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可怕啊!你看到沒……那舌頭……”“快別說了,聽放下她的奴才說,凍得就像條死魚,連膝蓋都不會彎曲了呢!”“還有那臉,醬紫色的,眼珠子都鼓到臉上了……當真嚇壞人了……”“最可怕的是,清鳳的衣服被惡鬼抓成一條條的,光着腚,羞死人了……”“啊……”一羣小鬟嘰嘰喳喳的,看到遠遠來的身影,忙止了話題,避路行禮:“福晉萬福!”
亦蕊冰冷地掃她們一眼,向雯冰使了個眼色。雯冰訓斥道:“王府之內,忌多口舌,都去昭泰門下跪兩個時辰。下次若再犯,可少不了賞板子了。”
“謝福晉!”小鬟們個個嚇得面色慘白,待亦蕊一行人走後,乖乖地向昭泰門走去。半路,不知誰多嘴又說一句:“你們說是凝秋姑姑回來報仇了?還是福晉替她殺了清鳳呢?”其他人默默進行,不答一語。
這個疑問,又何止存在府中下人心裡。飲瀾居,明玉跪抱着立言的雙腿,哭着說:“奴婢無才無德,家中還有老母,求主子放奴婢出府吧!”
立言喝道:“出府?清鳳死了,我身邊本已無可心之人,你別在這胡言亂語。”
明玉哀求道:“並非奴婢說着瘋話,若在留在府中,奴婢定有性命之憂。求主子開恩,放過奴婢吧!”
立言渾身打一激凌,道:“憂什麼憂?有說來說去,都是那烏拉那拉氏在搞得鬼,本福晉已讓她一步,居然學會咄咄逼人了!”說罷,她用力一拍桌子。
“主子息怒!”明玉說,“上次奴婢等人被活埋,加上清鳳之死,都是神出鬼沒的,定是凝秋的鬼魂來上尋仇啊!”
“若真是賤婢上來尋仇,你跑到天涯海角也是死路一條!”立言冷靜說,“我前思後想,爲何是塗花我的臉,並不毒手?定是對我有所顧忌,又想給些警告,若是鬼魂尋仇,會忌憚這些嗎?而清鳳死因未明,你們這班奴才就想着背主棄義,真是好不忠心啊!”
明玉連聲說:“奴婢對主子絕對是赤膽一片,只是自小與清鳳相伴,她死得不明不白的,奴婢心中又痛又怕,只怕不能好好服侍主子!”
“說來說去,還是想出府對吧!”立言譏諷道,“恐怕是年紀大了,春心動了吧!要本福晉出你一套好嫁妝嗎?”
明玉一心想出府,便不強嘴,伏地說:“奴婢不敢奢求,只望出府與家人團聚!”
許久,都不見立言答話,明玉悄悄擡起眼梢,見她正對窗冥想,低聲提醒道:“主子……”
立言回過神來,說:“你的事先擱擱,對了,清鳳在府中跟那些奴才關係頗好?”
明玉被問得摸不着頭腦,說:“最要好的,自然是奴婢了,還有小路子、小何子……還有,趙明,都是往來比較頻繁的。”
“小路子小何子都是太監,趙明……”立言眼珠一轉,問,“還有其他男人,我指的是,不是太監的……”說起這個,立言也不由臉紅。
明玉答道:“清鳳姐在府中與人爲善,加上主子人緣極好,倒沒有與她爲難的。”
“溜鬚拍馬!”立言瞪一眼明玉,“我哥哥呢?他怎麼還不來!”
明玉說:“明日就是萬壽節了,王爺和年大人忙得不可開交,連續三天沒有回府了呢!”
立言狠狠道:“烏拉那拉氏,你可真會挑時間!”
蕙蘭居
“好!真是精彩!”亦蕊讚道。
宸宛和瑤夕微微躬身,說:“謝姐姐讚譽!”
亦蕊笑道:“雯冰,快奉茶,兩位妹妹跳了一上午,先歇一歇吧!”
二人相視一笑,坐了下來,吃了幾口茶後,亦蕊方問:“對了,怎麼不見弘曆?他不是獻桃的小仙童嗎?”
“教了幾次弘曆就會了,鎮定大方,反正顯示我這個額娘笨拙了!”瑤夕笑呵呵地說,“對了,宛妹妹,我覺得這個步子還是古怪,你能再示範一次麼?”
宸宛忙起身,問了幾句,輕盈地舞動起來。
瑤夕皺着眉,笑道:“妹妹是驚若游龍,我是黔驢技窮。怎麼跳,都覺得古怪,看來得多加練習了!”
“我看着挺好。明日就是獻舞了,夕兒不必太過緊張,反而自亂陣腳。”亦蕊安撫道。
瑤夕一福說:“妹妹還是不吃了,得多加練習,勤能補拙。”
亦蕊鼓勵地點點頭,說:“去吧!”
瑤夕正想告退,突然想起一件事,擡頭問:“姐姐,聽說清鳳暴斃於海棠園……”
“莫讓雜事分心,大事爲重!”亦蕊鄭重地囑咐道。
二人一凜,感到身上擔心倍重,無心再坐,紛紛又排練起來。
福熙樓,午膳過後
亦蕊跪倒在觀音像前,默默頌經。平日裡,雯冰霏月從不打擾,可今日卻一同跪下,口中唸唸有詞。約摸半個時辰,亦蕊禮佛完畢,淨手後,她說:“兩個小丫頭,何時變得如此虔誠?”
雯冰吐吐舌頭,霏月答道:“清鳳死了,我們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凝秋姑姑,省得她死不瞑目。”
“哦?你們覺得這是個好消息?”亦蕊道。
霏月說:“當然!要不是她們,姑姑根本不可能死,福晉,下一個是誰?明玉?還是年福晉?”
“胡鬧!”亦蕊喝道,“什麼意思?難道連你們都認爲是我下的手?”
難道不是嗎?雯冰與霏月心中置疑,卻不敢再問出口,低頭乞罪。
許久,亦蕊嘆氣道:“也無怪你們這麼想,我心中又何嘗不存殺念呢?但清鳳只是個棋子,殺了她也改變不了什麼,何必污了手?傳張凱前來!”
張凱很快到了,打千兒,請安後,亦蕊說:“仵作看後,怎麼說?”
“稟福晉!順天府仵作一早便來了,查過之後,稱青鳳之死乃是自殺。”張凱說。
亦蕊疑道:“自殺?”
張凱說:“從表面來看確實像是自殺,第一清鳳姑娘身上的首飾銀兩俱在,並不可能是劫殺;第二府中侍衛看守嚴密,若不是自殺,怎會毫無動靜?第三,奴才與捕快一起,找了飲瀾居的人做了供,他們都說清鳳自上次被活埋後,有些神情恍惚,有輕生之念。”
雯冰啐道:“想是她做賊心虛,怕不得好報吧!”
亦蕊說:“表面?看來你也不覺得是自殺!”
張凱笑道:“真是瞞不過福晉。因順天府判清鳳是自殺,屍體便沒有拉走,留在府中自行入殮。但奴才心中始終有幾個疑點,消除不掉。爲何清鳳身上的衣服會破爛不堪?若是自殺,理應穿最好的衣服。而且,爲何要迢迢到海棠院去上吊,在自己的屋中不就行了嗎?”
雯冰說:“奴婢猜……”她眼光一轉,看向亦蕊,後者輕輕點頭,她方說下去:“奴婢猜清鳳應該是被凝秋姑姑上了身,想當初姑姑被她們在海棠院整治得不死不活。這衣裳……恐怕是她瘋起來,自己抓破的吧!”
亦蕊搖搖頭,道:“走,帶我去看看清鳳吧!”
“使不得啊!福晉!清鳳死狀恐怖,會驚到您的!”張凱連忙阻攔。
亦蕊說:“我若不出面澄清此事,這黑鍋就落定在我身上,遭人口實。明日萬壽節,我須與王爺共同入宮,若賊人在其中動些手腳,我清譽何在?”
張凱趨於無奈,只得帶着亦蕊前往安置清鳳屍首的屋子。儘管已做好心理準備,在掀開白布的那一霎那,還是怕霏月嚇得險些暈過去,三個女人抱成一團。亦蕊強作鎮定,讓雯冰霏月站得遠些,自己大膽地往前走了幾步。
張凱解釋道:“舌頭突出、面色紫紅,脖頸處僅有一條勒痕,證明清鳳的確是在海棠園上吊自殺的。”
亦蕊儘量不去看那對突出的雙瞳,突然,她發現在清鳳脣邊,有些淡淡的傷痕,她說:“看,這是什麼?”
張凱忙走過來,用手輕輕掰開清鳳的脣,雙脣外側內側,都有不同程度的擦傷,他越看越奇,疑道:“福晉說的對。剛驗屍時,死者臉色通紅,舌頭老長,令我們忽略了這點……啊……”
一股水順着清鳳口中流了出來,張凱嚇得忙撒了手,驚道:“這是什麼?”好在不痛不癢,也並無惡臭,張凱膽大,一番觀察後,回道:“似乎就是水!可是爲什麼會吐水呢?”
亦蕊的視線轉向清鳳那鼓脹脹的肚子,說:“你去用力按她肚子,看看會怎麼樣!”
“是!福晉!”果然,張凱連按幾下後,清鳳的嘴裡吐出了更多的水。
雯冰霏月雖隔着遠,但仍看得清情況,說:“清鳳怎麼會那麼渴,喝那麼多水呢?”
“她不是渴,而是被人強迫喝水!”亦蕊轉頭對二人說,她想了想,又問:“張凱,清鳳死前可被人侵犯過!”
張凱答道:“仵作驗過,並無,但……清鳳姑娘已非處子之身!”
“啊!”三女驚訝,無論是宮女,還是家婢,都是主子的人。爲妾爲奴,都由不得自己。“清鳳膽敢與人私通!”亦蕊突然想起那夜偷偷回府一事,趙明,對,一定是他!亦蕊說:“你幫我查查昨夜趙明在何處,有什麼人可以爲他做證!”
張凱說:“您是懷疑趙明?”
亦蕊點頭道:“趙明應該就是姦夫,至於他是否兇手,要調查後才知道。切莫打草驚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