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盎城離開之後,任樓樓因爲先前參政的旨意,一應朝堂事宜全都送到了他手裡。不過他年紀小,即便有許盎城提前下旨,朝臣們也都不是太有信心,想請旨皇上親政,一連幾日,都不得安寧。
任樓樓繃着小臉坐在御書房,看着一堆的奏摺,嘆了口氣,努力習慣。
一旁的鬼手七一邊隨手翻看,一邊笑道:“怎麼,坐不住了?”
“沒有,爹爹做得來,我也做的來!”任樓樓倔強道。
鬼手七笑了笑,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把其中一份奏摺收了起來,“你先忙,我去找太后。”
任樓樓好奇的盯着他手裡的摺子,“是什麼?”
“這事我們誰也決定不了,需要太后娘娘處理。”
他一點也沒有要告訴任樓樓的樣子,這讓任樓樓越發奇怪,“到底是什麼?你看了就收起來,是和我有關?”
鬼手七詫異了一下,不過也不打算瞞他了,既然都猜到了,那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的確和你有關……算了,你看看吧。”
說着,他把奏摺遞給了任樓樓,重新坐回去。
任樓樓拿起奏摺仔細看過,皺眉道:“明知道是我在處理政事,還在這時候把這種摺子送上來,要說不是故意,恐怕沒人信。”
“的確是故意的,不過……”
“不過什麼?”
“如果是故意想讓你看到,那你現在看到了,怎麼想?”鬼手七盯着任樓樓,等着他的回答。
摺子裡的內容,指摘的是樓樓代理朝政的資格。而摺子,則是溫都督送上來的。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個溫都督,就是溫悅的父親?先前容妃封妃的時候,毀容被貶,最後孃親查出結果之後又幫她恢復了身份的那個?”
“對,就是她。”
任樓樓冷冷道:“虧得孃親還幫過她,這種人,還真是不值得。”
“溫都督說,皇上雖然封你爲太子讓你參政,但你畢竟年紀還小,應該由太后垂簾聽政,而不是我這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國師。其實兜了這麼大的圈子,說白了不是懷疑你的能力,就是懷疑你的身份。”
任樓樓點點頭,小臉上已經是面若寒霜,“他也真會挑時候,爹爹走了,孃親昏迷不醒,太后身子不好正在靜養,宮中沒了主事的人,就想對付我這個太子了。可溫悅雖然也是爹爹的嬪妃,卻從來沒有侍寢過,也沒有身孕,就算現在他真的成功,又能扶持誰去?難不能,他還打算自己做這個位置不成?”
鬼手七搖了搖頭,暫時也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不過,不管他到底怎麼想的,你現在,都必須儘快給出一個態度。”
“你的意思是,讓我警告一下?”
“也許他是知道了什麼,也可能是懷疑到皇上忽然不上朝的原因。不過他這摺子說的也沒錯,你確實年紀還太小,也沒有跟着皇上歷練過,忽然接手朝政,大家明裡暗裡不知道多少人有意見,溫都督肯做這個出頭鳥,應該是有別的緣故。這些我去查,但朝中大臣,只有你和太后穩得住。”
所以,他剛剛纔打算要把摺子拿去給太后過目,由太后出面震懾朝綱,是最有用的。
可任樓樓明白了情況之後,卻並沒有這意思,反而把摺子又從鬼手七手裡拿了過去,“這事情,我來處理。”
鬼手七教了樓樓好一陣,知道他機靈,雖然不是完全贊同,但也沒反對,“你打算怎麼處理?”
“嚇唬嚇唬。”任樓樓做個鬼臉。
所謂的嚇唬嚇唬到底是什麼,任樓樓沒說,不過很快,首領太監傳下太子誥命,宣溫都督和所有三品以上大臣全部御書房見駕。
衆人雖然摸不着頭腦,可太子之命自然不能不聽,否則就和謀反沒什麼兩樣了,尤其是在這種關鍵時候。
於是,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所有人全部到齊。
御書房內除了任樓樓和大臣,再沒有別人,就連鬼手七都沒跟着。他雖然好奇,但任樓樓想要立威,就不能借勢,無論誰都不行。
“臣等參見太子殿下!”
任樓樓揮揮手讓衆人起身,緩緩道:“本宮今日收到了一份摺子,指摘本宮沒有處理朝政的資格,你們怎麼看?”
溫都督自收到消息就知道任樓樓必定是看到了那份奏摺,現在坐實,也沒什麼好驚訝的,淡淡道:“那奏摺是臣寫的,不過我想,這裡有這樣想法的人,絕對不是一個兩個。太子殿下,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皇上忽然一聲不吭的把朝政交給了您,您的年紀太小資歷又不足,我們也是看如今兩國交戰,怕西燕這邊會……”
他沒有說下去,但意思很明白。
任樓樓淡淡一笑,道:“都督的意思我明白,所以我想問一問,你們其他人,也是這麼想的嗎?”
衆人面面相覷,這位太子爺雖然看起來溫和,但語氣卻格外凌厲,若不是年紀還小,又是許盎城親封的太子,自有尊貴,恐怕早已被人明目張膽提出質疑了。
見已經有人做了出頭鳥,有幾個人已經忍不住附和:“太子殿下,不是臣等大膽,實在是……不知太子可否請出皇上,若皇上真的放心完全把朝政交給太子,那當着大家的面下道旨意,我們必然從命。”
聽到這裡,任樓樓又看了看溫都督的表情,那緊張裡似乎還有些別的東西,明顯是知道這其中有問題,纔會有恃無恐。
他冷冷道:“父皇前幾日偶感風寒,這幾日龍體不適一直在休養。那日父皇親下旨意要我參政的時候,溫都督也是在場的吧?”
溫都督緩緩道:“臣在場,但是皇上只說要太子殿下參政,並沒有直言要將所有政務全部交給殿下。殿下是太子,跟着皇上學習朝政,以備將來,誰都無話可說。可您立刻就接手過來,似乎並不夠成熟。”
“成熟?”任樓樓笑了,“怎麼纔算成熟?等西夏打過來了,父皇躺在牀上重病不起,最好一刀給人殺了,再讓人衝過來逼着本宮退位或是做他們的傀儡皇帝纔算成熟嗎?”
他這話說的實在太過直白,溫都督蒼白着臉道:“我沒有這個意思。”
“無論你有沒有,你怎麼能確認這種事情就一定不會發生呢?溫都督,現在是戰時,而且是很關鍵的時候!戰場上,若是將軍重傷,起不來,甚或是昏迷不醒,那大軍要如何?是撤退,還是直接投降?沒了將軍的指揮就徹底一盤散沙的軍隊,不是將軍太能幹,就是副將太無能!西燕,父皇是將軍,我便是副將,現在父皇重病不起,我這個副將便理所當然的要代替他指揮戰鬥!”
衆人被他這番話鎮住了,有些驚訝,有些驚喜,還有些疑惑。
明明年紀還小,這些大道理說出來,到真的是很有氣勢,而且很聰明。
溫都督道:“太子說的很有道理,卻禁不起推敲。的確,將軍傷重,應當副將替補。但從沒有哪個副將,是像太子殿下一樣沒有上過戰場的。若是太后在這裡主持大局,我們也不會如此。”
“太后也身體不適,你們還打算闖內宮不成?”任樓樓看着他,臉色前所未有的冰冷,“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堂堂西燕,數萬將士,無數百姓,居然都要靠我一個孩子來指揮,而西夏那邊虎視眈眈,我這樣早晚會斷送了祖宗基業,是嗎?”
這種時候,當然誰都要道一句“不敢”,可偏偏任樓樓徹底戳中了他們的心事,竟是誰也沒有開口。
任樓樓毫不在意的點點頭,沉聲道:“若我真的輸了這場仗,就算殉國,在你們眼中也必然只是罪人。也罷,來人,請聖旨!”
衆人對這句都有些莫名,任樓樓指了指頂上的匾額,“父皇病重,擔心有什麼意外,便提前寫下了傳位的詔書,就放在匾額後面,你們誰拿一下?”
這種事,大臣們當然是沒法做的。立刻有太監拿來梯子,上去把聖旨取了下來。
任樓樓跪在大臣們前面,接下了聖旨。然後展開,遞給溫都督。
“父皇如今還在,這聖旨不便公開,既然溫都督最是懷疑本宮代理朝政的資格,那就看看吧。”
溫都督心中的確懷疑,但見他敢當面拿出聖旨,無論信不信,都是要查驗的。
而查驗的結果,讓溫都督更是吃驚。這的的確確是真正的傳位昭書!
“怎麼樣?溫都督可還有什麼疑問嗎?”
“臣……沒有。”縱然不甘心,此刻也只能應聲。
任樓樓收起聖旨,又轉向其他人,“那你們呢,你們還有什麼疑問嗎?”
最先反對的溫都督都沒敢在說什麼了,其他人又哪裡敢開口?當即便道:“臣等不敢!”
“既然說了不敢,本宮希望你們是真的不敢。父皇和太后如今身子欠安,本宮主理朝政,最是關鍵時候,若是你們誰有所懈怠,讓西夏鑽了空子,就別怪本宮這個掌政太子不給你們機會!”
“是!”衆人齊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