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痛恨這種無力感!
第一次覺得,就算自己再強悍無敵,也敵不過一個‘情’字!
“菲兒,你要去哪兒,我先送你回去……”他試圖轉移這個惱得他想捶車窗的話題。
“我不回去!”菲兒急急地搖搖頭,“天錦,我不回去……你們去哪裡,就帶我一起去玩兒,好不好?”
“我送你回醫院!”言天錦冷沉着嗓音,語調裡沒有一絲的妥協,一如他冷硬的態度。
氣氛一下子降到了冰點。
菲兒剛纔還笑眯眯的臉蛋兒,瞬間楚楚可憐。
晶瑩的淚滴兒在眼眶裡打轉,眼看就要滑落下來,卻咬着脣,逼自己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挽起袖子,揚起自己的手腕,遞到言天錦面前,笑,“天錦你看,我真的沒事兒……傷疤已經癒合得很好了,不用再回醫院了……”
菲兒擡手的這個角度,那傷疤正好也映入夢小雅和天天的目光裡。
一道道被刀子劃過又癒合的傷口,印在那麼纖細的手腕兒上,本該是白丨皙嫩滑的肌膚,卻留下了細細密密的傷疤……
觸目驚心。
讓人不由嘆息,這樣柔弱的女子,究竟是承受過怎樣巨丨大的打擊和磨難,纔會在此刻還綻放出如此明媚的笑容?
怎不讓人心生憐憫?
“……”言天錦抿着脣,雙手彷彿能將方向盤擰碎,棱利的下顎,忍着隱隱的青筋。
菲兒的疤痕,無非在一遍又一遍地提醒他,這個女人曾爲他付出過什麼,他又曾承諾過她什麼!
“天錦……求求你帶我一起……我發誓我會乖乖的……更何況,我真的很想和夢小姐多學習一下,怎麼和孩子們相處……這樣以後我們結婚,孩子們也不會這麼排斥我,是不……”
“……”言天錦沒有吭聲。
夢小雅明顯察覺到他渾身散發出陣陣寒意。
天天握緊了媽媽的手。
這樣的局面,恐怕是誰都預料不到的。
菲兒見言天錦不爲所動,悻悻地垂下手腕,苦笑了一聲,點點頭,“嗯……那好吧。我還是乖乖回醫院好了……我不打擾你們,反正我是個外人……”
一邊說着,菲兒便擅自打開了車門,身子跟着就要挪出去——
這一幕,看得夢小雅心驚膽戰,驚呼:
“小心……”
緊接着,吱——
一陣緊急剎車!劃破高速公路。
後面跟着的車子差點撞了上來,緊跟着也“吱吱吱……”揚起剎車聲!
下一秒,言天錦的大手已將菲兒的身子給用力拉扯回來!
砰的一聲,按下中央控鎖!
趕忙發動車子,以免造成交通堵塞。
“你瘋了!”言天錦面色冷清!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快得只有幾秒的時間。
車內氣氛陡然僵冷!
可就剛剛那麼幾秒時間,差點引發一場連環大追尾!
夢小雅臉色有些發白,趕忙將天天摟入懷中,微微喘着。
見天天的瞳孔閃過受驚的神情,她正聲斥道,“菲兒,你實在太魯莽了!你難道不知道車上有孩子在麼?你嚇到他了!!!”
“……”菲兒一愣,緊接着眼淚斷了線,“對不起……天天對不起……菲兒阿姨不是故意的……”
夢小雅深擰眉頭,抱緊天天,看着菲兒淚雨漣漣的模樣,雖然同情卻不能贊同:“你剛剛那樣做,不僅危險還太愚蠢了!你不是好不容易纔等到言天錦跟你結婚麼?你應該更珍惜自己的生命纔是!我試問沒你這麼偉大,能爲誰生爲誰死,但我只知道一件事,就是怎麼都不可以拿生命開玩笑!!”
這一番話,說得菲兒有些驚訝。
言天錦的臉色卻愈發鐵青了!
“對不起……夢小姐……真的好對不起,天錦……”菲兒哭着抹了抹眼淚,“我承認我不夠堅強,也是因爲這些年我太難熬……不想再住醫院了,我恨那地兒……我只是想出來散散心,像個正常人一樣,可以四處遊玩……對不起,是我不自量力了……”
菲兒悽愴的哭了出來。
彷彿埋藏在心底多年的苦悶,一下子決堤那般。
誰能經歷她這樣苦痛的人生?
被大火焚燒,心愛的男人卻移情別戀……
雖然從前的天錦,就對她冷冷淡淡的,可至少那時的天錦,心不在任何女人的身上。
可現在不一樣了,菲兒比誰都清楚,天錦的心遺落了。
遺落在一個叫夢小雅的女人身上!
時光啊,真是殘忍的東西!
她不曾做錯什麼,卻活活折磨了她十二年,終日以淚洗面。
直到現在,就算她知道自己抓丨住的只是一個軀殼,她也捨不得放手……
“……”夢小雅凝着眉心,清澈的眸子劃過憂傷。許是菲兒的哭泣,扯痛了她心底莫名的情緒。這個女人,愛慘了言天錦。甚至比她愛得更甚吧……
這一刻,夢小雅不得不嘲笑自己,明明是自個兒的孩子,明明是自個兒孩子的父親,可在一起,怎麼都覺得像外人一樣生疏得厲害。
可又能如何?
當年選擇替陌生僱主代孕這條路,就應該料定會有今天這個局面,不是麼?
到頭來,還不是自己犯傻,對這陌生的僱主一不小心就動了真情。
活該!
“都回家吧。”夢小雅看着言天錦,嘆道,“你送她回醫院吧。我和天天回家。”
叭——!
言天錦重重一拳捶在了方向盤上。
氣得齒縫中都滲着寒意,“都給我閉嘴!”
高速公路上,想找地兒轉彎並不容易。
他並不想對誰妥協,想要的女人偏偏不懂他的心意;不想要的女人偏偏不能撇下!
他真恨自己不夠無情!
*
天色漸漸暗沉下來,夕陽西落。
菲兒疲憊地蜷縮在椅座上。
天天依偎在媽媽懷裡睡着了。
夢小雅默默看着窗外一路的風景,淡淡幽思。
車子越行越遠,下了高速,轉進一條鄉村馬路上。
路邊的村落亮起了燈火。
偶爾能聽見狗叫的聲音。
最終,拐入一間“江南公社”的農家樂。
大院門口停着幾排昂貴的車輛。
還有幾輛軍用車。
復古的紅色燈籠裝點了整座農家樂。
彷彿回到革命年代的氣勢,讓人耳目一新。
言天錦剛將車子熄火,緊接着農家樂裡傳來一陣“汪汪汪”的狗叫聲!
一條黃色毛皮的土狗兒巴着爪子竄了出來。
它身後還跟着一隻皺皺巴巴的短腿肉厚的肥狗兒。
隨着一陣清亮的嗓音,劃破傍晚的彩霞,一個小身影從農家樂的後院追了出來--
“啊喂!死個球,你給老子站住!真是節操無下限啊……那隻母狗也忒土了點吧,你敢給那個醜八狗播。種試試看!看老子不揍死你的狗腿子,快給老子滾回來!!聽見沒有!!”
“啊喂!死個球,你給老子站住!真是節操無下限啊……那隻母狗也忒土了點吧,你敢給那個醜八狗播。種試試看!看老子不揍死你的狗腿子,快給老子滾回來!!聽見沒有!!”
清脆稚丨嫩,洪亮頗有氣勢的童音,一字兒不漏地傳進車裡。
菲兒臉色一僵。
夢小雅精神兒一震,一抹笑意浮過嘴邊,與天天對視一眼。
天天眉頭不禁皺緊,有種不忍直視的感覺,真不想被人看見陽陽那張和他一模一樣的臉,省得四處丟人……
言天錦徑自下車,腳纔剛踏上這片黃土地,一條黃皮毛的瘦土狗兒直衝過來,差點兒就撞上了言天錦修長的腿——
估計是鄉村野外的狗,常年奔走肢體靈活慣了,一個漂亮的轉身,與言天錦擦腿而過。
誰曉得,那追趕在黃皮毛身後的粗短腿丨兒肥狗崽,卻沒這麼好運氣,圓丨滾皺巴的身子‘噗咚’一下——
“嗷嗚——”正正撞在了言天錦的腿骨上!
肥狗崽兒天靈蓋兒一陣眩暈,哎喲媽欸,好傢伙,誰家腿骨這麼硬吶,嗷嗚……
狗眼一擡,艾瑪,天錦大人吶……
狗狗瞬間蔫了,趕忙夾着尾巴,抖着身子後腿了幾步……
“死個球……”肥狗崽身後追趕的小身板兒,在見到言天錦那高大俊ting的身影之後,在千分之一秒之間,吱——,趕忙來了個90°的急剎車!
“言、斯、陽!”果然,某隻男臉色薄冰般一點一點碎裂了!
這隻他早八百年看不順眼的肥蠢狗,以及這個頭疼了很久的淘氣兒子,使得方纔在車上隱忍的怒意,眼看就要爆發了……
“我叫葉陽陽,纔不叫言飼養!飼養你妹啊!言、夜、黑、土!”陽陽插着小蠻腰,仰着腦袋瓜兒瞪着言天錦!
這一聲‘黑土’,活生生將一個高大上的霸氣‘墨’字,硬生生給改成了矮窮挫的土啊!
陽陽,你這麼屌,你家裡人知道嗎?
氣得言天錦臉色瞬息萬變,頭ding冒煙!
‘言夜黑土’這個土慫的名字,乃是陽陽曾經爲他老子言天錦立的一塊靈牌。
無奈小傢伙字兒醜,靈位牌上的名字豎着刻下來,一不小心墨字就刻成了黑土!
父子就這麼互瞪着!
彷彿天生就不對盤。火花兒四濺!
艾瑪,死鳥老爸你要不要長那麼高,害他小脖子酸死了!陽陽本着輸人不能輸狗的氣勢,指着瑟縮在自個兒腿邊的肥狗崽兒:“個球,上去咬他!”
“嗷嗚嗚……”無奈‘個球’沒骨氣地嗚咽了兩聲,就泄氣了。
氣得陽陽白眼兒一翻,啐了狗兒一句,“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