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七月就這麼看着莫徵衍遠去,她在那大廈口怔愣了好久,這才邁開步伐,而她最後所能去的。也不過是回莫氏去。午後在公司,她在辦公室裡繼續工作,卻發現自己無法集中注意力,忍不住的,想起方纔的一切,想方纔李承逸所說的。
那一切是真是假,無從查證,可是倘若是假,他又何必這樣痛恨的來訴說?
手中的筆,握緊了,宋七月在那a4紙上胡亂的圖畫,像是要將心中的鬱結全都書寫而出,卻發現無法宣泄。
看了看時間,已經又過了兩個小時。
打電話去總經辦。錢珏告訴她,莫總還沒有回來。
宋七月當真是放心不下了,她拿出手機來,顧不得之前告誡的話語,原本還打算要看他表現。現在什麼期限,全都被拋到九霄雲外,滿腦子都是他是否安好。她將他解禁黑名單,恢復通訊。她給他打電話。
但是。他的手機卻沒有人答應。
那頭傳來。“對不起,您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稍後再撥,稍後再撥。
打不通的電話,找不到的人,他又在哪裡。
他已經不是三歲的孩子,所以理應不會出事纔對,宋七月耐心着,她不想自己太過焦躁,所以繼續等候着,或許他一會兒開機看見了她的電話,就會回她了。
……
午後近四點,已經是傍晚的時候,有人捶打大門,園人一看驚住了,“少爺!”
莫徵衍竟然突然歸來,他甚至都沒有開車,一路的山坡路他徒步而上。
趙管家聽聞他到來,趕忙出來迎接,“少爺……”只是一看見莫徵衍後,趙管家也是驚住了,“少爺,您這是怎麼了!”
渾身是傷,臉上都還有血痕,好好的一個人,怎麼就能這個樣子!當下嚇壞了趙管家,上去就要攙扶住,莫徵衍卻是阻攔了他,示意自己很好,他只是問道,“父親和母親在嗎。”
“老爺和夫人在裡邊。”趙管家不知道原委,只得立刻應聲。
莫徵衍就這麼走了進去。
莫夫人已經聽聞莫徵衍歸來,便帶着姜姐下了樓來,一看見莫徵衍,莫夫人一怔,姜姐更是呼喊,“少爺,您怎麼了!”
莫徵衍望着莫夫人,他一雙眼睛沒有起伏的,只是看着她。
莫夫人走下樓梯,她來到他面前道,“你父親在休息,有什麼事情你跟我說吧。”
莫徵衍沉默了,莫夫人就帶着他在那偏廳裡坐下,姜姐又是取來了醫藥箱,就要爲他擦去那些血跡,莫徵衍卻是不順從,他低聲道,“不用了。”
“少爺!”姜姐就要勸說,莫夫人開了口,“你這個樣子去見你父親,太沒禮貌了。”
莫徵衍道,“不見他也可以。”
莫夫人沒了聲音,莫徵衍看着她又是開口道,“母親,我想問您一個問題。”
是他肯定的眸光不偏不倚,彷彿不能再奈何,莫夫人默然等待,他緩緩道,“當年的一切,是您的意思,還是父親的意思?”
當年的一切,莫夫人沉眸,她動了動脣就要應聲,“是我……”
“請您誠實告訴我!”莫徵衍沉聲一句,讓莫夫人再次沒了聲音。
那該有的回答,在這裡,到了此刻,再也不需要更明瞭,全都徹底的曝光於面前,就在對峙的眸光沉默裡,莫徵衍道,“我知道了。”
他說完,起身而去,莫夫人愕然瞧着他呼喊,“徵衍!”
但是他沒有再回應就這樣走了。
莫徵衍離開老宅,又要離去,趙管家放心不下,追了上去,“少爺,下山的路那麼遠,您開車走吧。”
那車鑰匙放進了莫徵衍的手中,那車也開在了身旁,莫徵衍很是淡然,回了兩個字,“也好。”
車子駛離老宅,飛快的,無影無蹤。巨何醫亡。
……
煎熬。
對於宋七月而言,這真是一種煎熬。
就這麼等待着,卻始終等不到他的音訊。
一直到了傍晚,等到了下班時間,再次撥打他的手機,仍舊是關機狀態。
宋七月終於等不下去了,她要去找他。取了車在街上開着,她茫然的打電話回莫公館,得知他沒有回去。
也是,他又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回公館去。
那麼他又會去哪裡?
前方紅綠燈停下來,宋七月告訴自己冷靜着,她轉念一想,他會不會回去莫家老宅?
來不及趕過去,一顆心已經飛奔而去,所以她立刻拿起手機撥到了老宅。那頭是趙管家接了,她急忙道,“趙管家,是我,我想問你,徵衍回來過嗎?”
“少爺,他下午四點的時候回來過……”提起莫徵衍,趙管家也是擔憂,“少夫人,出了什麼事情嗎?少爺他滿身是傷回來的,見了夫人沒多久,就又走了!”
什麼?他又走了?他果然回過,可是又不知去向,宋七月整個亂糟糟的,趙管家則是道,“少夫人,夫人要和您通話。”
電話繼而被轉接到了莫夫人的手中,宋七月聽到了莫夫人的聲音,“七月。”
“媽媽。”宋七月呼喊,莫夫人道,“徵衍回來過,不過已經走了,也沒有多說什麼,不會有什麼事。”
試想他這樣的人,又怎麼會多說什麼,這不符合他的性子,宋七月卻是更亂了,她應着聲就要掛斷,莫夫人卻是叮嚀道,“要是找到他了,你告訴家裡一聲。”
“我會的。”宋七月又是應聲掛斷。
雖然也料想到不會有意外,自尋短見這種可能在他身上絕對不會發生,都是什麼年紀的人了,那實在是太過可笑,可她就是不安心。這種時候,怎能讓他一個人,怎麼能讓他獨自一人。
但是,天地之大,又要去哪裡找尋他。
那手機,該死的永遠只回復着一個聲音,稍後再撥!
宋七月無可奈何,她只能找到楚笑信,希望他能幫着找一下他的去向。楚笑信雖然不知情,但還是立刻就答應了。而她繼續找尋着,她所能想到的地方,公司,學校,甚至是去過的酒店,會所,就連明知道不可能的莫公館,她也還是回去了一趟。
可是沒有,都是沒有,哪裡都沒有他!
港城爲何要這麼大,大到人海茫茫,沒有他的蹤影!
天很快的黑透了。
夜幕來臨,街頭車水馬龍,那些車燈打着光,交織着一切,連同那霓虹一起閃耀。
七點,八點,九點,十點,十一點……
那些車流而過,宋七月在人海中找尋,眼看着快要近十二點,這一天也要過去,可她卻還沒有找到他。
莫徵衍,莫徵衍,告訴我,你在哪裡,告訴我,你在這個城市哪個角落,至少要告訴我,讓我知道你在。
卻就在這個時候,那手機響起鈴聲來,有電話來了,宋七月一瞧,不是莫徵衍的,而是楚笑信的,楚笑信道,“剛剛查到了記錄,岔道口的探測器拍到了徵衍開的車子,往碼頭的方向去了。”
碼頭的方向!
宋七月回道,“我現在就過去!楚笑信,謝了!”
那方向盤調轉了車頭,宋七月往碼頭狂飆而去。
楚笑信這裡收起手機,一旁的女聲立刻道,“我們也過去!”
“過去做什麼?她去就夠了。”
“我是她朋友!我要陪她一起!”
“你是我女人,你更應該陪我。”
……
今夜的城西碼頭,靜悄悄的,海風卻是很大,吹的頭髮凌亂,車窗降落而下,宋七月在碼頭裡找尋着他的身影。左顧右盼中,終於看見了他的車,停在那前方,她立刻定睛踩着油門而去。
宋七月奔跑到那車旁,卻是發現車裡已經沒有了人,他已經不在。
又會去哪裡?應該是在這附近纔對!宋七月又是疾步奔跑着,在這一方碼頭她找尋着,那海風凌厲的吹拂着,遮擋的視線中,她突然看見了就在那集裝箱積壓堆積的方向,一抹身影佇立在那下方。
他那麼高大頎長的身影,在那集裝箱的對比下,卻是這麼的渺小,小到好似僅僅是那麼一點。
她的呼吸急急的喘息着,但是那步伐終於在看見他的時候放慢了。
他就在前方,注視着那前方的海面,那透過集裝箱散落的角落,恰好是前方的海面,波瀾如此壯闊。他坐在那矮小的箱子上,修長的腿,錯落着,指尖的煙,靜靜燃着。
宋七月筆直的走向他,那步伐在快要接近他的時候就加快了,幾乎是飛奔的來到他面前!
莫徵衍本是抽着煙,一切都是空茫的,靜到無邊。突然的,面前閃出一道身影來,竟是一下奪走了他的煙!她狠狠踩滅在地上,那憤怒的喝聲而起,“你知道這裡是哪裡嗎?碼頭,這麼多的集裝箱!誰知道裝了什麼?要是危險品呢?引起火災怎麼辦?你來得及逃命嗎!”
莫徵衍當真是怔住了,只看見她一張臉龐,月光下那麼的生動,有着這麼多的表情,是她的訓斥聲,帶着擔憂和慣有的任性語調,熟悉的傳了過來,打破了這一方天地的寂靜。
他擡眸看着她,他問她,“你怎麼會來。”
“怎麼會來?你還好意思問我嗎!”宋七月喝道,“天都黑了,你還在這裡做什麼?大老遠的,一個人跑到碼頭來,不知道最近的油價很貴的嗎?我告訴你,這些錢都要留下來養家的!我很能花的!還有陽陽,我們花起來可快了!”
“你還不回家去?還在這裡做什麼?”宋七月胡亂說了一通,她決口不提之前發生的一切,只是這麼呵斥着,便是拉過他的手,就要拉着他走,“好了,跟我回家去!不要在這裡污染環境!”
可是他卻不動,他並不肯走,他的手,反握住她,將她拉回在原地,定在那裡,宋七月喊道,“還不肯走,不是跟你說了,半夜十二點前就要回家嗎?我們家的家教,看來你還記不清楚,回家了我再好好教育你!”
突然,他笑了,“呵呵。”
是他真的被逗笑了,所以才能發出這樣的聲音來,宋七月也是一定,或許是因爲看見他木訥彷徨的神情裡,有了一絲歡愉笑容,所以心裡驟然安定了,好似一切都值得,趕來也值得,那些焦慮都不再重要了。
又是突然,下一秒他已經將她拉過,帶入懷裡,是他的味道,立刻的撲向了鼻息之間,很是清楚的聞到了。
“怎麼還是像個傻瓜一樣。”是他低沉的男聲,在她的耳邊響起,有一種鎮定入心扉的踏實感覺,是他喊着,“傻瓜。”
傻瓜也好,傻瓜也罷,都無所謂,都不在乎,宋七月不禁閉上眼睛,她擁抱住他。
“找我很久了嗎,又讓你擔心了。”是他歉然的聲音,很是清楚的傳來,她輕聲說,“下次不許這樣了。”
是靜怡的擁抱,他輕撫着她說,“我回過老宅了。”
她沉默着,聆聽着他的聲音,亦或者是之後的經過,是在這片海域裡,在這風聲潮浪聲中,他緩緩的說,“其實我想過的。”
宋七月凝眸,他接着說,“想過這一切,應該不是這樣的,也想過,想要去查個明白,更想過,她只是在騙我。”
“這些我都想過。”他說着,承認着,“可是我沒有,沒有這麼做。”
“事情已經是這樣了,還能怎麼樣呢。”他自語着,幾乎是問着自己。
還能怎麼樣,能怎麼樣呢。
不僅是他在問着,她也在問着,是了,什麼也不能,再也不能夠,既定的結果,再也,再也無法改變。
“其實,我自私愚蠢又狹隘。”他幾乎是自嘲的問,自嘲的說,“宋七月,你怎麼就選了我,怎麼就選了我。”
是那海風如刀刃,可月光又如此的溫柔,變的細膩而柔軟,她的手撫住他的後腦,將他緊緊擁抱住,“這怎麼能說是自私愚蠢狹隘,其實有沒有做,不重要,你恨的不是程青寧。”
“你恨的,只是不能自己掌控自己的人生。”她這麼說着。
是她的話語,一瞬砸中他的心尖!
“忘了我說的話了?誰都有青春瘋狂年少無知的時候,過了今天晚上,你就長大了。”她側頭親吻他的髮梢。
這一夜的星光,燦爛的輝煌,是他怔忪間擁緊了她。
是那海風狂野,卻也抵不住那肆意的溫柔,抵不住擁抱的人相互間羣取暖,一夜的流光飛舞,像是青春逆轉的倒逝,只在這一夜間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