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什麼說法?”悲回風覺得許是那把刀說的是什麼古語, 和現行語言是同音不同意,要不就是那把刀在驢他。
封九卻低下頭揉了揉鼻子,像是欲言又止。
悲回風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 全然不曾察覺他這動作, 倒是南翼敏銳地察覺到了封九這態度, 問道:“怎麼了?”
能怎麼呢?封九有時候覺得這日子簡直沒法過了, 他統共就那麼點傷心事, 一二四五的,林林總總也翻不出天去,都是些陳年老黃曆的, 偏生就總有人跳出來冷不丁照着他傷口上撒把鹽,一回兩回的, 總也沒個頭。
簡直就是時運不濟命運多舛的真實寫照。
封九捫心自問, 覺得自古身具天訓之眼者不知幾許, 大概像他這麼倒黴也沒幾個,也不知道是撞了什麼大運, 讓老天有眼,總是格外關照他一二。
“也沒怎麼。”封九皺皺鼻子,說:“就是說我不該活着唄。”
南翼:“......”
朱雀大人照着封九後腦勺就是一巴掌:“什麼毛病,你現在活得好好的誰敢說你一句不該?”
南朱雀就是南朱雀,哪怕此時修爲不顯, 照樣威武霸氣。
封九抱着腦袋, 癟着嘴委委屈屈地看着南翼, 眼神卻閃亮亮填滿了喜悅。
封九話一出口, 南翼和悲回風就知道封九所指是什麼, 屬於封九的命格斷絕在百年前的天衍化靈陣中,而後的百年揹着封濯的命格活着, 如今封九命格如初,在天道眼中卻早已是亡故多年的枯骨之身了。
說句不好聽的,若非天訓之眼在身,怕是封九靈根命格恢復之初,便已經被一道天雷劈死了,身死道消,再無後話。
他如今看似活蹦亂跳,實則六道不屬,三界無歸。
有時候南翼想想覺得有些心疼,但細想來,似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大不了就歸了她朱雀殿,還能任他混不下去嗎?
但是眼下來看還真算是個問題,南翼想了想,她思索許久,想到一個解決辦法,但是......南翼看着封九,確實保持了沉默。
“掩蔽生氣,是嗎?”封九問:“你有辦法?”
所謂的掩蔽生機,便是把身上的活人氣遮掩得一乾二淨,在外人,尤其是這般看起來沒什麼思考能力的人眼中,就是個死人。
死人總不能再死一次,這一關也就過了。
這事說難不難,說簡單也不算簡單,兩種方法,一是以術法收斂氣息,二是以強烈死氣掩蓋生氣。前者容易暴露,後者難免致傷。
怎麼選是個好問題。
封九滿面無辜地看着南翼,深情款款地拉起了她的手:“就算我不能行動,你也不會嫌棄我的對不對?”
南翼沒有立刻回答他,沉默片刻,不由分說地把一個掩蔽氣息的術法兜頭套在樂封九身上,然後給徐覓遞了個眼神,一轉身施施然走了。
徐覓心領神會,非常樂意爲他大師兄效勞,二話不說扛起封九,跟在後頭跑。
封九不能說話,滿心的忿忿險些沒堵死他。
但凡沒了封九,一行人也就造不成認爲動盪了,冷麪銀甲的將軍甚至連個眼神都不曾施捨給幾人,提着刀,盡職盡責地守在平原之上,姿態戒備,彷彿封九隨時會從四面八方冒頭。
南翼很果斷,徑直出手撕裂了空間,一道雷將落不落,她人已經沒了影,在落地,氣息已經單獨平靜無波。
這地方可方纔的景緻實在是大同小異,真要說有哪裡不同,大概就是路邊上多了個簡陋的茅草棚。
南翼說:“這是我們方纔所在之地,還算安全。”
徐覓放下封九,後者剛一張口想說什麼,話沒出口,便聽得一陣詭異的,淅淅索索的聲響。
封九:“......”
合着他在這蓬萊仙境,就是個大寫的倒黴,活像是個被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然後封九呸了一聲,強自平靜地一甩袍袖,心道:哪有我這麼帥氣的老鼠,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比喻。
然後他機敏地注意着這周邊的環境,想知道這回會冒出個什麼模樣的幺蛾子。
這還能吃一塹長一智不成?封九盯着四面走沙聚形,如是想道。
方纔的軍隊聞着人味跑,這會直接追着靈氣咬。人味他能想辦法遮一遮,這靈氣早把他五臟六腑都浸透了,這回是真沒辦法了。
封九默然無語片刻,轉身盯着南翼,含情脈脈道:“此次是我連累了你。”
南翼抱着胳膊面無表情地看着四面八方的聚沙,聞言回頭瞥了封九一眼,點了點頭,道:“你知道就好。”
封九:“......”
南翼這不按套路出牌啊。
徐覓瞧見他大師兄吃癟,好笑之餘非常狗腿地上去幫着封九打圓場:“大師兄,沒關係,我不怕被你連累。”
封九抽了抽嘴角,對這徐覓簡直就是換了副嘴臉,十分的不拿他當外人:“沒事,你是我師弟,本就該和師兄我同進退,算不上連累。”
臺詞似乎反了。
不過徐覓不在意,一臉的堅定,對封九的話表示了高度的贊同。
荒原什麼最多,當然是沙子,鋪天蓋地的,說句取之不盡也不爲過,南翼、封九,連帶一個徐覓,三個火系修士對陣土元素,兩個修爲被壓制,一個壓根就修爲不足。三人面面相覷片刻,誰也拿不出一個有效的解決辦法來。
最後還是南翼從芥子袋裡掏出藍盈盈的空間石,攤在了師兄弟倆面前,道:“要不......換個地方試試?”
徐覓眼巴巴地去瞅封九。
封九又眼巴巴去瞧南翼。
南翼無辜地回視他。
封九頭疼地抓了抓腦袋,爪子數次伸向南翼手中的空間石,最終還是放下了。他說:“還是算了,下一個地方指不定又有什麼麻煩,一直跑也不是辦法。”
意料之中,南翼點點頭,把空間石收回了芥子袋中。
把勝算壓在一個未知上,這不是封九的風格。何況不戰先走,這等近乎落荒而逃的風格實在太削眉角,封九深吸一口氣,心說老子混到現在,還能死在這不成。
他在徐覓敬佩的目光中,轉身提了刀走到黃沙聚成的巨獸面前,拽的二五八萬地擡刀一指,挑釁似的。
徐覓倒抽一口冷氣,心說不愧是我師兄,果然是條漢子。
然後便見南翼詫異地一挑眉,有些失笑地嘆了口氣。
封九騰身而上,刀光密密匝匝如雨落,彷彿當真是春時萬物生髮的一場雨,眨眼間巨獸猙獰的頭目便見一抹翠色生,春藤帶着早春特有的翠,嫩生生水靈靈的,瞧上去柔軟非常。
然而就是這柔軟的春藤,自上而下,以悍然之勢席捲過巨獸,龐大如丘的巨獸不消數息便亦潰散。
木能克土,封九這一式贏得漂亮。
徐覓差點都忘了他這個資質絕豔的師兄是個雙靈根了,當下非常捧場地爲他大師兄歡呼喝彩。
封九也很配合,轉身得意洋洋地衝着他一挑眉。
南翼搖搖頭,實在是很佩服封九這等苦中作樂的精神。
徐覓不知內情,南翼可是一清二楚的。封九如今是火系單靈根,木系不過是當日殘留在他氣海中的尚未被同化的一部分,就算有,也所剩不多,封九看着下手利落,八成也就這一擊之力。
果不其然,封九還沒得意多大一會,另一處便再次凝沙,許是吸取前輩方纔的教訓,認真評估了封九方纔一式的修爲,此次凝沙比之方纔更加來勢洶洶。
封九僵在了當場。
悲回風毫不客氣地大笑:“傻了吧,讓你能。”
“你怎麼那麼多話。”封九死鴨子嘴硬:“我是那等衝動行事的人嗎?”
南翼估計的不錯,封九方纔那一擊幾乎用盡了體內殘存的所有木靈,倒也不是一點不剩,但剩下估計也就能生兩根草,實在是杯水車薪。
拋去屬性優勢,封九電光火石間腦子轉的飛快,思索起解決辦法來。
火系術法半點無用,甚至還起到了些反效果,封九瞧着擦着自己面前的獠牙一晃而過,心有餘悸地拍拍胸口。
凝沙算不上是什麼高端的術法,但能做到這種程度也不是什麼人都行的,無主的靈氣做不到。如今這情形,要麼背後有人操控,要麼認的是此地秩序法則。
封九不是沒和土系修士交過手,那麼看來此地,認的就是法則死理。
不知變通這種事情,說不好也不好,說好也是個挺好的事情。
封九嘿嘿一笑,眨巴眨巴眼睛衝着南翼使了個眼色。南翼心領神會,取出來靈宿盤。
封九到底曾經身負木系靈根,對木系功法熟悉得很,甚至經脈還殘存着術法運轉的記憶。他將自身靈氣沉寂下來,火系術法對着凝沙巨獸一頓狂轟濫炸,眨眼間便卸去半數靈力。
那廂南翼手中靈宿盤飛速運轉,火系靈氣眨眼間便轉換爲精純的木系靈氣,灌進了封九體內。
封九攻勢一頓,取而代之的木靈生生不息,翠色如煙,以封九爲中心,向着四方荒原彌散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