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三姐原是去後山挖野菜去了,這一回來家,就瞧見了江秋意在堂屋裡被阿孃劈頭蓋臉的罵着,一時間唬的不知怎麼好,連忙進去問:“阿孃,這是咋了?”
“咋啦?你問問她,問問這個女人都做了什麼好事!三姐,你不是說她昨晚是去給阿孃找補身子的好寶貝去了嗎?你可知道她到底幹啥去了?這女人勾了六郎去獵野豬啊!獵野豬啊!可不是拿六郎的命不當一回事嗎?”
謝四妹說着,瞧着江秋意只低眉順眼的站在那,卻不肯跪下,悄悄的走過去,對着江秋意的小腿肚就是一腳。狠狠的踢的她噗通一聲就朝前跪去,連兩隻手本能的撐在地上,都沒能倖免,在粗糙的地面上磨破了皮,鮮血直流。
謝三姐急的想去扶,江秋意卻自己個爬了起來,眼底是一股莫名的倔強,那明明是受了冤屈了。
謝三姐這才突然想起來,剛纔光輝哥來送東西的時候,阿孃和四妹吃過早飯,說是乏了,正在屋裡頭睡回籠覺呢!她也就沒去打擾她們,而是直接將籠子拎回了竈房,來的時候光輝哥拿黑布蓋着的,她連黑布都沒掀呢!
這會子聽謝四妹這麼一說,趕忙解釋:“有的有的,剛剛光輝哥送過來的,說是秋娘讓他捎回來的,就是她和六郎昨晚上去給阿孃找的補身子的寶貝,放在竈房裡了,俺現在去拿,俺去拿!”
還沒等誰反應過來,謝三姐就急急忙忙的跑到竈房裡,拎了那由樹藤編織的簡易籠子,上頭的黑布都沒來得及掀,等到了堂屋裡頭才喊了句:“阿孃,你看真的是有的,秋娘真的是給你找補身子的寶貝去了的!”
說着就叫那黑布一揭,那裡頭黑烏烏的蜷着一團,仔細一看,竟是條兩指寬的烏蛇,謝三姐嚇的尖叫了一聲,當場就叫籠子丟了老遠。
那一甩一摔之下,烏蛇便從簡易籠子裡鑽了出來,吐着猩紅色的信子,昂着頭,陰冷的盯着她面前的謝四妹。謝四妹定睛一看,竟是條黑色長蟲?當下腿都軟了,整個人眼前一暗,嗯都沒嗯一聲就暈過去了,筆直的倒在了烏蛇面前。
烏蛇移動着身體,正朝謝四妹挪過去,六郎娘尖叫了一聲:“四妹!”急的想去救她,奈何身體卻像一灘爛泥一樣不聽使喚,根本挪不動腳。倒是跪在地上的江秋意,眼疾手快,一伸手就掐住了烏蛇的七寸,直接將它拎起來舉的老高,再狠狠的摔在了地上,摔的氣絕身亡。
六郎娘瞅着,嚇的魂都沒了!這,這,這還是女子嗎?徒手抓蛇?眼也不眨的就叫那駭人的黑色長蟲摔死了?太嚇人了,太嚇人了!
謝三姐手腳冰涼,卻還是趕緊過去安撫她娘:“阿孃莫怕,沒事了沒事了!秋娘叫那長蟲摔死了!阿孃,你看,幸好有秋娘在不是嗎?要不今天咱可就要葬身蛇口了!”
六郎娘那一口氣還沒緩過來,腦子裡卻是異常清明瞭,沒好氣的白了她那個傻閨女一眼,氣的要命:“幸好?你也不看看是誰叫這禍害弄家來的!你不是說這是她弄回來給俺補身子的嗎?俺怎麼瞧着她這是想弄回來害死俺的?”
然後轉過臉來指着江秋意,氣的發抖:“你說,你是不是存了心的想害死俺們這一家子?六郎呢?六郎哪去了?苦命的六郎啊!莫不是叫你哄上街市給賣了吧?”
這話說的,江秋意倒氣不打一出來了,真真是好笑!六郎要是真的被她賣了,那她還上趕着回來這窮的叮噹響的家幹嘛?心裡雖非議着,但好歹六郎娘也是個心善的長輩,要不怎麼能將六郎這個養子捧在心尖上疼呢?
這麼一想,江秋意也就不想同她計較了,好生好氣的解釋道:“嬸孃,六郎只是去家還牛車了,我們去石屏賣野豬,是借了的牛車去的,這會子回來了,就趕忙給還回去了,怕他着急。”
“什麼?你還借了你的牛車?你可知道,要是出了什麼岔子,就是賣了你也賠不起你的牛車啊!你瘋了你!你就是成心想害死我們一家子啊!這日子沒法過了呀!怎麼就招了你這麼個禍害家來啊!”
真是越抹越黑,好聲好氣的解釋着,卻又引來了更大的不滿,江秋意簡直無語到了極點。碰上這麼個想象力豐富,怎麼解釋都聽不進去的,江秋意覺得再解釋也是白費口舌的。
眼看着六郎娘又要自己氣暈過去了,江秋意把心一橫,噗通一聲就跪在了六郎娘面前,忍氣吞聲道:“嬸孃,是我錯了,您莫再生氣了,你打我罵我都好,就是莫再生氣了,千萬彆氣壞了自己的身子。”
回頭,我還得救你啊!這缺醫少藥女子又不能從醫不能開方子的,您別鬧成不?
江秋意這廂服了軟,六郎娘那一口氣才緩和下來,她也不是個心狠的,只是一大早的,被老二家劈頭蓋臉的說了一通的難聽話,實在是憋了一肚子窩囊氣啊!這會子見江秋意誠誠懇懇的下跪道歉,那語氣裡也滿是真摯,一時半會卻是想不出來怎麼懲罰她。
只指着江秋意說:“你去竈房裡跪着,等六郎家來再說,俺看,留是肯定不能留你了,趕明兒就叫六郎還將你領集市上去賣掉吧!賣個什麼樣的人家,就全看你自己個的造化了!”
“阿孃,阿孃,別這樣,秋娘都已經知道錯了,您就饒了她這一回吧!別賣她,別賣她!”
“閉嘴!你瞧那是個過日子的嗎?這纔來兩天,就鬧得雞飛狗跳的,再留下去,咱家還能有好嗎?你是沒聽着你二嫂是怎麼罵的,那話難聽的,俺聽了都跟着想一頭撞死算了!”
“阿孃,可是……”
“別再可是了,沒有可是!還不快去叫你四妹扶起來,當心她在地上着了寒!那纔是你親妹子,你個缺心眼的,平白對一個外人那麼好乾嘛?”
江秋意拖着嗑的生疼的膝蓋獨自走向竈房的時候,身後的談話一字不差的落進了她的耳朵裡。不能說不難受,畢竟她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想要留下來和她們好好相處,不曾想,在人家心裡,自己卻只是個隨時可以販賣的貨物而已。
六郎,你這二兩銀子的贖身之恩,咋就那麼難報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