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是這樣狠狠的一口,卻都沒有半點血液,她渾身像根冰塊一樣,連皮肉都硬的像冰塊。
他的心中沒來由的就涌出一陣失落來,真是個死人了-
緩緩的從少女的身上起來,他目光垂落着,手指停留在她脖子上的那兩個深深的牙印上,深深的兩個窟窿,幾乎能清楚的看見裡面的皮肉。
這具屍體,即便有混沌星盤碎片在周圍,卻依然絲毫沒有活人的生氣。
而他,卻偏偏守了這樣的一具屍體兩百多年。
他的手指,輕輕的撫摸着那兩個深深的牙印窟窿,像是在審視一件精美的藝術品,聲音依舊沉沉的,不帶半分感情。
他爲什麼會存在在這個世上呢?不就是因爲她麼?可現在他活着,而她卻已經死了,這世上,便只有他一個人在無盡的黑暗之中。
真是討厭那些在陽光裡的人啊,可以放肆的笑,放肆的哭,放肆的擁有着七情六慾-
可他卻只剩無邊的怨念與憎恨。
那個一心想復活的人,卻還一直沉睡着。
看看,她的身體連半滴血都沒有啊-
被他這樣咬,都沒有半點反應。
“我這般愛你,你怎麼敢一直死下去呢?”他輕輕的說着,聲音好聽極了,手指從她的脖子上往上移動,慢慢的落在那一張絕美的臉上。
燭火下的容顏被鍍上一層淺淺的琉璃光芒,怎麼能那麼好看呢-
雙頭麒麟是跟着他進來的,即便是見慣了自家主人的陰暗,此刻冰棺邊的那個男人卻讓它一身汗毛都倒立起來了。
他看起來像是愛極了冰棺裡的那個少女,說話也那般的溫柔,前所未有的溫柔。
可爲什麼偏偏它覺得,主人恨不得將她吃了呢?
這到底是一種怎樣的感情啊,幾乎執拗到瘋狂,可怕。
它的心頭突然就跳出可怕這兩個字來。
感情,也有可怕的麼?作爲一隻黑暗的麒麟獸,它自然是不懂得的。
“睡吧,很快,很快你就會醒了-”此刻,那人的手又輕輕的摸了摸少女的臉龐,掌心裡有極度黑暗的元靈力溢出,落在她脖子上的傷口上,想要抹平剛剛被他咬出的兩個牙印窟窿。
可是很快他就發現,那傷竟連他這樣強大的元靈力都無法修復。
“沒法修復了麼-”他的容顏平靜的像是古潭深水,沒有半點漣漪波動。
只是輕輕的說了一句,修長的手指便收了回來。
伸手,隔空從身邊那一片絢麗如血的彼岸花中捻了那一朵最美的來。
而後輕輕的放在她脖子上,遮住那被他咬出來的可怕傷口上。
繼而隨手一揮,之前被掀飛的棺蓋便刷的一聲飛了回來,穩穩當當的落在冰棺上。
“主人……”雙頭麒麟仰望着他一步一步從階梯上走了下來,只覺得越發看不懂自家的主人了。
“去,鳳城。”他只冷颼颼的丟下三個字,身形便刷的一下化作一團潑墨,消失在原地。
雙頭麒麟一愣,趕緊跟了出去。
主墓室外的九個小墓室立即跟着轉動了起來,不消片刻便將主墓室封的死死的。
就在此刻,棺材裡的少女,絕美容顏上的睫毛,卻輕輕的顫抖了一下……
深淵之中,黑霧繚繞,肅殺的戾氣充斥着各個地方。
漆黑的滿月下,一身黑霧的人正負手站在高高的懸崖之下。
這個地方是絕佳之地,站於此,整片森羅殿的情形清晰可見。
自然,還有那個人居住的修羅宮。
修羅……
這名字與他還真是配呵。
“閻君……”片刻後,身邊一道冷風漸漸凝聚,一道身影便跪在了他跟前,“少君已經前往鳳城了。”
“他呵,倒是越來越不像話了。”那人冷沉沉的說着,目光卻落在天空的黑色滿月之上。
森羅殿,一年四季都無白天,這黑暗的景象也不會有半點改變的。
他只是說了一句不像話,便再也沒開口了。
“閻君,您明明吩咐過不許少君短時間內出去的-”跪在地上的人似乎有些不大明白,大着膽子問了一句。
在森羅殿,不認血緣,只認力量。
只要夠強,便就能讓人信服。
少君和閻君,到底誰強誰弱,就是他們這些森羅殿的人也是不知道的。
畢竟,從未見過兩人之間動手。
說是少君,名義上的森羅殿繼承人,但所有人都知道,少君與閻君之間是沒有半點血緣關係的。
森羅殿的等級排位,那都是各自以實力爭奪來的,對此無人敢提出半分異議。
至於少君殿下,誰都不知道他是從哪裡來的,好似某一天突然就出現在森羅殿,出手便將前任少君給滅了,從而坐上了少君殿下的寶座,轉眼就是百年。
“他若要去,你們誰攔得住呢?”渾身黑霧的人繼續說着,黑月之下,能隱隱看見他那一雙深沉的黑眸,卻是比之森羅殿的黑暗還要陰沉。
跪在一旁的人半晌不語,的確是呵,少君要去哪裡,他們誰能攔得住呢?
只是他不明白,閻君怎會如此放縱他呢?前任少君,雖也是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貴地位,可對閻君言那是絕對言聽計從的,再看看這位新的少君殿下,哪裡將閻君放在眼中了?
閻君,那可是掌管整個森羅殿的人啊,他怎會容忍手下有如此反骨的少君?
可這些話就算是爛在肚子裡,也沒人敢說出來。
這片天地啊,本就是瞬息萬變,是啊,沒人知道現任少君來自於何方,就像也沒人知道,閻君的真實面目,不知道他最初來自於哪裡。
森羅殿的秘密,可遠遠不只是那麼一條呵。
“悸動的遠方啊,總會越來越精彩呢-”待修羅宮徹底的安靜下去了,懸崖高處的閻君才微微嘆了一聲,脣角卻是勾勒出極精緻的幅度來。
可惜,無一人能看見。
“森羅之巔,定生死;靈域之尊,唯閻君。”空中,忽的響起這一段話來,久久沒有散。
閻君脣畔的笑意不減,伸手之間,指間已經多了一株血紅的彼岸花-
世人啊,終歸如此愚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