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夫人……”
大管家秦堅一聲尖銳的呼叫, 再加上匡述等人在阻攔什麼的嘈雜聲響,才終於驚動了內室裡兩個只顧卿卿我我的人。
秦助忙鬆開韶玥出房,韶玥也跟着出來。
“是……是文昌公主。”秦堅氣喘吁吁地在苑門外稟報。
“她如何又來了?還這般鬧……”
秦助一笑, “這你卻不知道了?”
他以爲她是神呀, 怎會知道愛戀他的人的事?
“我去解決, 你回去休息。”
韶玥蹙眉, 這個文昌公主對他還真是百折不撓呢。秦助忽然心情大快, 低頭在她脣上輕輕一吻,正要說話,文昌公主已進了院子。
“秦助!你這個卑劣小人, 竟敢一再戲弄本公主!還敢……”
文昌公主已是氣勢洶洶地大叫。一眼瞥見韶玥也在一旁,又覺得丟臉。略略收斂怒氣, 努力想擺出端莊高貴模樣。可她雖見識過這種, 卻哪裡就學會了呢?怎麼努力也只是一副驕橫模樣罷了。
昨晚她本要一鼓作氣就來找秦助算賬的, 但一來自己疲憊,二來又無準備。因此酣睡了一夜, 養足了精神,又略略思量了一下,才自覺很有“把握”,跑過來的。誰知,才說了一句話, 就想不起下面該說什麼了……
秦助夫婦向她躬身見禮。文昌一揚下巴, 揮手, “不用了。本公主……”
她的目光不自禁地被一旁的韶玥吸引, 見她和前兩次又似乎不一樣了。第一次不施鉛華, 那天然絕色之中卻有些蒼白孱弱,楚楚之態, 我見猶憐;第二次在鳳質殿,端莊靜雅,卻似是那脂粉使那國色減退不少;此刻,竟是如初發芙蓉,神采綻放,再無掩藏,丰姿綽約,風華絕代,果真是傾國傾城之貌啊……
秦助看文昌公主竟對韶玥發呆起來,輕咳一聲,看着韶玥一笑。轉身對文昌道:“公主殿下駕臨寒舍,不知有何吩咐?這般看着我夫人,您若是位王子,定會讓微臣誠惶誠恐呢!”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只是……”文昌公主愣愣答了半句,看着韶玥扭過頭,纔跟着她戲謔斜睨的目光,看到秦助的笑臉:他竟是在諷刺她!
“哼!秦助,你不用得意!你敢這般算計我,齊國夫人如此美貌,你就不怕我告訴我皇兄,讓他召她入宮?君奪臣妻,又有什麼了不起,歷朝歷代比比皆是呢!”
文昌公主不禁爲自己突然冒出的這個主意而得意了。
韶玥愕然。這位公主可也真是口無遮攔,與秦助倒有得一拼。她微睨秦助,瞪了他一眼,秦助滿不在乎地回她微微一笑。
“公主殿下,到時只怕是,皇后娘娘先……咳,不敬了皇上,再處置公主吧。”
文昌公主頓時泄氣。她皇嫂的手段她豈有不知?宮內那些女子不過形同虛設罷了!眼前這個溫柔的纖弱女子又豈是她的對手?最主要的,是她皇兄的身心安全……不然,還真可以一石二鳥,報復了皇嫂,又報復了這個秦助!
秦助讓韶玥回房,對文昌道:“公主殿下,微臣也正有事找您。不如,我們一起去長興樓?”
文昌公主一怔,看韶玥尚未進入房間,微微揚聲,“你和我,我們一起去?”
秦助也回頭看了一眼韶玥,聲音微低:“是。微臣陪同公主殿下前往。”
韶玥扶門站住,卻沒有回頭。衣袂飄飄,身形秀弱。
文昌公主忽然又有些得意了,揚起下巴哼了一聲,“那好吧,本公主也就不客氣了,就請秦大人侍候着吧!”
仰起頭,文昌公主帶着隨從一擁又出了靜苑。心裡暗暗猜測,莫不是秦助打算出賣美色,要自己答應和親?若是那樣……
文昌公主愈想愈得意,在長興樓前下了馬車。秦助上前帶路,她覺得他真是從未有過的溫柔細心呢!上了樓,進了一個豪華雅間,她又忍不住嬌聲抱怨。
“秦助,你這人先前對我無情無義也罷了,”自己一腔熱情不得迴應,也沒大多意思,“爲何偏要讓我去和親,究竟打的什麼主意?”
秦助笑而不答,卻問:“聽說公主調戲項強項三公子不成,就打了他,佔了他的園子?”
文昌公主被他如此奚落,不由大怒!因爲這件事,她被皇兄皇嫂可罵慘了!但見秦助笑得那般燦爛愉快,雖帶些揶揄之色,卻又偏偏是她最愛的風流不羈!沒有一丁點之前的冷漠和疏遠,又不由心跳加快:他是在挑逗她麼……忍耐着不想多提項強的事,只哼了一聲。
“他不識擡舉!”
秦助又輕笑出聲,“聽說公主又屬意於武嘉侯,不知他對公主如何?”
“他不解風情!”
文昌公主想起來就皺眉鬱悶。她要的是知情知趣的男人陪伴(秦助其實是最合適的了),若是那個什麼將軍什麼侯的,她還不如去喜歡一個木頭人,或者看着一幅美人圖過日子呢!近來,她確實想找一個駙馬,可身邊一個稱心如意的人都沒有!她喜歡的能做她駙馬的人拒她於千里之外,喜歡她忠誠於她的男人卻是那些地位卑微之輩,讓她深覺身爲一個皇室公主的悲哀!
秦助低頭把玩着手邊的茶杯,脣邊笑意轉瞬即逝,無心再去取笑別人,談到正事。
“西戎國王向我朝求親,偏偏提出那樣的要求,本朝上下,卻只有公主你符合。公主難道不想知道是爲什麼嗎?”
“爲什麼?”
文昌公主心念一動。國王呀,這是個國王……可不知他到底有多老,到底是個怎樣的人!爲什麼她就遇不到一個合心合意的人呢?其實,她在百草園裡也逛累了……
“那是西戎國王屬意於公主您哪!公主不僅是身份高貴,且是美名遠揚……千里之外,西戎國王也一心向往仰慕呢!”
“什麼?”
文昌公主極度懷疑他在說反話。在京城,她的“美名”不就是他剛纔提到的幾件事嗎?——雖然她是不在乎的,但那些能做她駙馬的人都在乎呀!真是可惡!故意揭她傷疤?不由對秦助怒目而視,可接收到的卻是他眉目含春,顧盼多情……她的怒火瞬間熄滅。罷了,還是當他打情罵俏好了!
“西戎一族乃是遊牧民族,他們族裡的女子多是豪爽粗壯,而他向皇朝求親,當然是欣賞嚮往中原女子的溫柔多情,而身兼瀟灑爽快和美麗風流的貴族女子,舉國上下,整個京城,也只有公主一人了。若是我家夫人那樣的嬌柔纖弱女子,他們恐是看也不屑看一眼的。”
文昌公主心裡歡喜。她還從未聽人這般讚美自己,尤其是和那天人一般的顏韶玥對比!而一向目中無人的秦助,居然對她這般甜言蜜語,謙和體貼?
“哼!你說的再好聽,本公主也不會輕易同意遠嫁到蠻荒之地!”
她心情愉快,卻難得清醒了一下。就是最後被皇兄皇嫂逼得無奈必須去和親,她也要好好刁難折磨一下面前這個人!
秦助笑道:“那要如何公主纔會願意嫁給西戎國王呢?”
“我要……”文昌向秦助瞥了一眼,哼哼!終於要入她彀中了吧!
秦助面容一正,嚴肅道:“公主,微臣聽說西戎一族不比我們中原,沒有那麼嚴苛的禮教,並且對男女之防也沒那麼在意。公主若到那裡,可真是如魚得水……不僅可以做得一國王后,領略異族男子的風采,而且還可照舊……”
文昌公主聽得如癡如醉,一時悠然神往。
秦助繼續道:“西戎國王遙律定枰是西戎一族最富盛名的美男子,且是英武神勇,無人能匹。雖說他自以爲只有皇朝公主纔可做他的王后……當然,對公主來說,一國之主也未必就能匹配公主殿下,但總比凡夫俗子要強很多。只是……”
“只是什麼?”文昌公主對此身份地位相配之說極爲共鳴,急忙問。
“只是,微臣聽說遙律定枰本人十分仰慕中原文化,或許與其族人有所不同,只怕他因此也對未來王后的貞節有所……”
“什麼!他敢嫌棄我?”文昌公主一拍桌子,“他不過一個蠻荒異族的小小國王而已!難道他在我之前就沒有其他女人了?我是堂堂皇朝公主,還配不上他,他有什麼了不起!……”
秦助拍掌讚道,“說得好!公主果然有我泱泱大國皇朝風範,不輸七尺男兒!”
話音剛落,房門便被拉開,一個粗眉大眼,高大威武,英氣逼人的男子走了進來。
“秦相!公主……”
他生硬地吐出幾個字。向文昌公主微微躬身,隨即兩眼就直勾勾地盯着她。這中原女子果然與衆有別,那盛氣凌人的樣子多麼高貴矜持,那健康紅潤的膚色多麼動人可愛,那眉眼神情又多麼溫柔嫵媚!秦相居然這麼快就安排公主與自己相見,果然了不起!
那男子的身高氣度讓文昌公主竟有一絲壓迫感,那不同於她生平所見的男子英姿氣魄卻也讓她迷惑了……再一看他行止衣飾,神情一僵,這男子難道是個西戎人?秦助居然帶她來見求親使者?其險惡居心昭然若揭!
秦助站起,向男子躬身,嘰裡咕嚕向那人說了句什麼。文昌公主驚訝,又有些不滿,“秦助,你們說什麼?”
“微臣對國王說,剛纔微臣是在苦勸公主接見國王。我們皇朝公主高貴又矜持,本不肯輕易見人,讓他久等了!但公主本人爽朗風流,對國王的多情苦戀也很欣賞,所以肯讓他一顧就見,一解相思……”
說話間,那男子果然一直是一副含情脈脈的樣子瞅着文昌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