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閨學裡也都是學一些簡單的東西,落下功課也沒什麼打緊的,再加上病情反反覆覆的,麗娘也就一直沒有到閨學裡去,每日只在房裡歇着,屋子裡藥香不斷,只把人薰的有些頭昏。
大姑娘還是那樣的性子,放在心上的人,每日總要過來看幾回才安心,又趴在麗孃的牀頭說話。
今日師傅又教了些什麼,佈置了什麼任務,誰做的好,誰又受了批評。
——當然,做的好的基本上都是二姑娘容蘭,嘉娘總是墊底吊尾的那個,被批評的也最多。
麗娘和嘉娘最要好,再加上二姑娘總是看不慣麗孃的樣子,麗娘自然希望嘉娘能爭氣一點,不要老是被這個二姐給壓制。
便對嘉娘道:“二姐姐性子要強,事事都要壓姐姐一頭,你也能忍?”
嘉娘眼神清澈,眨着一雙大眼睛對麗娘道:“爲什麼不能忍啊,二妹妹做的好那是應該的,想必她也沒有壓我一頭的心思吧!……”
兩人都是小姑娘,麗娘又素來聽嘉孃的話,嘉娘這麼說了,麗娘便點了點頭,不再做聲。
倒是嘉娘又抓起麗孃的手,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道:“你要快點好起來啊,怎麼病了這麼久,都沒有人陪我玩兒了。”
麗娘臉色蒼白,病中的人面上連一絲血色都沒有,卻仍舊對嘉娘笑道:“知道啦,姐姐就是貪玩,老太太也縱着你。”
嘉娘雖然虛長了麗娘幾歲,對這種事情卻沒什麼概念,玩兒不就是一天的正經事嗎,什麼學習、女紅之類的,完全沒放在心上,聽了麗孃的話,也不覺得不好意思,只撓撓頭道:“不然呢?還有什麼事情要做嗎?”
嘉娘說的好有道理,麗娘竟覺得無法反駁,張了張嘴,倒是沒說出什麼來,只幹瞪着眼看了嘉娘一會兒,點點頭道:“嗯,那倒是。”
其實麗娘也才五六歲,平素又少人教導,哪裡知道身爲一個世家閨秀,平素應該做些什麼才符合身份。
嘉娘又同麗娘說起了五月端午節,京城最大的龍舟賽會在清河上舉行,定國侯府沒什麼適婚兒女,府上又沒有主母,老太太雖然喜歡熱鬧,但是,這種舟車勞
頓的事情又覺得太麻煩,因此一向都不大熱衷的。
今年二姑娘卻不知怎麼同嘉娘說起了這件事情,說想要去河邊見見世面,攛掇着嘉娘和老太太求求情,到時候,出門去玩兒。
嘉娘是個跳脫性子,有這麼好玩兒的事情,又聽說熱鬧極了,她這麼大也沒去過,自然心動,便和老太太開了口。
老太太對這個大孫女兒向來是有求必應的,這回嘉娘一開口,就算再麻煩,老太太也決定帶着府上衆人出門一回。
嘉娘來和麗娘通報這個好消息,搖着麗孃的手道:“就快到日子了,你要快點好起來呀,到時候,咱們一起去。”
看着大姐那麼高興,麗娘自然不肯拂了她的好意,也點點頭道:“嗯,我一定努力快點好起來。”
說完眼神又黯淡了下來。麗娘這麼理直氣壯的想出去玩,是有本錢有身份的人。再想起那一日在園子裡聽到那些人說自己的話。
其實麗娘病這麼久,倒也不是說真的病多重,只是她自己有心病,不想早早好起來,只覺得一出門,那些人就會在背後指指點點的說自己。
麗娘閉了閉眼睛,帶着一點黯然道:“還是算了,姐姐也別老是惦記着我,自己玩兒的開心點就行了。”
嘉娘本來計劃的好好的,又聽說麗娘讓她自己好好玩兒,明擺着就是不想去的樣子,偏頭看她道:
“這是怎麼啦!當然要咱們一起去纔好玩兒啊,你是擔心病好不了對不對?放心吧,肯定是這個大夫不好,吃了藥你也一直沒見好,回頭我和老太太說,換一個大夫給你瞧病,肯定很快就好起來了。”
嘉娘一派天真爛漫的樣子,完全也不知道麗孃的心思,只順着自己開心罷了,又自顧自的說了許多在二姑娘那裡聽來的事情,龍舟賽如何如何的熱鬧。
麗娘也只是個小孩子,聽到這樣的場面,如何能不心動呢,眼中全是嚮往,最後,還是退縮:“不用了……我,也不是很想去的!……”
嘉娘說的正開心,聽到麗娘說自己不想去,倒是愣住了,她想過很多麗娘不能去原因,卻惟獨沒有想到是她自己不想去。
怎麼可能呢?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人不想去湊熱鬧啊!嘉娘表示不相信,脫口道:“爲什麼呀,那麼熱鬧,去玩兒玩兒不好嗎?”
麗娘只是搖頭道:“我不喜歡那麼熱鬧的地方,人太多了,看着就頭暈,還是姐姐們去吧,我正好在家養病。”
嘉娘勸慰了半天未果,反正麗娘就只說是自己不感興趣,而且也不願意去湊熱鬧。嘉娘也沒有法子,似乎頗爲掃興的樣子。她就是這樣一個性子,自己開心的時候,便恨不得拉拔上整個世界陪着自己一起高興。
若有一人覺得不高興,嘉娘便十分掃興,離開的時候,也有些悶悶不樂的。
小姐妹這樣的場景一字不落的讓站在一旁的齊氏聽見了,她倒是有些不解,明明方纔大姑娘說起龍舟賽的時候,麗娘是一副嚮往的表情的,怎麼到最後,又轉了話鋒?
在嘉娘走後,齊氏上前對麗娘道:“姑娘,奶孃記得你以前總是喜歡這樣熱鬧的地方來着,怎麼這會兒倒愛起清淨來了?”
麗娘看了一眼齊氏,眼中有明顯的躲避,也不想多說,只道:“就是覺得太亂了,再說了,老太太讓大姐姐出去玩兒,也不一定樂意帶上我們這些人。”
齊氏聽到麗娘說這樣的話,倒是頗有詫異,因爲老太太爲人慈愛,處事又頗爲公正嚴明,因此麗娘一向對老太太是尊敬有加,這樣背後說起長輩,倒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別說是麗娘一向愛重的老太太,就是二姨娘百般刁難,在齊氏教導下的麗娘,也從來都是方方正正,從來不在背後抱怨一句的。
“姑娘這是怎麼了?倒像是和誰置氣是的,您沒看見大姑娘走的時候,那麼一副失落的樣子,何必掃她的興呢?”
齊氏規勸麗娘,也提醒道:“老太太對待幾位姑娘,一向都是公平公正的,既然說了讓大姑娘出去,那家裡的幾位兄弟姐妹,就沒有落下的道理,姑娘怕什麼?”
畢竟不是親孃——就算是親孃活着,在四姑娘跟前也只是個姨娘,算是半個奴才,話都不能說重了,更別說自己這樣的奶孃了。
齊氏話還說的軟和,不敢太重了刺激麗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