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傅將軍一聲大喊及時的制止,看着連成一線的防禦工事,怒氣沖天,“張狂小兒,你們接了王妃前去,是打算將我等一網打盡?!”
“豈有此理!王爺親自下的令,你們懷疑不如干脆帶着這個號稱王妃的人走遠,少來營地生事!”來人不甘示弱,同樣大聲的回道。
若芸見着前方劍拔弩張之態,營地一側靠林、一側地勢平坦,走到一半的胡玉兒進退兩難又面露急迫,轉眼看了看傅將軍滿是鬍渣的方臉,忙朝顧尹昭使了個眼色。
顧尹昭這才咳了聲,端起笑道:“這位將軍稍安勿躁,我等也是怕王爺得了王妃便不理其他,還請允許隨侍一同進入。”
“不成!王爺有令,在鑑別王妃是否他人假冒之前不得放無關人等進入!”那將領分毫不讓,指着胡玉兒擡了擡下巴道,“此人既是孕婦,便冒險一帶,你等休要耍花樣!”
“休要囂張!榮逸軒謀朝篡位還是什麼王爺?!落草之寇而已!”傅將軍早氣的臉頰由紅轉紫,挑了長槍就想豁開防口。
而那年輕的將領臉色頓時轉陰,抽了佩劍相向。
看他身後弩箭手完備,那高揚的手就要揮下,若芸忙瞪了眼顧尹昭。
“將軍息怒,我等是來求見而非求戰,還請將軍好生照顧王妃,若有閃失,追究的可是你們王爺。”顧尹昭雖不會武功,卻使足了力氣將傅將軍的長槍握住,面上還掛着有禮的笑,淡定如初。
對方將領等了許久也不見真的動手,只當是虛張聲勢,手臂直揮改爲緩落,立刻有人上前將胡玉兒圍住、護送着入內,他自己則斷後,一連回幾次頭才揚長而去。
“退!”顧尹昭不敢在營前耽擱。一聲令下便命所有人後撤往交界處,不忘回頭衝着深思的若芸小聲道,“幾成把握?”
“五成,但可以是十成。”若芸坐上車便坦然相告。絲毫沒有舉棋不定的模樣。
“呸!你這等女子,懂什麼兵不厭詐?!我等兵家之事,豈容你置喙?!”傅將軍聽到這輕語,眼見着顧尹昭所謂的籌碼被輕而易舉的摘了去,當即痛罵。
若芸知他十分輕視身爲“皇上宮妃”的自己,一路上不僅沒給好臉色,聽顧尹昭三番四次同自己討論更是不屑一顧,臨到陣前看到如此也難怪怒不可遏。
她倒也不怒,斜睨一眼平靜道:“傅將軍言重,我等前來不是爲了用兵打仗。還請傅將軍恪守己任,護衛好顧大人。”
“你……”傅將軍氣結,當即瞪了瞪顧尹昭,後者則佯裝未見般的將自己的車窗放下。
只聽着一聲銳器物入木之聲,一支羽箭飛射而來、釘入顧尹昭的馬車上。傅將軍忙拉了繮繩停馬,隨行之人皆四顧張望、有些不知所措。
“傅將軍,還請恪守職責,那邊打來了。”若芸也關了車窗幽幽的說着,聲音不輕不重但就是叫夾在兩車正中的傅將軍聽了個明白。
緊接着有更多羽箭射來,傅將軍忙揚鞭一聲,指揮人全力撤離。拉開了箭矢射程,回頭又遠見營地中有輕騎追出。
“護衛。”顧尹昭到底有些緊張,咳嗽兩下提醒,隨後揚聲一喝,“前方入林中迂迴,繞之。不到萬不得已別動手,也別全退至後方、亂了立場。”
傅將軍雖有不情願,但顧尹昭這般強硬的開口,他也只得照辦,立刻帶着人馬折入林中繞行。
一時間車馬速度減緩。而輕騎也礙於地形施展不得,雙方誰也沒有佔得便宜。
“姐姐……”柔嫣從縫隙中窺得情況,有些擔心的搖了搖若芸的袖子。
若芸安撫似的拍了拍她,緩和道:“柔嫣可是保證那解藥有效?”
柔嫣愣了下,撲閃着雙眼,隨即點了點頭:“嗯!那個失心散中的容易也去的容易,我見王兄解過很多次,應該沒什麼問題,只是……”她低下頭去,復又擡起,略爲擔憂的道,“若中的很深很久就很難立刻解了,沒問題嗎?”
“自然。”若芸十分輕鬆的回答,“要在王妃見到王爺之前下手,必定不會太久也不會太深,追隨王爺的趙天也好,你尋求合作的王兄也好,都不會下狠手對付孕婦,她肚子裡的可是王爺的孩子。”
“但是姐姐,你確定能解?王妃要是中了,會主動吃呀?”柔嫣還是有些不信,那解藥也是藥粉,但也要人喂才行。
“此處因樹林緣故風沙不大,可卻有往復,王妃頭一回來這裡,必然不習慣這裡的環境。”若芸眯起眼,想起自己初到此地時的各種不適,不禁莞爾,“人最本能的,就是打噴嚏、咳嗽時候的捂嘴了。”
“原來是這樣!”柔嫣恍然大悟,這才放下心來,長舒一口氣道,“姐姐你把解藥抹在王妃的手上了!”
“嗯。”若芸見車內的幾位僕婦也因此暗暗鬆了口氣,抿脣答着。
“可是……”柔嫣想到一處,還是有些擔心,這回附到她耳邊,更加小聲道,“王妃一路上都在念那個王爺的名字,嫣兒怕她一見了王爺,根本不會管我們了……”
“是有這可能。”若芸輕輕點頭,遺憾之後話鋒一轉,“但她若想讓榮逸軒是王爺的同時,自己的父親又安然無恙,便只能藉此東風才得兩全。”說着便合目休憩。
王妃是何等注重名聲之人,從對她隱忍、從不聲張便可窺一二,何況金殿上還兩邊求情,足見其心意,孩子誕生在即,胡玉兒是聰明人便絕不會放過這個給她和榮逸軒的臺階,只是眼下要撐過趙天的的攔截,就真的要看傅將軍了。
馬車行了多時,待到在交界林中繞了快半日,再匯合時已然少了十之二三的護衛,而對方的輕騎卻因傅將軍的擊殺而漸漸撤出林中,轉而由步兵深入圍堵。
偏偏傅將軍不想遭其包圍,每每不同路的繞着精確的彎道,又借兩旁地勢舍了點人馬去聲東擊西,始終護着馬車與主力前行,未提一個難字。
興許對方見未傷得馬車及近旁隨衆分毫,乾脆調了弓箭來,在林側一字排開,封住大半的去路。
本就各有折損,傅將軍此刻也覺得不妙,當即御馬上前,有些不甘的朝車內氣喘道:“顧大人,現在最好撤離,日後再作打算。”
顧尹昭沒吭聲,若芸也並未插嘴,馬車離佈防的林邊越來越近,傅將軍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正要下令停步回撤,只見圍的密不透風的林邊豁然洞開,有人帶着人馬迎面飛馳而來。
“趙天,本王沒讓你動手!”一聲冷到極致又夾雜着焦急的喝止聲讓意欲再動的林中雙方同時停住,緊接着有一聲粗獷的哼聲傳來,但到底未有趙天的人再動。
來人策馬揚鞭繞過叢叢灌木,隨行將若芸一干人的馬車團團圍住,傅將軍手執兵刃以對,神色早無那般胸有成竹,目光不停的在爲首大麾之人的臉上來回的看。
方纔因追趕而動靜頗大的樹林霎時間安靜下來,無命不得動手,連冷哼的趙天也嘆息一聲撤了人手,林中人緩緩退到外頭,只留下榮逸軒帶來的人馬與天頤的馬車護衛僵持不下。
若芸這才輕輕的放開懷中因恐懼縮成一團的柔嫣,欣然踏出馬車,只見榮逸軒着了輕甲大麾坐於馬上,兩頰消瘦不修邊幅,雙目冷冽而透着疲憊,仿若失了銳爪的雄鷹那般警惕而陰沉,又帶着明顯的焦急、緊盯着她的一舉一動。
從天牢一別她便不曾再見過她,而今他手執繮繩與她對視,只一瞬便目光緩和、卸了方纔的焦躁與徹骨冷,瞧她輕輕的除去罩帽、露出靜好如初的容顏,忙翻身下馬走上前,猶豫再三竟不知如何開口,就那般定定的與她四目相對,眼神急迫而透着熱度。
她不禁有些恍惚與悵然,她其實並無十足十的把握,胡玉兒即便告知顧尹昭來訪,榮逸軒也未必就攔住趙天的堵截,可榮逸軒竟真的這般帶了人前來,想必未曾忘卻她的曾施援手,或許也還有哪怕一絲一毫對她的擔憂與牽掛,越是如此她便越感悲涼。
“蘇若芸,見過王爺。”若芸注視良久,首先打破沉默,緩緩行禮道。
衆目睽睽之中,榮逸軒扶她不得,將萬般疑問與話語硬生生嚥了回去,仍沉默的佇立。
顧尹昭適時的鑽出馬車,衝他抱拳一笑:“榮王爺別來無恙?想來趙將軍是與顧某有點誤會,還請王爺不必介意。”
傅將軍見他輕描淡寫的將圍堵一語帶過,只得冷着臉命人收了兵器,見着榮逸軒直盯着若芸挪不開目光,更爲不屑的乾脆側轉臉去。
“顧大人所言極是,不知王爺可曾見到王妃?”若芸忙提及胡玉兒,眉眼帶笑的瞅着他。
榮逸軒這才從失神中緩過來,一瞬又變得涼而落寞,目光卻仍未移開,只緩緩道:“方纔見本王的正是玉兒本人,聽聞顧大人帶了有利於本王的條件造訪,本王也想親自聽聽高見,不如移步本王營中?”
“王爺!莫要上當!此時我等與他們水火不容,豈能容他們入軍營?”趙天在不遠處徘徊多時,眼下聽見模糊的談話,終於按耐不住高聲喊道。
若芸卻不置可否,轉身便入了馬車。
榮逸軒這才翻身上馬,調轉馬頭再一次確認般的朝趙天下令道:“帶他們入內,留護衛在外圍場地,其餘不得爲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