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生等了將近半小時, 白晶晶的車才停在他跟前,楚生第一次見白晶晶穿現代的淑女套裙,挽了個優雅的髮髻, 腦中立刻浮現出一句“欲把西湖比西子, 淡妝濃抹總相宜”。
上了車, 楚生問白晶晶:
“我們這是去哪兒?”
白晶晶道:
“你還沒吃早飯吧?”
楚生摸着自己癟癟的肚子紅了小臉。
白晶晶帶楚生去了一家佈置典雅的茶餐廳, 楚生雖然餓, 但卻是小雞胃口,吃了幾口便放下了餐具等消化。
白晶晶一直都若有所思地看着楚生,見楚生回望過來, 才從包裡掏出一疊摺好的A4紙遞給楚生。
楚生疑惑地接過了,卻在看到第一頁上的一寸免冠照時手顫了顫, 險些將那些紙張散落到地上。
白晶晶替他託了把纔將資料擱回桌面。
楚生有些不知所措地擡頭望着白晶晶。
白晶晶道:
“我想……這或許會對你有用……”
楚生又低頭看了那照片一眼, 照上男子那沉穩中透着溫柔的眼神, 讓楚生鼻子一酸,險些掉下淚來。
渾渾噩噩的回到家, 楚生往沙發上一躺,真想就這麼睡過去……然而眼角瞥到茶几上那一疊資料,終是煩躁地翻身起來拿過來看:
姓名:櫻井真嗣
性別:男
身高:185cm
體重:72kg
出生年月:1985年12月4日
出生地:川崎市神奈川縣
畢業院校:東京大學
主修:農學部獸醫學
(楚生:“噗——”)
直系親屬:
父親:櫻井敦司。
母親:高橋理惠子
祖父:櫻井智樹
家族背景:櫻井家族靠人工養殖、培育錦鯉起家,如今已發展爲上市公司,主營錦鯉專用養殖觀賞設備、鶴見水泵等, 櫻井智樹爲最大股東, 櫻井敦司次之, 櫻井真嗣爲法定繼承人。
(楚生這才明白, 原來真嗣的那句“井裡□□”是這個意思……)
成長經歷:櫻井真嗣爲櫻井敦司的私生子, 一直未得到真嗣家族尤其是櫻井智樹的承認,其生母高橋理惠子於真嗣十歲時病逝後, 櫻井真嗣被父親櫻井敦司送去中國託曾於日本留學的友人楚衛國代養,直到十二歲才被病入膏肓的櫻井智樹承認爲繼承人並召回日本……
楚生看到這裡就愣住了。腦中閃過的一些畫面,零零散散地拼湊一些模糊的片段,彩色照片上那雙眼熟悉得呼之欲出…… 楚生猛地站起來,直到握住門把才發現根本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
傻愣愣地坐回沙發上,楚生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隨後拿起資料繼續往後翻,後面幾頁無非是講真嗣回國後如何爭氣地考上日本第一的學府,畢業後如何年輕有爲得到其他股東的賞識,將來必定是位出色的家族企業繼承人等等,唯獨感情經歷那欄寫着大大的“無”字。
資料的最後一頁,是真嗣現在的狀況,包括居住地點,近幾月的行程還有——楚生手一顫——聯繫方式……
楚生捏着手中的資料發呆許久,才顫顫巍巍地將那個號碼輸進自己手機裡,然而磨蹭半天沒敢按呼叫鍵,唯有將真嗣的名字打進去存了通訊錄。
楚生看到手機上的時間,纔想起來給張司青收拾行李。
將衣服一件件地拿出來摺好,楚生忽然覺得很失落……在這種時候,他是多麼希望張司青能像往常那樣陪在自己身旁說些無厘頭的話不着邊際地安慰他……
在一起一年多,已經成爲了一種習慣……習慣這種東西就和渣攻一樣,說不上哪裡好但就是無法取代。
將張司青的筆記本電腦放行李箱最下面用鬆緊帶固定好,隨後上面放上衣物和一些生活用品,楚生合起箱子提了提,不算太重,而且有滾輪平地上還是比較輕鬆的。
最後看了眼兩人的家,楚生關了燈,提着箱子出門了。
冬天天暗得早,才五點多已經亮了路燈。
一路上,都是過年的喜慶,滿大街火紅的鞭炮屑和提着禮走訪親朋好友的笑逐顏開的人們,楚生覺得更落寞了。
湯晨傑的家在公房兩樓,楚生有些奇怪,湯晨傑開道館也該是有些積蓄的,爲什麼還選這種老式公房住?
嘿咻嘿咻地將箱子搬到二樓,按響了門鈴。
跑來開門的是圍着圍裙的張司青,楚生險些將箱子砸地上。張司青那在家裡是多麼嬌生冠養一主兒,什麼都是楚生給弄的,他只管翹着腳調侃人生……沒想到,他也會有這一天……
張司青被楚生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接過箱子扔地上,拉楚生進來道:
“他去買東西了,我和他說我會燒飯……媳婦快help me!!!”
楚生一嘆,脫了外套走到廚房,教張司青怎麼用高壓鍋燒飯,怎麼用鐵鍋燒菜。
張司青很勇敢,他手拿鍋蓋當盾牌護在胸前,瑟瑟發抖地瞅着楚生拿鍋鏟翻炒。
楚生無奈道:
“你近點,炸不死你的!”
張司青向前邁半步,又退後一步。
楚生鄙視道:
“你就在那兒跳探戈吧!看你以後不在他跟前露餡兒!”
張司青一想到湯晨傑立刻扔下鍋蓋勇猛地衝過來一把奪過鏟子:
“我來!”
楚生看着他那大義凌然的僵硬動作:
“你這什麼姿勢?”
張司青坦然道:
“以前給我家的薩摩耶鏟大便……”
楚生扶額。
炒完最後一盤菜,張司青喜滋滋地端上桌的時候,湯晨傑就提着大包小包回來了。
湯晨傑換了鞋進來,看見一桌子一半炒得印象派一半炒得野獸派的菜和不停搖尾巴的張司青明顯愣了愣,隨即放下塑料袋道:
“你看看,還有什麼少的沒?”
張司青歡天喜地地蹦過去,蹲下來翻了半天,猶豫地擡起頭道:
“可樂。”
湯晨傑咬牙:
“你剛怎麼不說?”
張司青扭捏道:
“可樂殺精……”
湯晨傑壓下暴力衝動再次踏入寒風之中。
幸好小區門口就有家便利店,湯晨傑抱了1.5升裝就上來了。
張司青打開門道:
“以後抱咱孩子可不能這麼抱,填炮彈似的……”
湯晨傑忽略他走進來,將可樂往桌上一放,張司青高高興興地就去開蓋子,但因爲之前湯晨傑一路上晃得太厲害可樂“磁”地就井噴了,張司青忙拿嘴去堵,結果堅持片刻後可樂從張司青的鼻子裡噴了出來,那個仙女散花啊……將桌上的菜紛紛澆了個透心涼。
還是湯晨傑先反應過來,把可樂瓶從張司青嘴裡□□。張司青立刻癱軟在椅子上咳嗽起來,楚生忙遞上紙巾給他擤可樂……
張司青好不容易緩過神來,對着一桌可樂雞翅可樂青菜可樂米飯就內疚地紅了眼……
湯晨傑坐在那兒沒說話。楚生手機響了,說了聲不好意思便出去接了。
這時候湯晨傑看了眼快哭出來的張司青,挺了挺身板,艱難地舉起筷子,夾了根沾了可樂的野獸派的青菜,緩緩送到嘴裡道:
“還成……”
張司青呆呆看着勉強吞嚥的湯晨傑,撲他懷裡就哭開了:
“你快掐我一下這比上海人民漲工資還不真實啊我盼了三年連做夢都不敢想……”
湯晨傑皺眉,有些無措地低頭看懷裡樹袋熊。
伸出手,猶豫着要不要放張司青背上,就被嗷嗷哭着的張司青一把扯住了按腰上,扯住另一隻手搭背上……
湯晨傑嘆了口氣,任憑張司青在他懷裡擤鼻涕抹眼淚。
楚生接完電話回來,透過門縫就看了那麼一個觀音坐蓮的場景,悄悄替他們合上了門,轉身下了樓。
回去的路上,楚生給張司青發了條消息說有點事先走了,望着車窗外的熱鬧,忽然有了種嫁女兒的心情……
雖然楚生和湯晨傑不熟,但也知道湯晨傑是個拘謹且頑固的人,他能在張司青曾對他做下莽撞的事後仍說試試看,已經是最大的讓步和遷就了……
其實就和周瑞他媽說的一樣,在一起是過日子,愛不愛並不重要,關鍵是有沒有那份爲了與對方生活在一起而願意改變的心。
想到這裡,楚生不得不感嘆一下自己拿動不動就高壓線的愛情……上次和周瑞的爭吵,真嗣不過是個藉口罷了,說到底是不信任,是急於求成的浮躁……
還記得某篇散文裡提及的“靜靜看一朵花開”的心態,不知道在這個浮躁的都市,誰還有這個耐心靜靜守候感情在日積月累中含苞待放……
楚生到小區時,已經過了十點,小區的大門已經鎖了,小門要勞煩保安出來才能開。
楚生忽然覺得,在這樣一個悲觀而詩意的晚上,不該就這樣回到空蕩蕩的小屋內輾轉反側,於是便繞着這業主委員會爭執的對象的外牆散步。
快散步到小區後門時,楚生忽然看到兩個疊加的人影在圍牆外面鬼鬼祟祟的。
難道是小偷?
楚生謹慎地往陰影裡挪了挪,觀察着兩人的一言一行。
只見那踩着另一人肩膀的男子拉長了脖子往牆裡瞧,下面那被踩着的男子不耐煩地壓低聲音道:
“有人沒?”
上面的男子筆了個“ok”的手勢。
下面那位立刻將踩肩上的男人扔進牆裡,隨後自己退後幾步,助跑一躍也翻了進去。
三秒後,牆裡傳出了 “來人啊——抓賊啊——!!!”的叫喊聲,楚生忙衝回到大門口讓保安放他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