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靈毓看着他面前涼透的茶水,一向溫和的臉有了寒意:“一直沒人來給你換茶嗎?”
上官良辰擺了個“請”的姿勢:“換了,不過是又涼了而已。你的僕人做的很好,是我讓他們不要打擾的。鍾夫人找你有何事?”
鍾靈毓坐在另一邊的椅子上,也不繞彎兒,直接說:“陽州刺史想將女兒許配給我。”
上官良辰墨玉般的眸子裡浮上了笑意:“許配給你?”鍾靈毓被要挾娶個女人,怪不得她的臉色有點兒五彩繽紛。
鍾靈毓聽着他揶揄的話,心中隱隱的有些不安,莫非自己是女子的身份也被他識破了?畢竟自己的僞裝可都沒逃過他的眼睛啊。“我想聽聽你的應對之策,不是想讓你看笑話的。”
“好吧。”上官良辰點頭,瞬間恢復了淡然如水的模樣,“州刺史是皇帝的人,我想應該是皇帝也注意到了你,要將你監視和利用起來。”
上官良辰不由得感嘆,四王爺這可真是一步好棋啊。他暗中悄悄放出消息,讓三王爺和皇帝以爲他要拉攏鍾靈毓,但他知道,鍾靈毓被他拉攏的機會不大,所以乾脆,就將這個爲南方軍隊立過兩次大功的人推給了皇帝。皇帝聽說了她的事蹟後,當然願意自己手裡多個人才。這樣鍾靈毓除了爲皇帝效命,便只剩下一條死路,反正三王爺也得不到她。如果她揹着皇帝與三王爺有什麼秘密聯繫,皇帝也不會饒了她。對於四王爺來說,便是最好的結果了。
這麼短短的一句話,鍾靈毓頓時有點傻眼兒了,她這麼快就惹上皇帝了?“那,那你說,我該怎麼辦?”舌頭都跟着打結了。
正在這時,東方月遠遠的說道:“少爺,飯菜已經準備好了,要用膳了嗎?”
上官良辰看着她呆呆不知所以的模樣,不以爲意的說:“先去吃飯吧,邊吃邊聊。”
鍾靈毓看他胸有成竹的模樣,便對東方月說:“擺在大堂吧。”然後站了起來,看到上官良辰悠然站在她身邊,忍不住道,“你有什麼主意,現在透露一點兒也沒關係。”
看到她急切的模樣,上官良辰便感受到自己也無法理解的惡趣味,反問:“你不是心中已有應對方案了嗎?”說完,翩翩走了。
鍾靈毓看着他那謫仙般的背影,氣得咬了咬牙,臭傢伙,看着挺有把握的,賣什麼關子?只是,他是怎麼知道自己有應對策略的,她明明表現的很緊張啊。
到了大堂,豐盛的飯菜也沒能勾起鍾靈毓多大的食慾,這不不像她的風格,無論多大的事,她也不會委屈了自己的胃的。
可是現在,看到上官良辰慢條斯理的用餐,動作優雅高貴,忍不住問:“良辰,你到底怎麼想的?我娘最多能給我拖延三日。”
上官良辰看着她撅着紅脣的不滿模樣,放下手中的筷子:“那你打算怎麼應對呢?”
鍾靈毓看着他此刻清澈的眸光,頓時泄了底氣:“實在不行的話,就讓鍾家大公子消失?”
“然後呢?”上官良辰靜靜的問道,“從此,鍾夫人將無子可依,她辛苦經營的產業也將慢慢落入那些侄兒手中?”
鍾靈毓扁扁嘴:“那自然不會,我可以以其他的身份出現。”
“比如,鍾夫人的義女?”上官良辰似笑非笑的望着她,眸光裡依是清澈一片。
鍾靈毓的猜想被落實,臉色微變,爾後又迅速平靜下來,沉默着,輕輕用筷子敲打着碗。
“你這樣,算是默認了?”上官良辰看着她對自己愛答不理的模樣,饒有興致的問。
鍾靈毓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既然你早就看出來了,爲什麼不早說,害的我每天還要在你面前演戲?”沒有一點兒驚慌,只有責備的味道,因爲,她還有底牌。
“你對我不夠坦誠還怪起我來了?”上官良辰一點兒也不生氣,誰讓鍾靈毓長得這麼美呢,以男裝示人他更放心啊,李承安對她的另眼相待更說明了他的未雨綢繆是正確的,他夾了一筷子菜到她碗裡,“快吃吧,一會兒涼了。”
這個動作讓鍾靈毓又幾分受寵若驚,嚥下菜,又悶悶的問道:“你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嗎?”
“沒了。”上官良辰答得不含糊,這是一個能夠化解面前危機的好辦法,鍾家長子死了,圍繞鍾家的三股勢力都將消失。而鍾靈毓以女兒身迴歸時,也不再受到他們的威脅,或許真的能過上風平浪靜的生活。而他上官良辰,將是第一個見證她真正身份的人,他將牢牢的守護着她,將她攬入自己懷裡。
這的確是目前最好的辦法。上官良辰很不厚道的想。
鍾靈毓沉思片刻,說道:“既然這樣,那我明日就讓母親回了那媒人吧,畢竟那是皇帝的人,然後去寺裡接我的孿生妹妹,好回來參加我的大婚。“
上官良辰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原來鍾夫人已經料到了這一日,看來你已經有計劃了。”
鍾靈毓點頭:“你回客棧好好休息吧,到時候聽到鍾大少爺的死訊不要太傷心。”
上官良辰又不滿了:“上午才說了一起去遊山玩水,正好這是個好機會,你這麼快就反悔了?”
鍾靈毓的脣角勾起歡快的笑容:“對啊,果然還是你腦子轉的快,真不愧是在陰謀算計中長大的。”
上官良辰的眸子裡閃過一抹銳利的光芒:“你就沒點兒好詞嗎?”實際上他的心裡,不但不反感,還有那麼點兒小小的愉悅,她對自己那麼自然,是不是說明他在他心裡是特別的呢?
“對了,我將我的計劃和你說說,你看看還有什麼漏洞。”鍾靈毓湊近了他,聲音更低,“我明日告訴那人,我有個體弱多病的孿生妹妹,”樑欣告訴她,那女子現在和她長得十分相像,“一直在寺裡,我要大婚了,自然要接她回來參加,然後,我在路上,遇到了意外,你念及我們的情誼,將我的妹妹護送了回來。如果運氣好的話,皇帝和四王爺都不會再搭理這個女子了,從此她過上了幸福平淡的生活。怎麼樣?”
上官良辰看着她一臉憧憬的模樣,悠哉的指出了漏洞:“你娘爲什麼要將你的孿生妹妹放到寺廟裡養大?只因爲她體弱多病嗎?”
鍾靈毓愣了下:“這個,一會兒我和我娘商量下。”
上官良辰“友好”的提示:“感覺你比以前笨多了。你想想,一般人都是因爲什麼原因會將孩子送到寺廟裡啊?”
鍾靈毓生動的臉上掛着幾分不樂意:“說白了,一是某個地方長得奇怪,我可不像每日化成個怪物。二是,克父母之類,這個我也不願意,我以後還要嫁人呢。”
嫁人,只能嫁我。上官良辰心中暗道,其實他認爲第二種倒是不錯,甚至連說辭都準備好了:你想啊,若是鍾夫人因這個原因將她寄養到寺廟,直到現在才接過來,便是合情合理了。這是其一。其二,萬一你以女兒身回來,就有人因各種原因過來和你提親,而你的年齡也不小了,鍾夫人覺得那人不錯,而你對那人卻沒有絲毫瞭解,就這麼匆忙的嫁過去,你願意嗎?
然後鍾靈毓肯定答得毫不猶豫:“不願意啊。”
可是又怕影響了她的名聲,最終脫口的竟是:“還是說你身子骨弱,需要在寺廟靜養十八年才能活下來。”
說完,竟不自覺的嘆口氣,爲不能實施心底那個縝密的計劃而遺憾。
上官良辰繼續循循善誘:“萬一皇上或者四王爺的人對你懷疑或者不放心,再暗中派人來聯姻,比如已經和鍾公子有過婚約,你大可以隱隱的暗示下自己身子太差,以及必須做正妻。我想應該沒有哪個大臣願意讓兒子娶你,皇上和四王爺也不會爲了個商女讓自己的臣子寒心。”
說得好像很有道理,可是鍾靈毓似乎不太滿意:“沒有別的更好的辦法了嗎?”
“沒了,”上官良辰費了不少口舌,喝了幾口湯,繼續補充,“真正喜歡你的人,自然是不會相信和介意的。”上官良辰表情依舊淡然,脣角勾着淺淺的笑意。他只是想斬斷別人喜歡她的機會,同時給她足夠的時間來愛上自己。靈毓,我的心,終有一日,你會懂的。
鍾靈毓慢慢的嚼着嘴裡的飯菜,上官良辰說的貌似很有道理啊,這樣既能避開那些看中她家財力、她的相貌等各種原因來提親的人,又有時間找一個兩情相悅的人,何樂而不爲呢?只是這樣的說法對自己的名聲來說,似乎有點不好。不過現在,她要名聲有什麼用呢?當務之急是不要被人尤其是皇帝的人拆穿身份,免得有把柄落在別人手裡。
“好吧,就依你說的辦。”鍾靈毓悶悶的答道,至少到現在爲止,上官良辰一直在幫她,而且對自己那麼坦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