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秦摯!是他嫁禍我!”嶽一啓死不承認,憤怒地瞪着那平靜沉穩的秦摯,他突然明白過來,這一切就是一個將計就計的局中局,而他竟然渾然不覺。
秦摯貌似無奈地搖搖頭:“嶽門主,你用個假的藺夫人,假的玉佩,字字句句針對秦某,如今鐵證如山,你便是當年一案的真兇,但又說是秦某嫁禍你,這是什麼道理?”
“殺人狂魔!武林恥辱!!”鐵如泥憤憤不平地大吼起來。
一時間四面楚歌,嶽一啓被逼得步步後退,緊握雙拳卻根本無處反擊。
“阿彌陀佛,嶽門主還是將當年一事好生解釋。”悟嗔遺憾地搖搖頭,“藺家一事,乃是武林一大慘案。”
這時秦風走上前去,悲天憫人的語氣:“嶽伯伯,您當年做這事肯定有您的苦衷,今日就把話說清楚罷。”
“苦衷.....”嶽一啓的笑容猙獰起來,他眼神憤怒地盯着秦風,忽然掌心提起內力。
“風兒快走!!”秦摯敏感地察覺出什麼。
可是爲時已晚,秦風離嶽一啓太近,頃刻間便被嶽一啓的長鞭緊緊困住脖子,而岳家的護衛也紛紛手持武器準備迎戰。
一時間氣氛被推至了定點。
“爹......爹救我.....”秦風被憋得滿臉發紫,痛苦地掙扎起來。
“嶽一啓!!你還敢傷害秦少爺!!!”于斌當真是緊張,剎那間利劍出鞘,氣勢洶洶。
“阿彌陀佛,秦少爺只是個孩子,嶽門主有話好說!”悟嗔也連忙上前談判。
“秦摯!哈哈哈哈哈.....你機關算盡,如今我就算是死也要拉你兒子給我陪葬!”嶽一啓發狂似的大笑起來,長鞭狠狠地纏住秦風的脖子。
忽一道荼白色的身影若疾風冷月,迎着寒雪冬陽破空而出,袖中飛射出一片純白的冰粒,正是駱家最擅長的迷毒,剎那便已晃了嶽一啓的視線。
與此同時秦摯飛身而上,趁嶽一啓分身之際便朝那纏着秦風的長鞭刺去。
“救兒子?秦摯你未免想得也太美了罷!”嶽一啓畢竟老道,被雲淙迷毒擾得分神時也毫不鬆懈,長鞭一甩便將秦風猛然扯到另一處,後者立即痛得嚎叫起來。
“風風不要動!”雲淙震袖旋身,深紫色的濃霧頓時拌着寒風凜冽襲來,而駱嘯不知何時也加入戰圈——只見那嶽一啓的長鞭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覆上了一層紫色的粉末,精準地避開了秦風的身體,繼而長鞭在頃刻間軟化,自然而然地鬆開了對秦風的束縛。
雲淙閃電般地上前抓住秦風的胳膊離開,嶽一啓大驚要阻止,卻被駱嘯的攻擊打住了去路。
“嶽一啓,你果真殘忍至極!”只聽駱嘯以一種似乎是中立的語氣義正言辭道:“當年屠殺了藺家上下老小,今日又對一個無辜的孩子出手,你何以在江湖自稱名門?”
“不錯,說得不錯!”那于斌也激動起來,憤然直指嶽一啓:“這樣的人渣,應人人得而誅之!”
“阿彌陀佛,慈悲心盡,就是連佛祖也救不了。” 悟嗔嘆惋。
“他媽的還等什麼,咱們抄傢伙幹他!”鐵如泥大吼一聲。
頓時嶽一啓成了衆矢之的,秦摯和駱嘯帶着自家護衛,武林各大門派也呈圍剿之勢。
而云淙拉着秦風推到一旁,低聲問:“沒事罷?風風你還能打麼?我的意思是……”
“我當然能打,”秦風難得地平靜,嘴角有若有似無的苦笑:“都到這個地步了,我還有退路嗎?”
“我知道風風你不好受,”雲淙輕聲道:“很快就會過去了。”
兩人相顧無言,而後緩緩重新逼近那戰圈。
只見嶽一啓已經被衆人圍攻,曾經的名門正派、武林世家之主原來也有今日,他陰狠地盯着那個他本視作殺手鐗的“龍孤月”,原來只是秦摯對付自己的棋子,想着更是憤怒地發出一鞭直接取其性命。
血灑白雪。
而他身旁的兒子嶽謙永則已然呆滯,眼裡盡是驚懼地看着這些步步緊逼的武林衆人。而父子二人身後,則是岳家莊的護衛在緊張地防守。
“一對多,嶽一啓你便投降罷,你的護衛加起來也不是我們的對手。”孫玉高喊。
嶽一啓冷笑:“你們這羣蠢貨,我是當年兇手確實不假.....“他擡手狠狠指向秦摯,“他秦摯纔是主使者!!”
“嶽門主,死到臨頭還要拖秦某下水?這又是何苦?”秦摯一臉坦白無奈。
于斌則是忍了許久,他冷聲說道:“少廢話,今日我便爲藺家上下討回公道!”
“愚蠢!”嶽一啓皺起眉頭,自知今天只能背水一戰。
話音剛落,其身後的侍衛便如同聽到指令般“唰”地取出腰中長鞭飛身而起,直向圍剿的人羣攻之,對決一觸即發。
秦摯袖袍揮張,數道暗鏢飛出,同時秦家莊護衛充當起左膀右臂衝鋒陷陣,和岳家的人馬纏鬥到一塊。
而駱嘯緊隨其後,以毒攻作輔——那黑色的毒粉隨秦摯的暗鏢迎風而上,頓時貫穿了岳家數名護衛的身體。
其他武林人士皆爲輔攻,從左右二路分別進攻,殺紅了眼也不分人命輕重,反正是揪到了岳家的人便除之爲
快。
如此殘忍的武林門派爭鬥,二十年來還是第一次。
而云淙和秦風主要在後路,跟隨者武林人的攻擊套路處理漏網之魚,而後慢慢靠近戰圈的中心。
一番纏鬥下來,嶽一啓逐漸落了下風,嶽謙永更是怕得抖如糠篩,只敢象徵性地揮舞着長鞭抵擋那根本攻擊不到自己的招數,完完全全在父親的庇護下瑟瑟發抖,慫弱的本性盡顯無疑。
“嶽一啓,還不速速你投降!你這樣下去絕對輸定了!小心腦袋被俺們削下來!”鐵如泥揮舞着長刀怒吼道。
而秦摯聽着武林衆人口徑如此一致,嘴角不禁露出得意的冷笑,繼續加緊了攻擊,眼下他必須要取嶽一啓首級才能安心。
站圈中的嶽一啓此時臉色一冷,然後忽然拉着嶽謙永後退數十步,長鞭一甩,那鞭尾瞬間幻化出數道鞭影。但衆人在看清後便大駭——那並非幻影,而是真真實實的一條條長鞭,而那一條條正是用原來的鞭變出的。
最前方進攻的侍衛反應不及,面對這麼多的鞭影一時不知道如何躲閃,生生被那多變的鞭影抽中胸口,嘴中立即鮮血噴出,還不及反擊,身體立即被另幾道鞭影抽中,生生落地,沒了氣息。
“這他媽是什麼鬼鞭法!”圍攻的武林衆人也嚇了一跳。
“那是鞭法的變式,小心!”趕上來的雲淙驚道。
“裂刃麼,”駱嘯冷靜道:“傳說這本是幾百年前西域一個叫無花門幫派的看家劍法,但也能用在鞭法上,要想破解必須找到幻影中的實影才行。”
“如何找到?”秦摯見自家的護衛被打得連連後退,也着急起來。
“實刃匯聚了無花門的靈灰精氣,辨別與否全看習武人的造化和智慧,況且無花門的武功幾乎失傳,也非常人能做到……”駱嘯蹙緊了眉頭。
“家主,秦莊主,雲淙認爲只能用人數的優勢賭一賭了,”雲淙見戰勢越發不妙立即道:“以人多做掩護,秦莊主直取嶽一啓命門,硬破此招!”
“然,我同意雲公子的看法。”秦摯讚賞道,於是立即下令讓那秦家的護衛分路攻擊,而後自己緊隨其後在掩護中破空直前。
而駱嘯也命令駱家的人在後方抵擋萬刃之攻擊,武林衆人也配合着開始耐心破解嶽一啓的高招,一時便僵持起來。
不過多時,秦摯便突破了外層的站圈,逼近中央的岳氏父子。
“嶽一啓,沒想到你也有今日。”秦摯冷笑,揮手便擲出數道暗鏢,而後丹田一個勁衝,紅色的真氣便從掌風中破出向嶽一啓襲來。
嶽一啓揮動長鞭,兩人的武器撞到一塊,巨大的真氣震得外層的人都後退數尺——只見嶽一啓赤紅了眼,一副勢必要將秦摯至於死地的姿態,而秦摯也緊要牙關,拼勁全力讓那數道暗鏢逼近嶽一啓心臟。
僵持不過一眨眼的功夫,駱嘯忽從左路突破,毒粉頃刻間附着在長鞭上——趁那武器被破壞的一剎,秦摯突然猛地發力,換手從左側轉瞬借力攻上,繞開嶽一啓的核心發力圈,一枚短鏢猝不及防地射出。
“爹!”
一直膽小如鼠瑟縮在後面的嶽謙永不知哪來的勇氣,突然衝出來,剎那間爲嶽一啓生生擋下這一道致命的攻擊。
“爹、爹……”嶽謙永心臟處生生插了一道短鏢,臉色慘白,剎那間便軟了下去。
“謙永!”嶽一啓驚恐地怒吼,手上的鞭法剎那衝出一道戾氣,直擊面前的秦摯,後者措手不及便受了重重一擊,嘴角溢出血來。
“秦莊主!”
雲淙和秦風早就黃雀在後,此時衝上來,呈夾擊形勢,一人揮袖使毒,一人暗器飛出,配合得天衣無縫。
數道毒鏢插入嶽一啓胸膛,後者睜大着驚愕的眼睛,維持着仍要出招的動作,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兩個後輩有如此大的能力,然後便如褶皺了的白紙,從空中墜落。
“砰”的一聲,斷了氣的嶽一啓重重地摔在雪地上,爆裂滲血的雙目睜的大大地盯着秦摯。
死不瞑目。
嶽一啓一死,那些嶽門的護衛紛紛繳械投降,這時秦摯趁機將嶽門一網打盡,眼神示意李猛後,秦莊的護衛抓住最後機會將嶽門的殘餘一一絞殺。
一場冗長的戰事逼近尾聲,各門各派各自調息休憩。
秦風倚在一塊裸石旁,冷漠地看着這具屍體,嘴角輕揚,苦悶只有殺人的快感才能化解,這話說的當真不錯,這樣想着他將目光落在不遠處的秦摯身上,眼神變得詭異。
“咳咳....”
隱隱約約中的一聲輕咳讓秦風渾身一個激靈,猛然站直了身體,眼神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臉色發白,剛欲衝上去卻被雲淙攔下。
“風風,你去哪兒?”雲淙皺起眉頭。
“我剛剛好像聽到小抒的聲音了!”秦風着急地四處張望,眼神急切而期待卻又如此瀕臨絕望。
“風風!你別這樣!”雲淙無奈地拽住秦風,“江兄已經不在了,你這樣江兄不會安心的。”
秦風渾身一顫,愣愣地靠着裸石緩緩坐下,他苦澀地笑了笑:“是啊.....他不在了.....”
雲淙也找不到什麼話安慰,從小到大他都沒見過秦風是這樣行屍
走肉的樣子,只能陪着坐下。
“下一個,到他了。”秦風面無表情地來了一句。
雲淙順着秦風的目光看向秦摯,不自然地點點頭:“嗯,你撐得住嗎?”
“當然。”秦風平靜地說道,“就算不爲藺家報仇,我也得爲小抒報仇。”
雲淙抿了抿嘴,問道:“若秦摯沒有害死江兄,你還能對秦摯下殺手嗎?”
“我不知道。”秦風如實說道,他的眼神變得迷茫,“他養了我二十年,對我真的很好,但所謂藺家的血海深仇.....也只是最近才知道,換做是你,你做得到嗎?”
雲淙深思,竟然也說不出一個答案,這本就是很難選擇的一個答案,此時他好像能理解爲何江景抒會走到這一步,如此殘忍卻如此有效。
控心,愛之越深,控之越準。
“風風,是江兄對不起你。”雲淙淡淡地說了一句。
“我愛他。”
如鯁在喉,雲淙動了動嘴脣還是說不出一字,他只能靜靜地看着秦風,那本該爽朗開心的少年變得如此沉默而生無可戀。
“阿彌陀佛,今日一戰,各門各派各有損益,但卻是爲武林除害。”悟嗔站到中央說道。
這是秦摯也捂着胸口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方纔被嶽一啓狠命一擊,確實傷到經脈:“既然如此,今日到此爲止,且請諸位到莊內稍事休息。”
“好好好,老子真是又餓又冷。”鐵如泥扛着大刀,滿心歡喜,似乎在爲武林喝彩。
正當衆人起身準備隨秦摯離開時,于斌高聲叫住:“秦莊主,你恐怕還需要給我們一個交代罷。”
“於掌門此話何意?”秦摯轉身深深地看着于斌,心中有某種不好的預感。
“諸位同道還請留下,當年一事還未解決。”于斌淡淡地笑起來,但這笑容在秦摯眼中是如此刺眼而陰森。
“於掌門?”孫玉疑惑地看着于斌。
同樣疑惑的還有一衆武林衆人,大家都靜靜等待于斌的話。
“藺夫人,出來罷。”于斌看向不遠處的一輛樸素馬車,這輛馬車不起眼,大家自以爲只是哪個掌門人的馬車罷了。
可如今此話一出,讓衆人咋舌,目不轉睛地看着那輛馬車,秦摯更是危險地眯起眼睛。只見一名老者被攙扶着下來。
“江老夫子?”悟嗔驚訝。
江笠同在邱吉的攙扶下走下馬車後,緊接着邱吉便將真正的龍孤月小心翼翼地扶下來。
龍孤月腿腳不便,但今日卻掙扎着全身的力氣站起來,依靠着邱吉的力量在衆人探索疑惑驚訝的目光中緩緩朝于斌走去。
“秦莊主好久不見,當年勾結嶽一啓血洗藺家,沒想到還有我這個漏網之魚罷?”龍孤月猙獰地笑起來,那陰森冷寒的目光簡直要將秦摯大卸八塊。
“又是一位藺夫人?”秦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與龍孤月平視。
“這是怎麼回事?”孫玉驚訝地看着眼前的情況。
局勢又是一百八十度轉變讓在場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完全搞不清楚情況,只是呆呆地看着站在中央的秦摯、龍孤月、于斌、江笠同四人,而秦風和雲淙則一直在一旁默默看着這一切早已在操控中的局勢。
“周掌門。”龍孤月看向周若,淡淡一笑,“當年您贈給我那未出生的孩兒一個銀手鐲,可對?”
“對對對!”周若連連點頭,“是我私底下相贈,也只有藺夫人知道了。”
“悟嗔大師。”龍孤月又看向悟嗔,繼續說道,“那日也是初五,我到寺裡祈福求籤,所求之籤是第四十五籤,籤文是‘風雲易術,長生不息’”
“阿彌陀佛,不錯。”悟嗔點點頭,詫異地看着龍孤月。
“於掌門。”龍孤月微微一笑,“當年夫君將龍鱗劍相贈,以此當做是美酒之回禮。”
“藺夫人還記得。”于斌欣慰地笑起來,他與周若、悟嗔相視點頭。
“諸位若還不相信小女子便是龍孤月,大可提問試探。”龍孤月平靜地看着一衆武林衆人。
期間自然有一兩個掌門人也提出幾個稱作是隻有龍孤月才知道答案的問題,龍孤月自然一一回答,這樣下來大家也都確認了眼前這個確實便是死裡逃生的龍孤月。
“藺夫人,除了嶽一啓,您剛剛說秦莊主也是當年的真兇?”孫玉說出重點。
龍孤月的眼神陰狠地看着秦摯,似笑非笑:“秦莊主,你說你是不是真兇?”
“咳咳.....秦某隻相信證據。”秦摯抹了抹嘴角的血絲,依舊孤傲冷靜。
“證據?”龍孤月冷笑起來,“藺家劍譜便在你手上,這還不是證據嗎?”
“何出此言?”秦摯勾起嘴角,似乎勝券在握,“難道藺夫人要搜我秦莊?即便搜出了劍譜,也難爲不是有人趁機栽贓。”
龍孤月不作迴應,只是脣邊的笑容更爲冷寒,而其他看客都捏了一把汗,整個斷魂峰風雪漸大,冷意凝固,似乎大戰一觸即發。
“爹,別再藏了,給秦家積點德罷。”
沉默了許久的秦風冷漠地說了一句,在衆人的注視下步步走向風暴的中心,面對秦摯那嚴肅警告的眼神,依舊平靜而無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