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再說下去,你要把整本《左傳》搬出來讀給朕聽了!”胤禛笑着打斷她。
亦蕊不放心地追問:“可是,皇上……立言妹妹很是擔心……”她的話被熱情的吻堵了回去,他就像一隻貪婪的蜂,擷取着甜美的香津。許久,胤禛才放過她,亦蕊雙頰通紅,不停嬌喘地模樣着實讓人憐愛。胤禛心中一蕩,打橫將她抱起,往寢室走去。一頓莫名的冷風吹過,讓亦蕊清醒了許多,她扭動着身子,胤禛不得不將她放在地上。亦蕊低着頭說:“皇上,請移駕臻祥館,立言妹妹在那等您。”
胤禛扳起她的下頜,直視着她的眼睛,說:“三十年前,你也是這樣,勸朕去其他福晉那兒,記得嗎?”
亦蕊怎麼會忘記,她初學做嫡福晉,首要的任務就是幫胤禛開枝散葉,子嗣綿延,將深愛的男人推向另一個女人的痛,尤如千刀萬剮。這麼多年,她嘗試着用各種理由阻止自己繼續愛胤禛,無非是想在受這剮刑般的痛苦時,能麻木幾分。她試過恨胤禛,試過將感情轉移到劉伯堃身上,試過逃離,甚至試過死亡,但最終她還是回來了,回到了他們結合的起點——紫禁城,或許這就是宿命吧!她胡思亂想着,回憶着,那凌遲般的疼痛像潮水般忽地覆蓋全身。
胤禛將顫抖着得她用力揉入懷中,說:“你以爲我還是三十年前那個毛頭小子嗎?還會輕易上你的當嗎?蕊兒,求你,別趕我走……”牀帳幔中,胤禛卸掉了皇帝的尊嚴,如同孩子般懇求母親的憐愛。亦蕊心如熱火,怎麼忍心再去拒絕,身子一軟,迎上了那火熱的雙脣。
隆禧館內,紅燭高燒,顛鸞倒鳳。而臻祥館,立言倚窗祈盼,望穿秋水。見那驟雨初歇,水落琉璃,殘葉堆積之景,一首詞浮上立言心頭: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悽悽慘慘慼戚。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急?雁過也,正傷心,卻是舊時相識。滿地黃花堆積。憔悴損,如今有誰堪摘?守著窗兒,獨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作者按:宋。李清照聲聲聲慢。尋尋覓覓)
從滿懷希望到滿心失望,立言的淚已流乾,明玉端着幾味茶點過來,說:“主子,用點茶水和點心吧!您一天都沒吃過東西了。”
立言並沒有接她的話,卻問:“明玉,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明玉說:“過了丑時了。”
“呵呵……皇上,他不會來了……”立言又哭又笑,“他愛的並不是我,而是要哥哥忠心於他。我算什麼?”
明玉見她如此,實在不忍道:“主子,其實……其實皇上是歇在隆禧館了。”
“嗯?”立言並不明白。
明玉急道:“主子,皇后娘娘將您引到這兒,自個找機會侍寢,若是真想幫您,拉都把皇上拉過來了,怎會連個招呼都不打?若不是奴婢看不下去,跑去隆禧館打聽,怕是仍要陪您枯等上一夜呢!”
立言搖着頭,說:“不,不會的,姐姐不會騙我,她一心想幫我的。”
明玉說:“主子,以前您有皇上寵着,年大將軍背後扶持着,誰不得給您幾分面子?錦上添花人人都會,雪中送炭則是難上加難,就怕有的人不但不濟困扶危,還要落井下石呢!”
“不……不……不會的!”立言口中喊着,跑出了臻祥館,她遠遠地盯着隆禧館窗中透出溫暖的光,難過,悲傷,嫉妒,憤怒……恨……
明玉察覺出立言目光有異,怕被人發現,惹出事端,連哄帶騙地將她帶回了翊坤宮休息。
亦蕊被三更的更鼓驚醒,忙匆匆下牀,穿衣梳理。胤禛慵懶地說:“怎麼不多睡會?”
亦蕊隨意綰了個髮髻,披上披風,着急說:“立言那傻丫頭,怕還在臻祥館等着。這回可糟了……”
“嗯……”胤禛翻身下牀,“朕隨你同去……你一片苦心,爲年羹堯求情,其實就是爲了你的立言妹妹。他在青海用人自專、專權跋扈、亂劾賢吏已證據確鑿。依你之言,免了責罰,交出撫遠大將軍之印,調任杭州將軍!浙杭一帶,近幾年水災不斷,民亂頻頻,若是他有心改過,着內輔政,也能立下大功。”
“皇上英明!妾身代立言妹妹謝過皇上!”亦蕊大喜道。
二人相攜來到臻祥館,看到的自然是人去樓空,胤禛不在意地搖搖頭說:“怕是困了,回翊坤宮歇下了。走吧,朕還能睡個回籠覺。”
“是……”亦蕊看到館內桌上那沒有動過的茶點,更是不安,卻也只得隨着胤禛回隆禧館歇息。
次日辰時,各宮嬪妃便依晨昏定省的規矩來向亦蕊請安行禮,唯獨不見立言。雯冰說:“翊坤宮的人來稟,貴妃娘娘風邪入侵,高燒不止,抱恙在宮。”
“怎麼不早說!”亦蕊斥道。
雯冰說:“貴妃娘娘傳話,請主子不必前往探視,擔心傳染給您。”
霏月也說:“主子,奴婢知道發高燒的人最重要的便是休息,您前去探視,貴妃娘娘還得起身迎接鳳駕,豈不是雪上加霜麼?”
亦蕊原本已站起身,聽了勸後,又徐徐坐下,說:“本宮知道,誰是最好的大夫……皇上下朝了嗎?”
養心殿。西曖閣
胤禛一下朝,便來到此,伯堃久候多時。君臣二人無太多客套禮數的對話,胤禛單刀直入,說:“伯堃,你與傳旨太監賈進祿一起,替朕去一趟青海撫遠大將軍府,一則監視他乖乖將帥印交出來,前往杭州上任;二則蒐羅他更多僭越、謀逆的證據。”
伯堃面無表情地說:“遵旨!若他有何異動,該如何處理?”
胤禛眼中露出一道殺氣:“抗旨者,殺無赦!”
伯堃揖手道:“微臣遵旨!”
胤禛滿意地點點頭,說:“上次你提出製作暗器的圖樣,朕已派造辦處派能工巧將日夜趕製,昨日來報已成形,你一會去造辦處看看,是否合用?”這暗器,指的是亭林村流傳下來的同時髮針的寶盒。胤禛吃過此盒的虧,自是念念不忘。
造辦處就在養心殿外,伯堃從秘密掖門繞出,儘可能無聲無息地快步前往該處。
還未入造辦處,便聽到一個暴怒的聲音:“我親耳聽到皇阿瑪說定製寶石腰帶給我們幾位阿哥,現在四、五、八阿哥(作者按,就是弘曆、弘晝和福惠)都已領到賞賜,爲何未獨缺了我這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