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劉千舟臉上表情複雜，聽了這心裡也五味雜陳，不太好受。
沒有文化，不認識字兒，這基本上一輩子也就被某種命運註定了，不由得爲這小姑娘隱隱擔憂。
黃鶯忽然說：“但是，姐姐，我會寫我自己的名字。”
“真的啊？”劉千舟立馬錶示出驚喜，“那也是很厲害了，你怎麼認得你的名字，還會寫呢？”
“柯鳴她媽教我的，我們寨子裡，認得字的阿姨少，但是柯鳴她媽就好厲害，她教柯鳴認字了，柯鳴現在都在鎮上上學了，非常厲害。”
黃鶯話裡話外，透着無限的羨慕。
劉千舟聽得感慨萬千，所以對宋城他們公司做的慈善羨慕，崇敬又推上了幾分。
那老婦人笑說：“不過大閨女，你們來我們寨子裡，就是商量着給建學校的，是吧？學校建起來了，我們寨子裡的孩子以後就都能認字了，那可是大好事啊。我們其實也不求孩子們能認得多少，也不奢望自己家的孩子能有柯鳴那樣認的字多，只要會寫家裡人的名字，會認就夠了。我們家幾口人，都不會寫呢。”
劉千舟心頭一酸：“是啊，學校應該明年春天就好了。明年春天，村子裡的孩子就都能開始上學了。”
只是可惜的是，這些大齡孩子，該怎麼上學呢？
再讀六年去上中學？
初中唸完，都十九歲二十歲了……
不過，認識字終究比睜眼瞎好。
昨晚覺得柯鳴挺可憐，可沒料到，那小姑娘居然還是村子裡孩子們崇拜的對象。
劉千舟表情複雜的回頭，對上宋城。
宋城精準的接收到她的目光，隨後安慰性的一笑，他知道她在想什麼。
劉千舟忽然感覺，門外的男人，形象何其高大。
她認識他十年，從來沒有深入瞭解過他在工作中是什麼樣子，也沒去管過他終究有做過什麼事情。
劉千舟埋頭，眼睛盯着火爐子裡燃燒得正旺的木頭，感受着生活。
老婦人說：“大閨女，你們在外頭坐一會兒吧，這屋裡煙大，別嗆着你們。”
黃鶯說：“屋裡太小了，你們還是在外面休息吧。”
劉千舟瞬間明白過來，“好好好，我在門外站着。”
老婦人回頭瞪了眼不會說話的女兒，那麼說話，不是嫌人家礙着她們做事了？
“大閨女，小孩子不會說話，你別怪罪。”
“阿姨您說哪裡話，不會的不會的。”劉千舟忙出聲說。
劉千舟趴着門口，看着動作嫺熟的老婦人給炒着菜。
臘肉先下鍋，在油裡炒了一遍，隨後下白菜。
菜下鍋後，一頓噼裡啪啦的油爆聲響起，隨後香氣兒就像爆炸一樣傳了出來。
劉千舟眼裡充滿驚喜，轉頭看向宋城，“聞到香味沒有？”
宋城點頭，但是他想說，那包菜，我瞅見有蟲啊，活生生的菜蟲。
但他選擇不告訴她，免得她沒胃口。
不過十分鐘，兩個菜出鍋。
劉千舟看到老婦人從大鐵鍋後面的小鍋裡，用勺子舀出了香噴噴的土豆來，金黃色的土豆切成小方塊，看顏色都粉軟得很。
白菜和臘肉裝了一大鉢，土豆也用同樣比飯碗大一半的大鉢裝了起來。
劉千舟瞬間感覺這阿姨豪氣，其實她都沒想過還能吃上這麼好的飯菜，因爲聽說這邊的農戶家裡，都吃鹹菜和白粥。
這相對鹹菜和白粥來說，算是頂級了吧？
宋城拉着劉千舟站開一邊，低聲道：“你多吃土豆吧。”
“當然，但是那個包菜就是土裡那個誒，純天然有機蔬菜，跟大棚裡出來的菜應該是有差別的吧？”劉千舟說。
宋城道：“包菜有蟲，你沒看到？”
劉千舟一愣，緩緩點頭：“我是沒有看到，但是，有蟲這說明菜是健康的呀，沒有噴農藥，你懂不懂？那些長得可漂亮的菜，是因爲打了農藥，把蟲藥死了，所以才完好無缺。那些葉子都被蟲吃爛了的菜，才真正綠色健康，懂吧？”
宋城意外了：“你不覺得略有些……”
“噁心是吧？不會啊，我們家我小的時候，我奶種了菜地，也有菜，然後呢，我們家裡有養小雞仔和鴨子。我放學呢，就去地裡拿個小瓶兒給青菜捉蟲，把菜蟲都裝進瓶子裡，然後拿回家，給小雞仔們飽餐一頓。”
劉千舟話落，滿臉得意，“你敢嗎？我威武的宋大人？”
宋城擡手，輕輕在眉心按了按。
劉千舟見狀哈哈大笑，她說：“所以，待會兒你多吃點土豆啊，別客氣，哈哈哈……”
“姐姐，洗手嗎？”
身後黃鶯傳來詢問，劉千舟立馬轉身，隨後立馬道謝：“謝謝，謝謝你。”
黃鶯把水盆放在地上，“我放這裡好嗎？”
劉千舟忙點頭：“好的好的，謝謝你小黃鶯。”
劉千舟蹲下來，手放水裡，冰涼刺骨的感覺令她一陣激靈，“哇……跟井水一樣。”
黃鶯也蹲在她身邊，她說：“就是井水呢，我媽給挑回來的。”
“哦哦，你們家缺水嗎？要是缺水，那個大哥哥，他有力氣，他可以幫你們挑水。”劉千舟小說。
宋城聞言面色一黑，“千千。”
小姑娘擡眼，隨後捂着嘴笑，她說：“大哥哥不是挑水的人。”
“嗯，哈哈……”劉千舟趕緊順着小姑娘的臺階下，她可不敢真出賣宋城，也不敢再給他招黑，立馬叫他。
“喂，宋大哥，你怎麼還不來洗手？”
宋城走過來，半蹲在她身邊。
劉千舟看着他踩進過泥土裡的鞋子，挑眉說：“宋城，你鞋髒了，以你的潔癖程度，這鞋子是不是得報廢了？”
“不能，沒有別的鞋子能穿。”宋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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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還有皮鞋嘛。”劉千舟忍不住哈哈笑。
宋城給了她眼：“你可以試試看。”
劉千舟立馬打住，玩笑適可而止，這位老闆是個開不起玩笑的人，跟他說話就得一本正經，一是一，二是二。
菜上桌了，老婦人一個人把木桌從屋裡抗了出來。
“大閨女啊，來吃飯了。”
劉千舟和宋城跟着黃鶯走，放在桌子四方的是長板凳，剛好一人一方。
老婦人邊給上飯邊解釋說：“今天沒太陽，屋裡太黑了，我們平時吃飯也都是把桌子搬出來吃。”
“阿姨，這種體力活兒，可以讓這位先生幫忙，正好他長了個大個子。”劉千舟說。
老婦人忙擺手：“那可使不得，萬萬使不得。這位老闆一看就是做大事情的人，那不能使他。”
劉千舟立馬稱讚老婦人：“阿姨，您真厲害，他確實是做大事的老闆。”
黃鶯說：“那我們寨子的學校，是大老闆給錢修的？”
劉千舟一愣，看向宋城，宋城道：“是。”
老婦人當即驚訝：“你就是出錢的那個大老闆？那你可是我們全洛河的大恩人啊！”
老婦人站起身來，激動得語無倫次。
“我這……我這實在不能用來招待你們，我再去弄幾個菜來，我這太寒酸了。大老闆，大閨女兒，你們先吃着，我去王家借點香腸香油回來，香油炒的菜，可比這豬油好吃呢，你們先吃着啊。”
劉千舟拿着筷子，有些發懵。
她看着忽然激動的老婦人，頓了頓纔出聲阻止：“阿姨，你別這樣，這些足夠我們吃了。我們也沒帶什麼來，來蹭頓飯，已經很厚臉皮了。”
宋城雖然沒說話，但已經上前用行動阻止了老婦人。
劉千舟說：“您別太客氣，你太客氣，我們才受不起呢。這次我們跟着這項目小組過來，其實我們一起來的人都不知道他就是老闆。所以阿姨，您也別太客氣，真的。”
老婦人也沒想過人家會欺騙她，說是，也就信了。
還滿含感激的說：“大閨女，是真的要謝謝你們，真心的，我們寨子，太偏了，可人口又多。別的寨子裡，都出去打工去了，我們寨子裡的年輕勞動力是最多的。因爲太遠了，年輕人一出去，留下老的小的在家裡，可肯定餓死的。要是碰上乾旱、大水，天不讓我們吃飯，那就只有餓死的命。我們寨子裡，雖然自給自足，莊稼作物種得好，可一直這樣，對後一輩始終不好。”
老婦人感慨着，隨後又說：“我現在也不奢望別的，我就盼着我家這孩子將來能走出去，在外頭生活。別留在這裡了，太落後了。”
劉千舟說：“阿姨，會有那一天的，您要相信她。”
老婦人看着黃鶯：“是啊，我就等着孩子長大，可是要出去闖蕩，不認識字，沒有文化，遲早也會被逼着返回來。我們寨子裡頭，多的是出去打工的年輕人，可幾年後還不是回來了。因爲沒有文化，做苦力還被人欺負，老闆不給錢，說是被騙勞動力，還有什麼合同欺詐的。那些東西，我們聽都沒聽說過。大閨女，你說，外頭待不下去了，到頭來，還不是要回來這個老窩？”
劉千舟說：“現在馬上就有學校了，至少，我們的小黃鶯能趕得上。”
一說到這，老婦人臉上的褶皺瞬間舒展開。
她猛點頭：“是啊是啊，我們家的黃鶯趕上了好時候啊，從小也沒餓着她，馬上也能認字了，我這一輩子，也算有了新的盼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