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尹妃氣色不錯,大抵今日是新晉妃嬪侍寢的結束,爲她帶來了新的希望。端坐梳妝鏡前,尹妃看着葉貞的一雙巧手,爲其挽起精緻的髮髻。只一枚赤金琉璃簪子配着,長長的金絲串米珠流蘇逶迤垂下肩頭。
用了早膳,尹妃因爲心情好,故而由葉貞攙着,款步朝着御花園行去。
柳枝曼曼隨風舞,遠遠瞧着假山下頭的亭子裡,坐着顧自品茗的寧妃。晨曦薄霧,寧妃清姿優雅,眉目間不染塵埃,襯着一身素色的淺粉色,淡淡如同清晨蓮花的感覺。可遠觀而不可褻玩也!
見着寧妃,尹妃的面色稍稍一緊,便慢條斯理的走過去,“寧妃姐姐好生愜意,一大早便坐在此處喝茶,可知茶涼傷身哪!”
寧妃也不搭理,只是顧自擺弄着茶道,清澈的水聲流淌在精緻的茶具之間。見狀,尹妃只得冷哼一聲,徑自坐下,倒是與寧妃對上了。
放下手中的紫砂壺,寧妃只是睨一眼趾高氣揚的尹妃,清幽緩慢的聲音悠悠傳出,“妹妹不也是起來早麼?難不成是爲了本宮晨曦踏露,說出去怕也無人相信。”
尹妃眉色微斂,寧妃不冷不熱的一句話,足以噎死一個人。不由的神色一僵,羽睫止不住顫了顫。
葉貞上前一步,淺淺朝着兩宮妃子行禮,而後衝着尹妃溫婉道,“娘娘昨兒個睡不安穩,今夕怕是錯過晨露了。不若奴婢再去荷池看看,若是還能收着一些,來日皇上駕臨華清宮堪與泡茶奉上,也不枉費娘娘今日的一片苦心。”
如此一說,卻讓尹妃成了一心事君的後宮典範。這晨曦踏露爲的便是這荷葉上少許的露珠,爲的就是皇帝一杯清茶,可見着實費了心思。
連帶着寧妃都跟着擡頭去看葉貞,小妮子心思不小,順着她的話便解了尹妃的困窘。着實不容小覷!委實聰慧過人!
聽得葉貞不動聲色的爲自己解圍,而且還讓自己博得賢良之名,尹妃眉目將的愁色淺淺舒展。長袖輕拂,“去吧!”
“是!”葉貞攜了月兒行禮,“奴婢
定然速去速回。”
自然,說了這話,便是要做做樣子的。就算寧妃看出有恙,諒她也不會當面戳穿。
瞥一眼抽身退去的葉貞,寧妃的臉上依舊是不冷不熱的淡漠,卻清淺道,“想不到妹妹眼光極佳,何時挑了這麼個可人兒在身邊?倒是叫姐姐好一番欣羨。”
尹妃乾笑兩聲,“姐姐恩寵優渥,何時稀罕過妹妹身邊之物?”
寧妃冷笑,“左不過一個丫頭,妹妹卻也不捨得,果然是越發小氣了。”
“妹妹不曾要姐姐的東西,怎麼姐姐現在卻要妹妹的東西,委實不公平得緊呢!妹妹素來福薄,身邊之物原就不多,卻不想姐姐倒也惦記着。改日妹妹向皇上討個人情,爲姐姐也挑一個可心的人便罷!”尹妃作勢低低笑着。
對視一眼,一個冷傲風華,一個淡漠素雅。
各自心腸,彼此不語。
葉貞自然明白尹妃的心性,便如同玫瑰有刺,不可輕易觸碰。趁着給尹妃解圍的空擋,葉貞也要做做樣子,漫步在荷池邊。喚了月兒去取器皿,自己則是在荷池邊慢慢留意,看着現下是否還有露珠殘存。
但天氣越發熱了,收集晨露必須早起,如今這時辰怕都已經蒸發得差不多了,殘存的也該少之又少。
既然出來了,橫豎是要帶着一些回去的,免教尹妃在寧妃跟前失了顏面。
正探着腦袋查看滿池的荷葉,誰知身後一聲冷戾高喝,“放肆!”
葉貞心頭一驚,急忙轉身,卻見一身着玫紅廣袖流仙裙的女子佇立跟前。貌若寒玉,眉若青黛,鳳眸微挑落下冷冽清風。髮髻輕挽,着東珠點翠的赤金海棠步搖,長長的綹子垂在鬢間,平添了幾分嬌媚與溫婉。
這裝束與這容顏截然不符,葉貞稍稍一怔,便憶起當日棲鳳宮賜宴時出言挑釁葉蓉的女子——貴人趙藍衣。不由的眉頭微蹙,俯身行禮,“奴婢參見小主。”
心道,不知這趙藍衣意欲何爲?
誰知那趙藍衣竟有心爲難,冷哼兩聲擡步走到
葉貞跟前,卻也不叫葉貞起身。
葉貞垂眉不語,只看見自己的跟前,停駐着一雙金銀絲交錯織就的海棠花紋繡鞋,那海棠的紋路栩栩如生。晨光下,金銀絲閃爍其華,教人不敢直視。
腦子裡飛速轉動,心頭想着自己何曾得罪過她?思來想去,唯獨想起自己幫着葉蓉找尋香囊來了御花園,大抵是教人看見了,故而趙藍衣心生嫌隙,只當她與葉蓉是一路人。唯葉貞心頭清明,當日不過是葉蓉爲了試探自己做的苦肉計。
但遇着趙藍衣也不能說,否則自己的身份怕是要保不住的。
思及此處,葉貞隨即道,“不知小主有何吩咐?”
“哼,咱家小主到此,你爲何先前不跪,可是要治你個大不敬之罪?”趙藍衣還未開口,身旁的宮娥倒先嚷嚷開來。
聞言,趙藍衣眸色微斂,髮髻上的海棠步搖熠熠生輝,赤金花瓣輕盈碰撞,發出極爲曼妙的聲響,“連翹?”
聽得趙藍衣拖長的尾音,被喚作連翹的宮娥不由的退後一步,不再說什麼。
葉貞不說話,依舊伏跪在地,靜候趙藍衣的賜教。
但聞趙藍衣聲色冷冽,“本主記得你,那日便是你與葉貴人一道賞荷,誰知你這丫頭這般不仔細,連帶着葉貴人一道跌入湖中。不知可有此事?”
“小主所言句句屬實。”葉貞心下鬆了一口氣,果然是哪日與葉蓉在一起惹的禍端。
但既然趙藍衣將自己與葉蓉擺在一處,只怕便沒這麼容易聽自己辯解。多說無益,葉貞複道,“不知小主還有何吩咐?”
趙藍衣冷哼兩聲,“這麼急着要走,莫非做了什麼虧心事?”
葉貞的心當下咯噔一聲,看樣子今日,趙藍衣斷斷不會輕縱自己。思及此處,葉貞斂了面上所有神色,“小主蕙質蘭心,自然不會與奴婢開這樣的玩笑。奴婢惶恐,不敢有虧。”
“好一張尖牙利嘴!”趙藍衣乾笑兩聲。
只這笑聲,卻讓葉貞的心砰然如墜冰窖,徹骨寒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