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下子回到了過去的某個點。
一個已經即將被遺忘的人,猛然泛進心間。
楚正哲竟也想起有那麼一個短短的時間,有一個陽光而又清爽的少年,大聲吟誦:“滕王高閣臨江渚,佩玉鳴鸞罷歌舞……”
肖威嘿嘿奸笑:“楚少,你都是快結婚的人了,怎麼任由自己的未婚妻和別的男人在一起?”轉身上車,威霆關門前,他伸出腦袋,“怎麼樣,我把他綁在樹林裡了,算不算替你教訓那個男人?夠意思吧,你有沒有很感謝我?”
鬱賢豐聽了吃了一驚,吳楠和劉北面面相覷,劉北大嘴巴已經嚷起來:“寧兮小姐和別的男人?怎麼能這麼過分?”
吳楠立刻將他嘴巴給捂起來。
賀寧兮畏懼地看着楚正哲一夥,遲疑了半天,才鼓起勇氣對楚正哲說:“你陪我去那裡看去一下吧?”
“你說什麼?”楚正哲好像聽到一個笑話。
賀寧兮心裡着急,明知道不妥當,還是豁出去:“我知道你不願意,可是,情況這麼特殊,你真的見死不救嗎?”
楚正哲伸出手指,挑起她眼角急速流下的眼淚。
賀寧兮惱恨他,用力將他的手打開。
楚正哲擡眼望天,飛快眨了幾下眼睛,低頭才問:“是韓振吧?”
鬱賢豐和吳楠知道非禮勿言,劉北卻不管,嚷嚷道:“賀小姐,你跟我們老大是有婚約的人,悔婚了不談,還讓我們老大陪你去救那個男人嗎?”話音未落,又被吳楠拽到後面。
楚正哲非要等到答案。
賀寧兮目光躲閃,卻不過,還是點點頭。
這回不止劉北聽不下去,鬱賢豐和吳楠一起叫起來:“老大,我們回去吧。”
楚正哲卻搖頭:“不,你們先回去。”
那三個人面面相覷,鬱賢豐機靈,婉轉道:“血影堂的人狡詐,就算要救,也得從長計議。”
賀寧兮着急道:“不行,不能等來等去,你們現在就要去。”
楚正哲吸了口氣,又自嘲笑了一聲,回頭對鬱賢豐說:“你們回去吧,區區血影堂,我現在不放在眼裡。”示意賀寧兮上車,他跟着也上車。保時捷提速很快,眨眼間,就成了衆人眼裡的小黑點。
又是平靖區的那個溼地公園。
楚正哲可以將車子一路開進去,順着自然隆起坡地周圍的小路一直開,到了一片白樺樹林邊。
賀寧兮的奔馳超跑停在這兒。
楚正哲瞧了一眼賀寧兮,賀寧兮非常心虛,捏着衣角在另一隻手的手指上繞。半晌,賀寧兮囁嚅:“他說很久沒來東州,不想老是在城市裡轉。”
楚正哲揶揄:“方便談情說愛啊,是不是?我竟沒想到,直到如今,你真正喜歡的,還是他。”
賀寧兮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只垂頭不語。
楚正哲倒是豁達:“也罷,從一開始我想守在你的身邊,不過是要保護你,希望你這輩子可以快樂幸福而已。”可是,到底全心全意愛了這麼多年,心裡面還是一陣發痛,又忍不住握住她的手:“心裡都沒有一點捨不得我嗎?”
賀寧兮迅速搖頭,可又非常爲難,用力將手收出來。
她實在想不到太多:韓振爲什麼突然回來?回來之後又爲什麼突然提出要來這裡?身爲賀聆風的女兒,血影堂的肖老二突然有膽綁架她……她只知道,突然接到一個署名“韓振”的消息之後,她的整個靈魂都插上翅膀,一下子飛到原以爲死去又被埋葬的過去。
她難以拒絕羞澀的神情下那種赤誠的笑容。
又非常愛戀樹影斑駁中,那個娓娓道來爲她講課的溫言細語。
她不停地對自己說:“我要見他,我要見他……”
即便韓振突然讓她去刀山火海,她都義不容辭跨進去!
隔着道路和白樺林的,是一條四尺寬的小溝,雨季未至,溝裡只有返青的水草碧綠可愛。小溝兩邊白色、藍色和黃色的野花都次第開了,好像星星般,分佈在長了無數品類綠草的草地上。
楚正哲被賀寧兮指引,走進白樺林的腹地。這兒有土坡高起,頂端建有供遊人休息的涼亭,土坡下面便是茂密的常綠樹木羣。高大的香樟樹樹冠茂盛如傘蓋,遮蓋得下方泥土地幾乎寸草不生。人走入其中,溫暖的氣溫倏忽不在。四月天氣,有些陰冷,但是,如果是盛夏,帶着地鋪、帳篷,到這裡來小憩,那該是多麼愉快的事啊。
按照賀寧兮的說法,韓振應該被綁在其中一棵樹的樹幹上。
但是,此時此刻,賀寧兮和楚正哲一起遊目四顧,幾十棵香樟樹各自挺立,林中除了風吹過樹葉“沙沙”的聲音,便是鳥兒飛過時的翅膀撲棱聲,哪裡還有其他異狀?
韓振人到了哪裡呢?
空氣中傳來微妙得不輕易爲人察覺的氣息變化,楚正哲放鬆的神經不自覺開始緊張。
賀寧兮拉着他的手,又不時擔憂:“人呢?難道,那些人將我抓走之後,對他也下毒手了嗎?”
偌大的溼地公園,真是殺人毀屍很好的地方啊!
楚正哲一聲不吭,只顧注視四周情況,但是,賀寧兮不停地搖晃他的手臂,又不停地詢問他,讓他精神實在沒法特別集中。
頭頂上,不時有樹葉落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突然,一棵很粗壯的香樟樹樹幹背後,一個人,悄悄轉出來。
賀寧兮本來緊緊偎依在楚正哲身邊,看到他之後,眼睛猛然一亮,毫無控制,笑容綻放在臉上,飛快跑過去。
“小振!”她充滿歡欣地叫道。
但是韓振繞過她,突然以很快的速度向楚正哲衝上去。在楚正哲極大的錯愕中,他的連環拳法閃電擊出,專挑要害部位,楚正哲的眼睛、臉頰、嘴巴、下巴,分別被擊中。最後,韓振一拳打在楚正哲胸口,又飛起一腳,將楚正哲給踹得踉蹌跌出去幾步。
這幾下,快捷得沒半分空隙。
楚正哲被踹飛出去後,從地上爬起來,才明白怎麼回事。
“好小子!”他雙拳一捏,渾身骨節開始爆響。
賀寧兮又懵了,她想不通:文質彬彬的韓振怎麼也會打架了?不過,韓振再怎麼能打,本事離楚正哲肯定不止一大截。便見楚正哲那雙驀然森寒起來的眼睛,她就情不自禁想到昔日韓振被打到休克的慘境。
“你快走啊,你快走!”她攔在他們之間,並伸出雙臂,死死抱住楚正哲。“我不讓你過去,你千萬不要過去!”從沒這麼努力過,她使出全身力氣,拖住楚正哲,“你不要再打他了,就算剛纔他打了你,那也是你欠他的。他經不住你再次打的,再被你打傷了,打死了,我這輩子都不能原諒你,這輩子都要恨你!”
韓振千里迢迢重返東州,這一刻得意極了:“楚正哲,喜歡這份見面禮嗎?”
賀寧兮扭頭喝道:“你快走啊,趕快走!”
韓振冷哼一聲,這才返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