對,一週,我只要一週……”
“……實話告訴你,這個破公章我還真不稀罕!不出一週,就是你不要,我也扔給你!……”
一週,對,是一週!徐麗珍反覆地多次說過這個時間!蕭何吏眼睛一亮,魯處長說得沒錯,她極有可能是不想幹了,而且時間就是一週!
可是,她爲什麼要等一週呢?這一週她到底要做些什麼?蕭何吏眼神中的光亮漸漸又轉換成了迷惘,不由擡頭看看又在低頭吃肉的魯處長,心想別看人家魯處長人生得胖大魁梧,但心思卻真是縝密,到底是什麼原因想必他心裡應該是有幾分把握的,不過卻又說的如此蜻蜓點水。
看着蕭何吏若有所思的樣子,魯處長把酒杯一端,笑道:“呵呵,何吏,我只是隨便一說,你也就隨便一聽,自己心裡知道就好了。來,不說這些了,喝酒!”
“呵呵,好,我明白。”蕭何吏趕緊端起酒杯與魯處長碰了一下,見魯處長這般小心,自然也就不好開口再問,只好又把話題轉到了別處。
兩人又喝了一會,魯處長拍拍肚子笑道:“何吏,我吃飽了,你呢?”
蕭何吏笑着點點頭:“我也吃好了。”
“那咱們喝完杯中酒就結束。”魯處長說着站了起來,摸了摸看上去又大了半個月的肚子笑道:“我去方便一下。”
蕭何吏笑着點點頭,可等魯處長出去以後,他心裡卻犯了猶豫,該不該借這個機會把帳結了呢,如果魯處長是虛讓,而自己卻真的讓他在黃北區的地界上請客,好像顯得有些不懂事,但如果他是心口如一的人,那自己結賬說不定又會引起他的不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