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黑龍現身(中)

伴隨着檀香和茶水的熱氣,屋子裡的氣氛頓時顯得熱烈起來,李永久沉吟幾分鐘後也終於開口說話了:

“關於“黑龍”的事情,我知道的大概是這樣的,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觀察到以咱們現在的所在的苔山爲中心腹地,向南北延伸和挨着的一座座山連成一條線,以“龍頭崖子”爲首,以“西山”爲尾,你們仔細琢磨一下,這走勢像不像一條龍?”

聽到這裡五個人頻頻點頭,李永久繼續說道:

“我給你們講的都是我小時候聽老人講的小故事,估計你們這些年輕人沒聽過,你們今天權當聽個樂呵吧,傳說咱們瀝城在遠古時代是一片湖泊,那會兒還不叫瀝城,叫做安州,一年四季這裡氣候分明,湖清水美,湖泊周圍鄉民們也算是衣食無憂,後來不知哪年湖泊中住進來一條“黑龍”,這黑龍每年爲非作歹,要求鄉民們必須進貢各種物產和金箔,甚至要求進貢童男童女,如果鄉民們不按時上供,這條惡龍就會攪動湖水淹沒周圍的田地和房屋,擾的瀝城的鄉民們無法生存,很多年輕力壯的鄉民們紛紛拖家帶口被迫離開家鄉,逃離這個黑龍的魔爪,只剩下零星幾個不願離開生活多年故土的孤寡老人留守在這裡。長期得不到滿足的黑龍更加的肆意妄爲,這裡的水患一天比一天嚴重,有一天安州這裡來了一位外鄉人,外鄉人長得高大結實,十分勇敢,他聽說這裡有惡龍作祟,就對鄉民們說:“我老西千里迢迢來此避難,見這裡景色宜人,氣候舒適,一來到這裡就喜歡上了這裡,打算長久在此居住,這黑龍有何可怕,不足爲奇,請你們給我七七四十九天的時間,我一定把惡龍除掉,還給大家一個平安的家園。”大家看到這位自稱“老西”的青壯年如此結實勇猛,都覺得可以依靠他去對付惡龍,於是大家紛紛點頭應允。”

說到這時李永久輕輕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蔣琪十分着急的問道:“然後黑龍怎麼樣了?”

王振光也插話道:“我在《安州郡志》上看到過,瀝城在隋朝以前還真的叫“安州郡”。”

李夢笛這時做了個禁聲的手勢,李永久這時放下茶杯,又開始了他的民間傳說:“剛纔說到“老西”這個青壯年請求大家給他七七四十九天的時間,大家聽他這麼有信心就各自散去了,從第二天開始大家就看到這個“老西”每天不停在家中打着又粗又大的繩結,日復一日,過了大概有三十來天的時候,有一天鄉民們看到“老西”帶着一位偉岸俊朗的男子來到湖泊邊,在這一帶指指點點,就聽那位偉岸俊朗的男子說道:“西哥,此事就由兄弟我來辦吧,我回去稟明父親就回來。”又過了幾天,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鄉民們在睡夢中一直聽到有人在喊“擡啊擡啊......”喊聲整整持續了一個晚上,當第二天天明氣清的時候,人們出門才發現,原來的湖泊被一座座大山完全覆蓋了,只在旁邊有一條小河緩緩流過,一座座大山連成一條蜿蜒的條狀,最南端是一座栩栩如生的龍頭狀石崖,人們因爲它長得太像龍頭就直接叫它“龍頭崖子”,而中間一座海拔最高的大山,因爲是當夜聽見“擡啊擡啊”被擡過來的就叫做了“擡山”後來因爲此山常年的綠樹陰陰,人們叫習慣了將“擡”字改名爲“苔”。”

說到這裡,李永久看了一眼林明瑤繼續說道:“至於那位“老西”和那位俊朗的男子,原來俊朗的男子是高山之神“石敢當”的四公子,他是“老西”的多年好友,此次就是被“老西”請過來幫忙的,將原來的山脈擡到這裡,既鎮壓了黑龍,也使原來的山脈所在成爲一個盆地,正好方便了更多的人們在此繁衍生息。“老西”當初來到這裡就覺得這地方風景秀美、人傑地靈,是個非常適合修道之所,等黑龍鎮壓後,他也就住在了這條山脈的最末尾的一座山上,潛心修道了,人們爲了紀念這位“老西”的功德,就將他所居住的這座山命名爲“西山”。所以說咱們這座“泰山”和鼎鼎大名的“泰山”也還是有着不小的關聯的,就比如咱們這塔裡供奉着就是“泰山”的碧霞元君”呢。”

五個人聽到這裡都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幾個人把頭點的如搗蒜般,就在這時林明瑤突然質疑道:“這事不對啊?”。

聽到林明瑤說道:“這事不對啊?”大家都一齊望向了林明瑤,林明瑤這時感到自己有些失態,把身子縮了縮,然後目光瞥到茶桌上的茶罐處,看到墨竹點點,讓她瞬間沉靜了下來。

她捋了捋思緒說道:“永久師傅,我也不是說不對,我是有兩個疑問。第一,在您的描述裡說這最南首的“龍頭崖子”因爲長相酷似栩栩如生的龍頭,因此大家稱之爲“龍頭崖子”,可是在我看來這個石崖子就是一座普通的石頭山,並不能看出哪點像龍頭。”

此話一出,在座的四個人紛紛點頭,於是又引起了一陣七嘴八舌的談論,這時王振光把大家的聲音壓了下去大聲的說道:“這事我知道,明瑤,那是你不懂咱們瀝城的近代史,63年到66年之間的“全清運動”聽說過嗎?後來因爲併入到“全員革新大會”而中止了,這個“龍頭崖子”的原貌的破壞就是在這場“全清運動”中發生的,哎,你們都不知道吧?”

王振光打着官腔,用他那細而略長的眼睛掃了掃大家,然後昂了昂頭繼續說道:“我聽我姥姥說過,她年輕時候,這“龍頭崖子”真的像一顆巨大的龍頭,而且還是一個凶神惡煞的表情,據說離遠處一看,那叫一個特別像,唉唉,龍鬚都有哇,對對,你們知道榮順南街每年演“花會”出的那條大龍吧?”

“阿光,別繞彎子了,誰不知道南街的那條“龍”啊,每年演“花會”那是主角啊,你快說,咱姥姥還說什麼了?”趙宇看着王振光一臉諂媚的催道。

王振光向趙宇擺了擺手,說道:“別急,別急,聽我慢慢道來~~我姥姥說,這條南街“龍”自打她小時候看“花會”時就年年都能看到。這麼多年一直沒變過,據她老人家的上一輩說,這南街“龍”就是仿照着“龍頭崖子”的龍首來製作的。我這聽這位大師傅這麼一說,琢磨着一定是大家對這“龍頭崖子”的一種敬畏心理吧。”

趙宇催道:“哎,我說阿光,你繞來繞去,你還是沒說“全清運動”是怎麼回事啊?你這人,博學是博學,怎麼這麼墨跡呢。”

王振光一聽趙宇這麼一說,瞪了他一眼,沒有理他繼續說道:“我姥姥說,“全清運動”她趕上了,當時那叫一個......”

他壓低聲音,看了看四周說道:“糟蹋了很多老物件,”他嘆了口氣又繼續說道:“當時全清裡有一條是“清迷信”清的就是迷信思想,所以在這次運動中,代表封建舊社會的神話色彩的“龍頭崖子”就這樣被消滅了,據說當時,大家開始是拿鐵鍬和鑿子去破壞,後來發現這簡直是天方夜譚,最後居然出動了炸藥,可想而知,把以前的“龍頭”炸的面目全非,完全不可逆了。“全清運動”除了摧毀了“龍頭崖子”的原貌,還有十字街的“圓通寺”你們知道吧?現在的“圓通寺”只是在原址上修建起來的寺廟,以前的“圓通寺”也是在這場“全清運動”中被徹底拆除了。嗨嗨~”

王振光說完,在座的幾個人都默然不做聲。

這時李夢迪突然開口道:“明瑤,你不是還有一個疑問嗎?快說給大家聽聽,沒準阿光還能給你回答上來呢。”

她說完這句話就衝着王振光瞟了一眼,然後對着林明瑤甜甜一笑,只安安靜靜的盯着林明瑤,再也不說什麼了。大家聽到李夢笛的這一句提醒,也都紛紛的轉向林明瑤,林明瑤這時已自然許多,原來她發現今天的這個話題感興趣的不止她一人,也就是大家其實對於這些怪力亂神也好還是傳統的道家文化來說,都是非常感興趣的,只是以前沒有途徑去接觸罷了。於是林明瑤又再一次發問:

“您剛纔說這座苔山是高山之神四公子和“老西”一起擡過來的。可是咱們這道觀位於苔山頂,爲何供奉的是位“娘娘”?”

李永久聽到此處,搓了搓手說道:“小姑娘,你別心急,我的故事還沒有講完呢。”

大家一聽還有故事可以聽,立刻抖擻精神,趙宇更是把椅子往茶桌前拉了一把,伸直了脖子。蔣琪看到趙宇這個樣子,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剛想說話,李永久已經開口了:“剛纔的故事只是講了苔山山脈這條似黑龍的走勢是如何形成的傳說。後來又發生了一系列的故事也是非常耐人尋味。”

蔣琪搶白道:“大師傅啊,快別賣關子啦。”

李永久看了看蔣琪衝她微微點了點頭講道:“這條黑龍被鎮壓之後,經歷了幾百年,這安州郡都相安無事,可是直到了清朝康熙爺的時候,這一帶又發生了新的變故。”

林明瑤聽到“清朝“康熙”二字,忽然心裡一驚,心想:“怎麼感覺這個師傅下面要講的事情,我好像知道些什麼似的,但是到底是什麼,又完全一片空白了呢,先不管了,聽聽他到底怎麼說吧。”

只聽李永久說道:“康熙二十九年也就是1690年清廷以二十萬大軍與準噶爾部的首領噶爾丹在烏蘭布統展開了激烈的交戰。康熙爺坐鎮咱們波羅和屯指揮,康熙爺之兄撫遠大將軍裕親王福全率軍在賽罕壩紮下連營四十座,並指揮進攻。當時噶爾丹所在的烏蘭布統山南坡是無法攀登的峭壁,北面則是一個可以攀登的陡坡,但易守難攻,噶爾丹部隊"覓山林深塹,倚險結營",佈陣于山上林內。並且大擺"駝城陣",就在清軍進退兩難,將士士氣不振的情況下,傳說,當然絕對是傳說,康熙爺有一天在營帳中和羣臣談論了一番當前的戰況局勢,問羣臣有何對策,一個個大臣束手無策,這讓康熙爺倍感煩惱,於是他悻悻的遣散了各位大臣,那一晚,康熙爺就做了一個夢,據說夢裡康熙爺信步來到伊遜河畔,想要眺望遠處戰事情況,卻見前面一團黑霧盤旋不下,正在這時一陣紫氣從東照射過來,等康熙爺定睛一看,是一位鳳冠霞帔的蹁躚女子從東方徐徐走來,她在康熙爺面前做了個道揖,拂塵遙指西方,康熙爺朝着女子所指西方望去,但見一片黑霧中有龍首龍尾在其中匍匐蠕動,康熙爺心裡十分急切,他急切往前奔走幾步想要再看的真切時,忽然腳下一滑摔倒在地。正是這一摔,把康熙爺摔的醒轉過來,天已將近五更,於是當日康熙爺即刻傳召欽天監隨從官員前來問詢,欽天監官員上報,昨日四月十八日正是碧霞元君香會日,且東方主生,恭喜陛下,此夢是大捷的預兆,這是碧霞元君娘娘在爲陛下指點迷津來了!隨後欽天監又道只見龍首龍尾匍匐,未見全身,此乃意指九四:或躍在淵,邪祟在西,那麼這惡龍並非正主,皇帝陛下也就不必太過擔心。聽到欽天監如此說法,康熙爺自然也就稍微放寬心了,欽天監又道這邪祟的勢還在,這也是導致此次烏蘭布統戰役陷入僵局的原因,康熙爺追問該如何化解?欽天監則如實稟告既然陛下看到的是條惡龍,那麼就需要用神針定住它,欽天監稟奏道。這個欽天監所謂的神針呢,也並非什麼傳說中的“定海神針”那樣的神奇,乃是需要康熙爺親自在惡龍的腹地心臟上方載重一顆松樹,用真龍的氣來壓住惡龍的勢。於是康熙爺命欽天監用羅盤查看惡龍心臟的命脈所在,發現正是苔山所在正是惡龍這條山脈的正中心腹地,你們想想,這也正應對了剛纔我給你們講的那個傳說,爲何苔山是高山之神四公子擡過來的,原來當年也是爲了壓制這條惡龍,看來這苔山正是惡龍的腹地所在,於是欽天監提前3天在選定的位置提前升壇佈陣,康熙爺也提前三天沐浴齋戒,就這樣三天後,康熙爺在苔山頂舉行了一場隆重而並不盛大的法事,親自將一顆提前選定的御鬆栽種在苔山頂上,這御鬆就是這後院的這棵了。”說着李永久右手隨意指了指西邊。

聽到李永久說到這裡,林明瑤心裡一驚:“御鬆?!”她腦中又迅速的掠過之前的夢境片段,找到了!

她清楚的記得一年前夢境裡“碧霞元君”娘娘帶她來到過苔山頂上,和她說過用“黑龍之淚”澆灌的正是這棵“御鬆”。

林明瑤感覺自己的身體開始冒出一層涼汗,這是怎麼個情況,她生活的這個世界是真實的嗎?爲什麼會有這些過去發生的事情與我現在的生活相重疊?我是不是學習一下量子宇宙和四維空間理論,能找到點答案?那別人的眼中的世界是什麼樣子的?

林明瑤正在思索間,又被李永久的話帶回了現實世界中:“說也奇怪,本來福全的清軍在駝城一片混亂,死傷無數,國舅佟國綱也被敵軍槍殺,在清軍十分不利的情況下,雙方堅持數日後,也就是康熙爺舉行完御鬆鎮壓法事後,哪料在雙方火勢持續對射僵持中,噶爾丹部彈藥告罄。於是準噶爾假意求和,趕緊收拾兵馬輜重連夜向西北跑路了,隨後康熙爺對外宣佈勝利。爲了感謝當日夢裡碧霞元君娘娘對康熙爺的點化,康熙爺後來命人監造了這座碧霞元君寶塔,也是爲了更好的鎮壓那條所謂的惡龍啦。”

大家聽完李永久講的這段故事都“哦、哦、嗯、嗯”的點着頭。

幾個人雖然從小在瀝城長大,卻因爲從小接受着現代文明教育,也一直在象牙塔裡努力鑽研着高考,從沒有機會接觸這些地方民間傳說,若不是有李永久這樣的人存在,估計這些遙遠的民間神話故事很快就要消失殆盡了。幾個人喝着茶聊着從爺爺奶奶還是姥姥姥爺那裡聽到的零零散散的小故事,其中的一些小故事細細品來,再和關於黑龍的故事連在一起,發現這黑龍貌似真的在遙遠的某個時間軸上存在過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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