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離殊見他對青玄池格外感興趣，思忖一番，也跟着走到池邊。
“你是來找長生鏈的？”封離殊側身看着他。
拾月回望她一眼，眼神和藹得像個老爺爺，他問道：“你怎麼推測出在這兒的？”
沒有否認，自然就是肯定。
封離殊輕笑了一聲，道：“我被困在這池底整整兩日，從一開始我就不信這只是個普通的水池。”
普通的水池何故設結界？何況這結界之內還隱藏了一個她探知不到的空間。
那日她與桑陌塵等人被困池底，川怨入侵，逼不得已進入魘陣，設陣的人以活人壓陣，目的便是控制川怨入侵的速度。
她和桑陌塵一入陣便查探了四周，除了昏迷不醒的韓與山和沈月白外再無他人，那陶一觴又是從哪裡出來的？
自然是還有另外一層結界，而佈下結界的就是陶一觴。
只是……他明明有破陣之法，爲何甘願困於陣中？
“你們是怎麼破城的？”她話音一轉，問到阻攔羅剎入侵的結界爲何會失效。
知道瞞不過她，拾月索性將一切都告知：“立陣是爲護城，那麼破陣的關鍵自然就是城民。”
封離殊卻是不信：“你的意思是毀掉護城大陣的是城民？他們瘋了？”
拾月站在青玄池邊，他看着澄澈的水面沉默不語，忘川奔騰唯獨繞過了這池清水。
“臨淵在其中扮演了一個什麼樣的角色？”封離殊走近他身側，“陶一觴果真會束手就擒？”
還有太多謎團未解，這樣精心的謀劃，就爲了長生鏈？
“臨淵是人，不是羅剎，”拾月高深莫測的臉看着池面，在她凝視的目光裡，拿着法杖徑直走向池中心，“可陶一觴不是人，是羅剎。”
“他不是陶一觴？”封離殊一琢磨就想到關鍵之處。
拾月前行的腳步沒停，背對着她道：“真正的陶一觴，三百年前就死了。”
話音落地，池面閃過一道青芒，待光暈消散，青玄池旁就只剩封離殊一人。
“是人卻叛城，是鬼卻護城，”封離殊笑着搖搖頭，低眉看向身後的黑影，“你說好不好笑？”
“有什麼好笑的？”
封離殊道：“人心啊，分得清善惡嗎？”
臨淵笑了聲，走到她身側，“善惡重要嗎？”
“不重要爲何還有仙魔之分？”封離殊臉色一冷，“你們人崇仙懼魔又是爲何？”
臨淵道：“我從小活在羅剎族裡。”
言下之意便是他不懂人的心思。
“有興趣說說嗎？”
“那可是個很長的故事了。”
封離殊輕扯嘴角，眼睛平視着拾月消失的池面，等着他開口。
“三百年前……”
落雁城原名青城，與羅剎的對立，自古便有。打打鬧鬧近千年，但一直未有勝負。原因便是羅剎受制於忘川，無法抽離忘川大規模作戰，而青城又有護城大陣守護，很難短時間攻克。
直到新一任的鬼王燕無心誕生，這一切都開始走向一條未知的路。
彼時，護城大陣的主人爲陶流央。
“你讓辭煙去潛伏，無疑是羊入虎口，”燕綏之很不贊同他這樣的做法，甚至還有些生氣，“無心，你可還記得我們三人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
燕無心冷眼看着他，手中的蔓蛇察覺到主人的不悅，瑟縮在他尾指上一動不動。
“哥，”燕無心苦笑了一聲，“你何故懷疑是我指使她？就不能是她自請前往的？”
燕綏之直直的盯着他眼睛：“辭煙絕不會做出這樣冒險的事！”
從小到大，他們三人朝夕相處，辭煙什麼性格他再瞭解不過，她生性膽小，從未獨自離開過鬼族，讓他如何相信她敢一個人前去青城做內應？
“她想嫁你，”燕無心冷不丁拋出這句話，面上很平靜的道：“她找我說心悅你多年，又恐自己配不上你，便提出去做內應，待羅剎攻下青城，便有足夠的理由做你的妻子。”
乍然聽到這話，燕綏之有些震驚，“我待她，只是兄妹之情……”
燕無心走下王座，一手搭在他肩上安慰道：“你就放心吧，沒有忘川誰也察覺不到她是鬼族。”
這就是羅剎族女子的便捷之處，她們成形後與常人無異，極易融入人羣，雖然一代鬼族極少出女子，但往往卻是這代鬼族活得最久的。
“但願如此……”話頭說到這兒，辭煙是爲了他纔去做這危險的事，怎麼怪也怪不到燕無心身上，“我還是放心不下……”
燕無心道：“哥，辭煙已經長大了，你就別整日操心這操心那的，要不然該怪你不識情趣了。”
燕綏之沒有多言，低下頭很不適應他的打趣，他還沒適應從小養到大的妹妹突生愛慕的轉變。
燕無心見他不言，墨色的眸子格外陰沉：“我還有事，就不多留你了。”
“好，你注意身體，”燕綏之臨走前仔細的叮囑他，“不要太執着於修煉速度，得循序漸進。”
燕無心應了一聲，把人送出門後招來影衛，“你盯着燕綏之，不要讓他輕舉妄動。”
他還是不放心燕綏之，要糊弄他太難。
他和燕綏之同日同時而生，是罕見的鬼族雙生子。按理來說，他們從孕育的那一刻開始，就註定要吞噬對方，踩着對方的屍骨走上王座。
燕無心和燕綏之卻是例外，他們彼此信任，攜手從忘川數百萬的羅剎中脫穎而出，又合力殺死上一任羅剎王。兩人之間羈絆衆多，而燕綏之又甘願臣服於他，多年來也相處得很是和睦。
鬼族內爭鬥不斷，想看他們鷸蚌相爭的人不在少數，但燕無心卻比任何人都不想破壞這種關係。
如果一種感情生了魔障，那麼飲鴆止渴也未嘗不可。
“既然說了永遠，自然就是到死爲止。”他低笑了一聲，摸着蔓蛇的尾巴一臉愜意。
辭煙來找他時，只說了自己愛慕燕綏之，是他說的，想要配得上燕綏之，至少要在族裡有所建樹。
也是他說服了辭煙，讓她去青城臥底的。
至於能不能活着回來，誰說的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