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孫大娘的話,暖暖輕輕的點了下頭,然後就邁開小碎步向樓下走去,來到大廳的時候,暖暖先讓祈洛歌蘇秦四人迴避一下,等到幾人離去,暖暖打開了錦繡的大門,看着那些在錦繡大門守候了一夜的麒麟軍將士,暖暖向前兩步對着爲首的一人帶着笑意道,“郭啓立的屍體你們可以帶走,至於兇手,今天日落之前自然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留守在錦繡外面的是一個麒麟軍的百夫長,名叫孫鑫,是郭世凱的心腹,因爲權勢地位和囊中的銀子不夠,錦繡一直是孫鑫做夢都想來的地方,現在見到了錦繡當紅花魁的他聽着暖暖在眼前的輕聲細語,恍惚了一下,孫鑫旋即皺了一下眉頭——郭世凱臨走前交代的很清楚,嚴守錦繡的大門,任何人不得出入。
就孫鑫所知,殺死郭啓立的兇手現在就在錦繡內,聽暖暖話語裡的意思,錦繡似乎要保護那個兇手了?
想到這裡的孫鑫苦笑了一下,看着暖暖道,“大人有令,在他沒有回來之前,任何人不能離開錦繡,所以還請暖暖小姐不要爲難我們這些當兵的。”
“不是爲難啊。”聽到孫鑫的話,暖暖一笑,“郭世凱說錦繡的人任何人不得隨意出入,但是郭啓立又不是錦繡的人,而且我可以向你保證,在事情沒有塵埃落定之前,錦繡絕對不會讓大人太過於爲難。”
“可是錦繡是郭少城主的命案現場,我們在沒有得到刑部或者大人的命令的情況下妄自移動屍體……”看着暖暖,孫鑫雖然腦中有些凌亂,但是思路依舊清晰,說起話來條理清晰。
“大人多慮了。”聽着孫鑫的話,暖暖輕蹙了一下眉頭打斷了孫鑫的話,“當時郭少城主被殺時我在場,所以兇手是誰我清楚,等到刑部的人來詢問時我自然會實話實說,這個還請大人放心,就算大人不相信我,也要相信錦繡的這個招牌,至於刑部的趙大人,看他昨晚上匆匆忙忙離開的樣子,恐怕一時半會趕不回來,而且大娘剛纔說……郭大人的家人想必知道郭少城主死的消息後一定痛不欲生,如果大人不帶着郭少城主的屍體離開,錦繡這方面恐怕會用自己的方法先把郭少城主的屍體處理掉,畢竟每天來往錦繡的權貴們很多,一個死人躺在這裡,錦繡是沒辦法做生意的。”說到這裡暖暖看着孫鑫微微一笑繼續道,“還請大人幫個忙,錦繡的招牌在這裡,不會因爲郭啓立而讓別人望而止步的。”
一段話,暖暖提了兩次錦繡的招牌,意思很明顯,在世人的眼中,錦繡雖然是一家青樓,但是錦繡的絲綢,還有正在籌劃中的錦繡錢莊,這些都是被人津津樂道的東西。
聽着暖暖的話,孫鑫望向了大廳內,暖暖話語裡的意思孫鑫怎麼會不知道——錦繡的孫大娘不會傻到因爲郭啓立的死就毀了錦繡的招牌,只是……
“大人要是覺得爲難,我就叫幾個下人動手好了。”暖暖看着舉棋不定的孫鑫,轉身欲走。
“暖暖小姐。”看着暖暖要去喊人,孫鑫張嘴喊了一聲,剛纔暖暖的話語裡已經說的很清楚,孫鑫知道就算自己不動手,暖暖估計會真的把郭啓立的屍體搬出來扔到大街上,“不知道暖暖能否告訴我是誰殺了郭少城主麼?”
“這個……我不能說。”說着看着孫鑫臉上的失望之色,暖暖接着低聲說道,“我只能告訴你,殺郭啓立的別說郭世凱,就是郭世豪站在這裡,她也不害怕。”
聽着暖的解釋,孫鑫皺了一下眉頭,沉默了片刻之後,孫鑫對着暖暖抱拳說了句我們這就把郭少城主的屍體帶回郭大人的府上,還望暖暖小姐說話算話。
“我雖然是小女子,但是還是懂得一言九鼎的。”說着暖暖側過了身子,看着孫鑫招呼着幾個手下走進了錦繡大廳——郭啓立的屍體什麼狀況暖暖清楚,命人找來幾雙被褥的她讓孫鑫小心的把郭啓立的屍體包裹了起來,然後放在一個木板上擡了出去。
看着孫鑫帶着郭啓立的屍體離開卻依舊留下幾個看門的麒麟軍士兵時,暖暖搖了搖頭,難道孫鑫真的以爲就憑這幾個麒麟軍士兵就想讓錦繡的人不能自由出入麼?
關上了錦繡的大門,暖暖望向了樓上,孫大娘對着她點了點頭,然後開始向樓下走來。
見孫大娘下樓,暖暖就像錦繡大廳後面的一個後堂走去,邊走邊想剛纔孫大娘說的話,一會孫大娘要和呼倫青寒去皇宮,不知道結果會如何——昨天晚上孫大娘回來後,暖暖就把事情經過給孫大娘詳細講了一遍,聽暖暖說呼倫青寒殺了郭啓立,孫大娘只是嘴角揚起笑了一下,並未多說什麼。
後來暖暖問要是郭世豪把郭啓立的死嫁禍在錦繡上改怎麼辦,孫大娘聽後搖了搖頭,“殺人的是呼倫青寒,與錦繡何干,郭世豪要是幹亂來,除非帶着他的鳳凰軍來離火城,不然不用我出手,自然會有人他有去無回。”
聽到孫大娘這樣說,暖暖就放了心,看着一臉疲憊的孫大娘,暖暖沒有問她昨晚和祈洛歌是否順利——祈洛歌身上有傷,而且看之前郭世凱離開時慌張的樣子,暖暖不用問也猜到了一二。
等到暖暖和孫大娘一起來到後堂,看着坐在飯桌前互相沉默不語的祈洛歌蘇秦與呼倫青寒奚日問蘭四人,暖暖不明白爲什麼剛纔在走廊裡還互相談笑的幾個人此時此刻卻沒了話語。
等到孫大娘和暖暖坐下,呼倫青寒看了一眼孫大娘率先開口,“大娘,郭世豪的鳳凰軍現在有多少人?”
“五萬將士,而且都是郭家的死士。”孫大娘說完又加了一句,“除非戰亂,地方軍隊是不能出城的。”
“五萬鳳凰軍我還不放在眼裡。”說這話的時候,呼倫青寒的眼睛清淡的瞄了一眼祈洛歌,祈洛歌低頭喝着湯並未接話,就在這個時候,孫大娘也輕輕的瞥了一眼祈洛歌。
這個細微的動作落入了呼倫青寒的眼裡。
心思一轉,呼倫青寒的目光在屋內的衆人臉上輕輕掃過,然後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豆腐放在了奚日問蘭面前的米碗裡,“昨晚我看到了幾個人走進了東區,然後昨晚看麒麟軍匆匆忙忙離去的樣子,似乎東區發生了事情,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裡駐紮的有麒麟軍士兵。”說完這話,呼倫青寒微笑着望向孫大娘,“大娘,昨晚我來錦繡的時候你在哪裡?”
“我在睡覺。”孫大娘神色不驚的回了一句,然後拿起筷子夾起一塊臘肉,放在嘴裡輕咬慢嚼了幾下,嚥下後淡淡的說了一句,“燒菜的火侯有些過了。”
聽着呼倫青寒和孫大娘你一言我一語的對話,蘇秦心裡儘管波濤洶涌,但是卻依舊裝作一副波瀾不驚事不關己的樣子,嘴裡吃着嫩豆芽的他總覺得呼倫青寒這個人似乎想尋求什麼。
而祈洛歌和暖暖這個時候則放下筷子靜靜的看着呼倫青寒。
“師姐你說什麼?看到誰了?”奚日問蘭雖然不知道剛纔孫大娘說的話裡的深意,但是她卻察覺到因爲呼倫青寒的一句話,飯桌上的氣氛似乎變得詭異了起來。
“沒什麼。”看着奚日問蘭,然後望了一眼孫大娘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說道,“只是遇見了幾個朋友。”
朋友。
朋友?
聽到呼倫青寒說遇到了幾個朋友,蘇秦的腦海裡立刻出現了一個詞,盟友。
呼倫青寒難道是想找盟友?想到了這個的蘇秦不禁皺了一下眉頭,剛纔在樓上的時候,呼倫青寒和祈洛歌的對話蘇秦聽的一清二楚,青雲城城破,雖然是炎國皇帝陸天行從中作梗,但是直接導致這場災難的是呼倫特,呼倫特是誰,呼倫青寒的父親,作爲呼倫特的智囊,呼倫青寒自然也是造成十萬祁家軍覆滅的只要兇手之一,這個仇,在蘇秦看來祈洛歌早晚要報,而現在……
“我聽說過一個小故事。”聽到呼倫青寒的話,孫大娘的眉頭一擰,然後看着望向自己的祈洛歌和暖暖,目光又在蘇秦的臉上停留了一下,最後孫大娘的目光落在了呼倫青寒的臉上,開始講了起來,“狼和羊一起生活在一片草原上,因爲狼喜歡吃肉,所以狼總是捕殺羊羣,因爲羊吃草的原因,小羊一直被狼欺負吞吃着,直到有一次森林裡出現了更強的的肉食動物老虎的時候,老虎開始吃狼肉和羊肉。”說到這裡孫大娘一頓,接着說道:
“狼說小羊咱們合夥對付老虎吧。”
“怎麼對付?”
“我可以去找更強大的動物。狼對小羊說。”
“你去找吧。溫順的小羊看着狼回答。”
“可是我需要一個誘餌,好告訴獅子這裡有更加美味的動物。”
聽到狼這樣說,小羊沉默了一下。
“最後狼叼着一個小羊的同伴去找獅子去了。”
“如果老虎走了,你以後也不準再吃我的同伴。小羊看着狼的背影喊。”
“這個你放心,我以後開始吃草。狼回頭對羊信誓旦旦的說。”
“你們說在這個故事裡有多少個漏洞?”似乎把故事講完的孫大娘看向衆人。
“狼不會吃草。”吃着飯聽着孫大娘講着故事的奚日問蘭第一個開口回答。
“狼可以選擇離開這裡,沒必要因爲吃羊而冒着被老虎吃掉的危險留下來。”暖暖想了一下回答。
“狼和羊不可能坐在一起商量,因爲這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強大者不會理解弱小者的卑微。”祈洛歌看着呼倫青寒冷聲說道。
“狼和羊可以暫時成爲朋友,但是卻不能成爲久遠的朋友,因爲狼要活下去,必須吃羊,羊太善良了。”皺着眉頭的蘇秦回了一句。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那隻被狼帶走的小羊並未被狼帶走去找更強大的動物,而是被狼吃了,然後狼告訴老虎說,小羊要去找獅子,求老虎放過自己,自己幫助老虎抓小羊。”呼倫青寒這個時候淡淡的說。
聽着呼倫青寒的話,在座的人都沉默了一下。
“故事的結尾呢?”奚日問蘭扭頭看着孫大娘,明顯的被這個故事吸引了。
“故事的結果有兩個。”孫大娘看了一眼呼倫青寒,又看了一眼祈洛歌,“其實我問這個故事的漏洞的原因是轉移你們的視線,你看,就算這個故事有着說不通的漏洞,但是你們依舊按照我的意願找着故事的漏洞,仍想知道結局。”
“故事的結尾第一個是,狼死了,小羊也死了,因爲老虎不需要狼幫自己抓小羊,它自己完全可以,它只需要肉,不管是狼肉還是羊肉。”
“故事的第二個結尾是,獅子來了,但是獅子卻和老虎成了朋友,然後一起吃着狼和羊。”
“如果我說還有第三個結局呢?”聽到孫大娘的話,奚日問蘭這個時候皺着眉頭反駁,“羊和狼完全可以離開這裡,然後繼續狼吃羊,羊吃草。”
“其實,故事的結局有很多種,在我看來只有一個,那就是在真相沒有帶來之前,任何故事的結局都是不可預料的。”孫大娘說着笑了一下,“這就是我要講這個故事的重點。”
“不管是動物還是人類,沒有永遠的敵人,去掉頭上那把刀,今天的敵人很可能就是明天的故人。”
“狼和羊沒有利益關係,所以成不了朋友,只能成爲敵人。”祈洛歌看着孫大娘,隱隱的猜到了什麼,有些難以抑制的開口。
“但是他們有一個共同的敵人老虎,至少在老虎離開之前,他們可以選擇一起對付老虎。”呼倫青寒看着祈洛歌皺了一下眉頭。
蘇秦沉默不語,暖暖閉嘴不知道想着什麼。
“這個故事一點都不好聽。”奚日問蘭這個時候開口。“我給你們講一個故事吧。”奚日問蘭說着放下了筷子,“一個冬天下了大雪,兩隻刺蝟非常寒冷,但是他們彼此身上都長滿了刺,想擁抱着取暖都不可以,最後他們還是擁抱在一起了,你們說它們是怎麼做的?”
衆人看着奚日問蘭,陷入了沉默,沒人回答。
“剛開始我以爲刺蝟拔掉了身上的刺彼此取暖,後來才知道答案。”見衆人不說話,奚日問蘭有些自娛自樂的說道,說完後笑呵呵的公佈了答案,“這個故事只有一個結尾,說的是天越來越冷,兩隻刺蝟感到自己就快被凍死了,這時一隻刺蝟對另一隻刺蝟說讓我做最後一次努力吧,讓我來溫暖你。說完它就用最後的力氣朝另外一隻身上撲了上去。不過與以往不一樣的是改變了方式,這隻刺蝟不再是用有刺的背部,而是敞開自己沒有刺的胸部靠過去,但是就在這隻刺蝟決定讓自己被對方的刺扎透,用自己的身體去溫暖另一隻刺蝟的時候,讓這隻勇敢的刺蝟意想不到的是,另一隻刺蝟做了同樣的決定。所以,它們接觸到了對方溫暖的胸膛。”說到這裡奚日問蘭看着衆人呵呵的笑了起來,“你們不知道吧,刺蝟還有柔軟的小腹,兩隻刺蝟想要靠在一起取暖,那只有露出最柔軟的部位才行,不需要拔掉刺,那樣太疼太危險,只要每個刺蝟各退一步就好了。”
“只要每一個刺蝟各退一步就好了。”聽到奚日問蘭說到最後一句話,孫大娘輕聲把這句話重新說了一遍,說完後放下筷子的她轉頭望向呼倫青寒,“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南下去光啓城,見到了她對麼?”
呼倫青寒看着孫大娘點了點頭,“她過的很好,而且比我想象中要堅強和厲害的多。”
聽着呼倫青寒的話,孫大娘的腦海裡浮現出了一副面孔,那是一張在孫大娘的記憶裡一直未曾忘卻的面孔。
“小歌。”看着低着頭的祈洛歌,孫大娘輕聲喊了一聲,祈洛歌擡頭看着孫大娘嗯了一聲——她已經從孫大娘的話語裡聽出了一些,孫大娘想和呼倫青寒一起聯手對付高高在上的陸天行。
“你和呼倫青寒的事我管不着,我也不想對你指手畫腳什麼,但是現在大娘求你答應我一件事好麼。”
“乳孃你這話說的言重了。”祈洛歌看着孫大娘,聰慧至極的她點頭苦笑道,“乳孃你放心,在那個人不死之前,我是不會和她動手的,但是,也不會和他成爲朋友。”
聽着祈洛歌的話,孫大娘鬆了一口氣,就在這個時候,祈洛歌忽然扭頭看了一眼蘇秦,接着對着孫大娘說道,“不過大娘我也求你一件事,等到那些人來的時候,蘇秦還請你多多照顧一下。”
看着孫大娘點頭,祈洛歌笑了一下,然後扭頭看向呼倫青寒,冷笑了一下道,“終有一天,你要爲你早上在樓道里的話而後悔。因爲,你看走了眼。”
蘇秦聽到這裡,並未擡頭,雙手在木桌下的他緊緊的握住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