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看那被剝奪轉身權的烏頭公雞,見它神情委頓,沒精打采,便扭頭對孔不亮說:“你這樣對它,還不如把它燉來吃掉。你想想看,作爲一隻公雞,如果聽到身後有隻嬌聲嬌氣的母雞走過,想回頭看看或者想去讓它背上耍耍卻不能,那該是一件多麼折磨公雞的事情。將心比心,如果把你的頭固定,告訴你後邊有個美眉,你極度想回頭看看又看不到,是不是一樣的難受、一樣的折磨人呢?”
孔不亮回答:“第一、我不會判它死刑,因爲雖然它觸犯了法律,但也罪不至死。如果我聽正哥的話判了它死刑,那我豈不是濫用刑罰了嘛!如果濫用刑罰,那就不能體現我的鐵面無私和公平公正了;第二、不管是雞也好,人也罷。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呢?”
周正聽了孔不亮這麼一番話,笑着說道:“好吧,隨便了,我只是說說而已,你是老大,是法官,就是判那邊那隻母鴨當你媳婦我也拿你沒辦法。”
兩個人在那裡說,何磊這邊卻有點受不住了,因爲他發現這動物“監獄”裡的一股怪味正越來越濃,最後他都有種作嘔的感覺,便捏着鼻子說:“孔兄的傑作我們也看得差不多了,咱們回屋去吧。”
孔不亮笑道:“呵呵,今天忘了打掃衛生,把何兄給臭到了,不好意思哈!”
周正說:“哎呀,我還沒注意確實蠻燻人的,你怎麼搞的連衛生都不搞。我對這些‘犯人’的人~權狀況感到擔憂啊,要是讓西方國家知道了,你又要受到譴責了。”
“是,是!兩位先出去,我馬上處理,處理完馬上回來陪二位。”孔不亮忙道。
何磊和周正捏着鼻子出去,回到了屋裡,大概等了兩個小時,才見孔不亮哼着歌牽着羊滿頭大汗地跑着回來。
回來後,孔不亮讓羊先回到房間去,那羊便乖乖去了。他自己又洗了個澡,才走過來一屁股坐到沙發上。剛坐下,他就一拍後腦勺道:“哎呀,都忘了你們還沒吃飯呢!”然後又跳起來去了廚房,過不多久他就一手端着十幾個熱氣騰騰的大白饅頭,一手提着一隻大酒壺走了過來,說道:“你們肯定餓了,先吃吧!”
何磊和周正都是南方人,吃不慣饅頭,但餓了也管不了那麼多,拿起來就吃。半個還沒吃完,孔不亮就上了幾個菜,但都是蘿蔔芹菜花菜一類的素菜,就是沒有一個葷的。他又回屋裡去把小猛~男叫出來,纔回到桌邊坐下。
坐下後,他說他是素食主意者,沒有葷菜招待,萬分抱歉。何磊說表示理解,周正難免又要和孔不亮爭論幾句。
吃飽了過後,三人猜枚行令、吆三喝四,把那一大壺青稞酒吃了個精光,各人是面紅耳赤、鬼話連篇,最後都橫臥豎躺地睡了。第二天,周正還在做着被一隻光着身子的女鬼追趕的惡夢,正在逃無可逃、避無可避,準備束手就擒、任其蹂躪之際,忽然聽到旁邊哐噹一聲大響,驚得那女鬼頓時魂飛魄散、灰飛煙滅。他急忙坐起身來,發現自己和何磊竟然睡在地上,周圍更是一片狼藉,現場慘不忍睹,再擡頭看聲響之處,見孔不亮正扛着一條麻袋站在門口。於是抱怨道:“搞什麼鬼啊!大清早的。”“啊!真的不好意思,現在中午十二點了,還以爲你們早醒了呢!”孔不亮急忙歉然道。
何磊也被那開門聲吵醒,這時聽孔不亮說十二點了,心想怎麼可能,急忙掏出手機來看,見果然已經十二點了,這才從地上爬起來說:“哎喲,昨晚上喝多杯兒了,爬地上睡不說,還睡這麼久。”看到孔不亮扛着條麻袋,又問:“你扛的什麼東西啊?”
孔不亮道:“先不忙說這個,麻煩兩位幫個忙,十萬火急。”說完,轉身就往活動板房走。
何磊和周正見他又急又慌,知肯定有事,便不再多問,跟着他走了出去。
孔不亮開了門,帶着二人徑直朝“動物監獄”旁邊的一個小單間走,到門口後,開門進去。進去後,便聞到一股濃烈的酒精味兒,又看到一些各種各樣的藥瓶子和刀子鑷子等工具,整個屋子就好似一間小醫院。孔不亮一句話不說,便將麻袋放到一個平臺上,然後換了套純白色衣服,找了些藥品過來,戴上白手套和口罩,將一把不鏽鋼小刀拿捏在手中,最後纔看着袋子開口說道:“勞駕二位!”
何磊這時才仔細看那袋子,發現裡邊兒似乎隱隱有個人在動,站在那裡有些猶豫了。周正看那袋子裡在動,便問:“是什麼東西?”
孔不亮道:“不是怪獸,你二位打開它吧!”
周正這纔上去動手,何磊也過來幫忙,兩人一起解開袋口,把那東西倒出來一看,頓時都大感詫異。
原來那袋裡倒出來的竟然是趙丹的那條金毛狗,何磊細看這狗,見它的四條腿都被綁上,後面一條腿一處傷口已經感染化膿,正滲出些乳白色液體。然而精神並不萎靡不振,甚至於神色之間還有些烈士般的視死如歸的氣概。
周正這時疑惑地問道:“你在哪裡把它抓到的?”
孔不亮擺手道:“先不說這個,先給它處理好傷口再說。”
於是何磊和周正協助孔不亮,先給金毛打了麻藥,然後又將它腿上感染的爛肉割掉,敷上藥包好。孔不亮換了衣服,這才鎖了門出來。
回到屋裡,何磊便問:“孔兄是在哪裡碰到金毛的?”
周正也問道:“是啊!老弟你是怎麼抓到它的呢?”
孔不亮喝了口水,然後說:“在殯儀館。”
周正好奇道:“怎麼在殯儀館呢?”
孔不亮道:“兩位別慌,待我慢慢說來。”他清了清嗓子道:“今天早上一到局裡,領導就對我們說趙丹家屬今天中午就會趕過這裡來,要我們到殯儀館去維持一下,預防不測事件。我很高興有這個任務,因爲我一直惦記着那條狗,並且我斷定那狗遲早會來殯儀館看它的主人,如果逮住它,審問它,或許可以對趙丹案的案情進展有幫助。我們早早就到了那裡。到那不久,我就一直留心觀察,不放過一個人一條狗一隻鳥地觀察。一直到十點,就是沒看到它的半個影子。大約在十一點左右的樣子,來了一輛出租車,我盯着那車看,雖然我知道一條狗是沒錢打車、也不可能打車來的,但我還是不放過那車。我盯着那出租車的門,一會兒便見一男一女下來,男的四十多歲的樣子,戴着一頂草帽,穿着打扮都很樸素,但很結實,胸肌很大,鬍鬚濃密,臉陰沉沉的一句話不說;女的也差不多年紀,穿着也樸素,神情悲傷。我當時想這兩位肯定就是趙丹父母了。那兩人一下車,男的便把女的扶着走,看樣子女的因爲悲傷過度導致她走路都走不穩了。那女的蹣跚走到殯儀館門口,便往褲兜兒裡掏,我一下子便繃緊了神經,我想她是不是要掏槍胡亂報仇了。這樣想,我全身的神經一下子都繃緊了,我顫抖着手,趕忙準備掏槍,沒想到那女的掏了老半天掏出一方白色手帕來,矇住眼一聲我的女兒啊就哭了出來,她哭的是貴州話。”
周正一臉凝重的表情,問道:“她哭些什麼啊?”
孔不亮道:“我當時見她哭東倒西歪的,急忙上去幫慢扶着她。所以沒注意聽。大致哭說辛辛苦苦大半輩子供她女兒上完學,沒曾想她去跟了一個糟老頭子,沒曾想她身死異地,又哭訴老天不公平,爲什麼要這樣對她一家,要這樣對她女兒。”
何磊說:“老百姓一遇到苦難總喜歡哭天,難道真的有個天在那裡主持公道嗎?”然後又問道:“那一定是哭得很傷心的?”
孔不亮道:“是啊,後來都哭暈過去了。當時圍觀的人很多,有人打了急救電話,不一會兒救護車就來了。”
周正道:“你還沒說怎麼逮到金毛的呢?”
孔不亮說:“就在我把趙丹媽媽送上救護車時,我一瞥眼間見到那狗正在不遠處怔怔看着殯儀館正門,當時別提我多高興了。我轉身就向它跑去,剛開始它還沒反應過來,等它反應過來開始逃跑時已經來不及來,因爲他瘸了一條腿,所以只好讓我抓住了。”
周正問:“它沒有反抗嗎?”
孔不亮道:“說也奇怪,它還真沒反抗,好像很識時務似的。”
何磊心想:“難道一條狗也會識時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