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齊興看安瀟瀟的眼神裡,明顯就是有着一種濃濃的厭惡的。
或許,同行是冤家這話,倒是合適。
只不過,安瀟瀟卻是淺笑,自己可從來沒有承認過,自己就是一名醫者呀。
再說了,這個鳳齊興的本行是毒,跟她好像也不是完全一個路數。
幹嘛這麼討厭自己?
仔細一想,也對,當初自己好像就是解了他配製出來的毒藥呢。
而且那一晚在宮裡頭特製的迷香,也是他研製出來的。
這麼算來,他們兩個還是仇人!
鳳齊駿以眼神警告了鳳齊興一眼,然後兄弟二人便各自找地方坐了。
看到了鳳齊興那有些變態的眼神,安瀟瀟心中的警鈴大作。
這個男人該不會想着在這裡動手吧?
安瀟瀟百毒不侵,自然不會怕他。
不過,安瀟瀟看了看自己身邊的人,如果她是鳳齊興,遇到了自己討厭的人,會怎麼做呢?
賞蓮閣內,氣氛勉強也算得上是融洽。
安瀟瀟始終和李幻幻寸步不離,就怕那個鳳齊興再吃了熊心豹子膽,對李幻幻下手了。
宴會過半,一切平靜。
安瀟瀟揉了揉額頭,暗道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畢竟,這裡人多眼雜,想要動什麼手腳,自然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啓稟小姐,剛剛太后娘娘傳話,說是希望諸位公子小姐移步到前面的水榭中,太后要借今日的蓮花爲題,考一考衆位的學識。”
“知道了。”
方輕柔話落,起身道,“剛剛婢女的話,大家也都聽到了,既然是太后娘娘的旨意,大家就請移步吧。”
安瀟瀟挑了挑眉,這個太后,還真的是愛找事。
到了水榭,安瀟瀟才發現這裡不是一般的大。
這麼多的公子小姐進來,這裡仍然不顯擁擠。
方夫人早讓人備好了書案以及文房四寶,然後便只等着太后發話了。
安瀟瀟特意挑了一個不起眼的位置,躲在了李幻幻的身後。
這種場合,無論是不是出風頭,都不是她想做的。
更何況,安瀟瀟總有一種錯覺。
在太后面前獻寶,就像是猴子耍戲一般。
在太后的眼裡,沒有什麼欣賞不欣賞,只有是不是看着合用。
反正自己也已經訂了親,所以,在太后眼中,自己現在應該也是沒有什麼利用價值了。
倒不如,讓給其它的小姐們去展現一番。
正好,也能讓太后不會一直盯着她找麻煩。
太后先是讓方輕闌和方輕柔二人當場寫了一副字,畢竟,也是主人家。
方輕闌的字,倒不似他人一樣飄逸,反倒是有着幾分沉穩硬氣的感覺。
而方輕柔的字,一看便是出自女子之手,格外地婉約秀美。
太后道了聲好,自然是又獎賞了一番。
事畢,太后將自己頭上的一支鎏金穿花戲珠步搖。
“今日這衆位小姐中,若是哪個得了頭名,這支步搖,便算做彩頭了。”
方夫人連忙討好地笑道,“能得太后親自拿出了彩頭來,今日的小姐們倒是有福了。”
賢妃娘娘看了看,“既然太后娘娘都出了彩頭,這樣吧,本宮也略微表示一下,便將這彩頭,給第二名便好。”
說着,自頭上摘下來一支雲腳珍珠卷鬚簪。
宮女拿着托盤接了,然後和太后拿出來的鎏金穿花戲珠步搖,一起放在了最前面。
康王妃一瞧,倒是樂了。
“母后和賢妃娘娘都拿了彩頭出來,我若是不拿,豈不是讓人說我小家子氣了?”
賢妃笑得一臉溫婉,“康王妃倒是說着了,誰不知道你們康王府的好東西是最多的?這幾年,希世子可沒少從宮裡頭討要東西送到康王府呢。”
太后笑得也是一臉的寵溺,對李庭希這個孫子,她自然也是格外地疼愛的。
“庭希那個孩子,性子的確是活潑了些。不過,這孩子也最是孝順。”
康王妃點頭,“母后說的是,之前聽聞您晚上睡不安穩,還特意去深山裡頭找了有經理的樵夫,一起去尋找靈藥呢。”
太后聽了,面上的笑容更深了些。
賢妃娘娘見此,眸中的笑意不由得更多了幾分得意。
她的兒子和希世子交好,而希世子又得太后愛重,這裡頭的利益關係,自然是不言而喻。
“好了,既然你們拿出來的都是頭飾,我便將這對兒金鑲珍珠耳環拿出來便好。既然是做彩頭,那便做第三名的便好。”
如此,若是得了前三名,也便等於是得到了太后、賢妃、康王妃的認同了。
方夫人笑問道,“不知,這要如何來比呢?”
太后一聽,也犯了難。
倒是賢妃娘娘頭腦轉地快。
“母后,既然是方小姐剛剛寫的字,那不如,咱們也就以字爲準吧。”
康王妃也附和道,“不錯。若是做畫,只怕是會耽擱些功夫,寫字的話,時間上剛好合適,而且,見字如見人,也正合了您要考校她們的心思。”
太后聞言點頭,“好,那便每人題詩一首吧。”
賢妃追加了一句,“正是如此。就寫一寫諸位小姐們所記得的有關蓮花的詩句便好。”
賢妃這麼一說,底下的不少女子便鬆了一口氣。
若是讓她們當場作詩,又有幾個有那份才華的?
作詩可不比寫字繡花,沒有幾分靈氣,自然是不成的。
康王妃的笑意更深了些,賢妃不過是一句話而已,便讓她在諸多貴女的心中,落下了一個寬厚和藹的印象。這是在變着法兒地給二殿下招攬人氣呢。
太后在底下環視了一圈,“幻幻也在,你就先來寫一副讓哀家瞧瞧。”
“是,皇祖母。”
李幻幻縱然是不喜歡,可是長輩既然點到了名,自然也不能再退怯了。
賢妃和康王妃各點了一位小姐,三位小姐,便同時站定,提筆題詩了。
不過是寫下自己背誦過的一首詩,倒不是很難。
只是安瀟瀟卻微微笑了。
先被點到的,自然是比較容易。
可越是到了後面,只怕這就是越能考校這些小姐們的記性了。
畢竟,前人寫的與蓮花有關的詩,雖然不少,可是真正能膾炙人口的,也就是那麼些。若是再一緊張,不記得了,或者是寫錯了,也是極有可能的。
果然,在第二輪的人過去寫的同時,便看到了有的小姐已經開始惴惴不安了。
安瀟瀟微微搖頭,不過就是寫一副字罷了。
看來,這些小姐們,也都是將這次機會,當做了她們將來能嫁個好人家的一個契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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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若是得了前三,能拿到彩頭。
不僅僅是她們自己的榮耀,更是能給家族增添面子。
這分量最重的,自然就是太后給出的那一個了!
莫映蘭在第三輪的時候,被點中了。
安瀟瀟朝她鼓勵地笑笑,以她對莫映蘭的瞭解,進前三,自然不是問題。
莫映蘭剛剛走到了案前,恰好一陣風過,將桌上的宣紙給吹走了。
剛剛在這裡寫字的那位小姐一時不查,自己寫完之後,只是將鎮紙移開後,便沒有再壓上,這纔將下面的紙給吹了起來。
好在風不大,幾張紙也只是在半空中飄了一會兒,便落了地。
其中一張,正好落在了鳳齊興的手上。
安瀟瀟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如果她剛剛沒有看錯,鳳齊興的手上,似乎是有什麼東西沾在了那宣紙上。
不待安瀟瀟有所動作,鳳齊興便已經起身,主動幫着莫映蘭將宣紙整理好了,似乎是不經意間,他剛剛接到的那一張紙,剛好就被放在了最上面。
莫映蘭臉色微紅,連忙福身道謝。
安瀟瀟的眸光一寒。
她很肯定,那張紙上,一定被鳳齊興做了手腳。
不過是安瀟瀟一個恍神間,莫映蘭已經再次站到了案前,正準備提筆寫字了。
“映蘭!”
安瀟瀟也顧不得其它,莫映蘭是她爲數不多的幾個朋友之一,她自然不能眼睜睜地看着莫映蘭受自己的連累。
“怎麼回事?”
太后的眉頭一擰,眼神也往一側看去。
康王妃注意到是安瀟瀟,笑道,“是瀟瀟,之前一直是她在幫着莫小姐調理身體,可能是有什麼事吧。”
太后哼了一聲,“這等場合,怎地也如此地不守規矩?”
太后的聲音不高,可是這水榭內本就寂靜,她這一聲,自然也清楚無比地落入了在場每一位的耳中。
安瀟瀟倒是不在意。
她原本就與太后是兩看生厭的關係,自然也沒想着要去討好她。
可是莫映蘭的臉色忍不住就白了白。
“瀟瀟!”
“剛剛是臣女逾禮了。只是剛剛臣女有注意到,剛剛在此落筆的那位江小姐,腕部力道極佳,竟是在這宣紙上落下了印記。所以,臣女想要提醒映蘭一聲,倒不如棄了上面的這幾張。”
說話間,安瀟瀟不待太后發話,便已直接將上面的三幾張紙,都給扯了下來。
手剛一接觸最上面的紙張,她便已經猜到,鳳齊興做了什麼手腳。
不過,她面色淡然,看不出什麼情緒來。
莫映蘭看她將紙張再次鋪好,倒是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好了,許是剛剛的丫環沒有注意,竟然不曾將這幾張紙給除去。若非是剛剛起了一道風,我也不會看出來的。”
太后的臉色不佳,康王妃卻笑道,“瀟瀟的眼睛倒是尖利。你呀,先在一旁等着,一會兒我也要看看你的字是不是又有長進了。”
“是,王妃。”
賢妃見康王妃明顯就是站在了安瀟瀟這一邊的,小心地睨了太后一眼,兩邊兒都不好得罪呀。
“久聞康王妃疼愛安小姐,今日一見,倒是真的了。”
“這丫頭自小便常來康王府。我與她母親,也算是手帕交了。膝下又只幻幻一個女兒,一來二往,她們兩個丫頭玩兒地多了,我自然也就見得多了。若是沒有瀟瀟丫頭,說不定,我現在也不能陪着母后在此賞花了。”
話裡話外,都是對安瀟瀟的讚賞。
先前雖然太后有出言對安瀟瀟不滿。
可是如今康王妃明言袒護。
先前還想着嘲笑安瀟瀟一番的那些小姐們,頓時就歇了心思。
特別是有人還想到了之前希世子曾爲了她將一名武將給暴打了一頓呢。
當下,衆人看向安瀟瀟的視線,也便複雜了起來。
安瀟瀟將一切弄好,退了兩步。
既然康王妃剛剛點了她的名字,自然就不能再躲過去了。
站定之後,眼睛往鳳齊興的方向瞄了一眼。
果然,看到那個男人的臉色都變了。
安瀟瀟面色淺淺淡淡地,只是那雙清亮的眸子裡,分明就是藏了太多的犀利。
縱然只是一眼,也足以讓鳳齊興,惶惶不安了。
兩人雖然是頭一次正式的接觸,可是鳳齊興從心底裡頭,就對這個安瀟瀟生出了幾分的畏懼。
同時,可能是又因爲鳳琪琪的事情,所以他對安瀟瀟,始終都是充滿了敵意的。
安瀟瀟靜靜地站在那裡,低頭微思。
對付她不要緊。
可是想着藉機來欺負她身邊的人,就是不行!
她安瀟瀟別的本事沒有。
可是這護短的本事,就是天生的!
鳳齊駿雖然不明白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不過以他對這位堂弟的瞭解,還是料到了一二。
特別是坐在了鳳齊駿的身邊,自然能感受到,他情緒的變化。
“五弟,你沒事吧?”
鳳齊興回神,有些慌亂地搖了搖頭,“沒事。”
鳳齊駿再次警告地看了他一眼,“最好是別惹事。”
鳳齊興沒有吭聲,眼睛則是看向了安瀟瀟的一雙玉手。
竟然沒有半分的反應?!
鳳齊興的眼睛裡,很快又流露出了一種很興奮的神色,就好像是愛吃骨頭的狗,突然看到了一根帶着肉的大骨頭一般。
這樣的眼神,自然也引起了安瀟瀟的注意。
眯了眯眼,看來,應該是因爲自己對他的藥粉沒反應,所以才讓他覺得好奇了吧?
這樣也好,將注意力都轉移到自己身上來,也免得他再禍及無辜。
莫映蘭幾人寫完,太后等人都一一看過之後,便輪到安瀟瀟了。
與安瀟瀟一起寫的,還有何麗華。
也就是莫映蓮的母親何氏的孃家侄女。
看到她竟然跟自己在同一組,安瀟瀟也只是微微勾了勾脣,不甚在意。
康王妃對於安瀟瀟的字,還是很有信心的。
畢竟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寫過那麼多次了,哪能沒有印象?
安瀟瀟寫了一首五言詩,然後交給了宮人。
倒不是她真的喜歡這首詩,只是覺得,這首詩的字數比較少而已。
而她又恰好比較懶!
安瀟瀟的字一出來,便是不喜歡她的太后,也不得不承認,這一手字,寫得的確是極好。
“這字裡,倒是有一種特別的虛淡,散遠和沉靜閒適,小小年紀,能寫出這樣的字來,的確是不易!”
賢妃娘娘見太后都出口稱讚了,自然也不好不表態。
“母后說的極是,臣妾看來,安小姐剛剛在運筆中,似乎就是氣質出塵,與旁人不同。如今看其字,只覺得是省去塵世浮華以求空遠真味的感覺,臣妾愚鈍,也不知說地對不對。”
太后聽罷,倒是連連點頭,“不錯,從字上看,正是你剛剛說的那般。”
康王妃見安瀟瀟一副字,倒是得了太后的讚賞,轉頭朝她微微點頭,笑了笑。
“這丫頭倒是難得正經地寫一回字!估計也就是因爲母后在此,她才收起了那些個小性子。母后不知道,她平日裡,可從來不肯這樣規規矩矩地寫呢。還是母后的鳳威重,才鎮得住這個小丫頭。”
一番話,既擡舉了安瀟瀟,同時,又不忘了奉承太后,好讓太后能對安瀟瀟改觀一二。
康王妃,果然也不是一般人呢。
太后聽得心裡頭無比暢快。
似乎是早先安瀟瀟對她不敬的那些畫面,也都模糊了。
“好!不錯!這丫頭倒是有些天分的。”
太后能給出這樣的評價,已經是很不易了。
因爲有了安瀟瀟如此出彩的一副字,對於其它二人的字,太后等人,也不過就是一眼掃過,並不在意了。
何麗華滿心期望自己的一手小楷能得太后誇讚,沒想到,風頭卻全都被安瀟瀟給搶了去。
心中自然是妒恨非常,可是偏偏又發作不得。
後面,又有幾位小姐也都一一寫了,只是,再也沒有哪一位,能得太后的誇讚了。
這一回,安瀟瀟倒是對這位太后刮目相看了。
原以爲她就是個老糊塗了,沒事兒總愛牽牽姻緣線。
如今看來,還是一個較爲理智的老太太的。
最終,這第三名給了江小姐,第二名,給了莫映蘭,第一名,就落到了安瀟瀟的頭上。
看着太后賞下來的這支步搖,安瀟瀟的心裡反倒是有些不是滋味了。
她可沒忘,剛剛太后叫她過去時,看她的眼神,分明就是另有一番意味的。
李幻幻沒能進了前三,不僅沒有失望,反倒是高興得緊。
原因無它,李幻幻的字,一直就很潦草,而且心性不定,所以,很難乖乖地坐下來練會兒字。
今日沒有被太后拉着講大道理,她就已經是千恩萬謝了,哪裡還指望着拿個什麼彩頭?
這一番比試下來,也耽擱了不少的時辰,方夫人看着差不多了,便吩咐人去賞蓮閣裡擺宴了。
賢妃難得出宮一趟,自然是想着多陪太后在外面坐坐,也好與這些夫人小姐們拉攏一下關係。
特別是,能和康王妃好好地說說話,也能讓她的心裡有底氣一些。
因爲有太后在,所以整個飲宴的過程中,幾乎可以說都是相當地安靜。
方夫人考慮到了男女有別,將男子留在了水榭這裡用膳,其餘的女眷,則是都到了賞蓮閣。
安瀟瀟吃地不多,大多數時候,都是在看着自己身側的荷塘內。
早就聽聞方夫人愛蓮成癡,今日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
“安小姐,怎麼心不在焉的?”
安瀟瀟轉頭,對上了何麗華。
她們這一桌,總共六個人。
除了莫映蘭和莫映雪姐妹外,還有江小姐和另一位林小姐。
至於這位何麗華,也是因爲她主動湊過來的。
畢竟,她可是聲稱自己和定國公府是親戚的。
對於定國公府的那些家務事,自然是沒有人會主動提及。
方輕柔見何麗華主動湊過去,也便順了她的意。
“我只是覺得這裡的蓮花養地好,忍不住多看幾眼而已,何小姐有意見?”
何麗華喝了一口茶,輕拭了一下脣角,“原來安小姐也是愛蓮人。也是,古人有云,蓮出於泥而不染,倒是與安小姐挺配的。”
這是在諷刺安瀟瀟在鄉下十年的生活了?
安瀟瀟輕笑一聲,並不在意,比這難聽的話都聽過,更何況,何麗華也不過就是一個可有可無之人,在她這裡,起不到半分的作用。
莫映蘭瞪了何麗華一眼,看到安瀟瀟沒有生氣,甚至是沒有再多看何麗華一眼,這才鬆了一口氣。
何麗華也沒想到,安瀟瀟竟然是沒有被她激怒,當下便又開始口無遮攔了。
“安小姐不說話,也就是默認了?我聽說,安夫人是漁女出身,想必自小便和水打交道,這蓮花也是開在水中的,安夫人應該是沒少賞蓮吧?”
話落,自己竟然掩脣輕笑,“是我疏忽了,既然是漁女,下船入水,自然是爲了打漁,怎麼可能是賞蓮呢?抱歉了,安小姐。”
------題外話------
不作就不會死。至於何麗華。你們說,我是虐呢,還是虐呢,還是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