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財務清查（2）
二十六財務清查（2）
這時秘書敲着門走了進來：“王書記，審計署派出局的黃處長來了。”“啊！是嗎，怎麼事前一點風聲都不知道。”王曉龍在詫異之中，頗有些不滿，儘管對方是中央直屬的部門官員，可是論級別和職位，自己都在黃處長之上，他們怎麼能不知會一聲，就貿然闖入大院呢？很快又想到，這件事應該是財政局負責的吧？那個聯繫人好象就是財政局下屬的國有資產經營中心之周主任。“這個傢伙，越來越怠慢了。”王曉龍低聲嘀咕，然很快便站起身，微笑着轉到辦公桌前，順手將交叉擺放國旗黨旗的小案盒扶正。只是他疏忽了一點，那張內參報紙尚端端正正地擺放於桌上，劉俊來的照片和濃重的黑體字異常醒目。
秘書將門拉開，背扇幾乎貼着牆面，其殷勤恭敬之態，由此足見一斑。雖然對方的組長，僅僅是一位處級幹部，可是畢竟來自審計署，最終撰寫的報告不僅要向派出局領導彙報，而且還會直接呈遞給署長或副署長，如果性質嚴重的話，甚至會直接上報給國務院，所以這些人官小權大，畢竟得罪不起啊。黃處長帶着幾個組員精神抖擻地走了進來，這一次，並沒有市審計局派出配合的同志在其中，那個在喬半仙面前情愫大動的年輕女孩和夥伴們，只負責日常的查賬和勘驗憑證工作，至於和高層的座談以及情況調查等，黃處長刻意讓她們進行迴避。這是以往的工作經驗，或者說，是從教訓中得到的經驗。
“哎呀，中央同志能到我們地方上檢查工作，正是蓬蓽生輝、不勝榮幸啊。”王曉龍緊緊握着黃處長伸出的手，一邊寒暄着，一邊親熱的拍着他的肩膀，想牆邊的沙發走去。這時他才注意到，陪同黃處長等人進入辦公室的聯絡人，並非周主任，而是另外一位看起來年紀較大卻非常面生的老同志，既沒有攜帶筆記本電腦，也沒有其餘的什麼公文包，不似審計人員。
那老同志急忙解釋說：“王書記，您好，我是國資中心投資科的熊大秋。”
“哦，是老熊啊，你們主任呢？”
“他昨天病倒了，現在還在醫院掛水呢。所以局長特地讓我暫時充當聯繫人，帶着審計署的同志來拜訪您。”
嗯嗯，老同志做事情，就是幹練厚重，你們局長親自點將，那時錯不了的。”話雖如此，可是王曉龍心裡卻罵道：“幹練個屁，這麼搞突然襲擊，誰能輕鬆應付啊？”
就在此時，電話鈴再度響了起來，是財政局局長打來的：“王書記，審計署的同志準備今天擺放您，周主任病了，所以我另外安排了一個老同志陪伴。”“你不用放馬後炮了，人家已經坐在我的辦公室了。”王曉龍笑着說，他就是有這種所謂“笑裡藏刀”的本領，語氣雖然平緩，可是卻教財政局局長陡覺寒意。“啊！啊！他們已經到了哇，想不到行動這麼迅速，我，我——”
“你先忙你的工作吧，有什麼話，以後再說。對了，人大常委會財經委員會要開一個徵詢項目，和你們財政性資金的預算批覆大有干係，你如果沒有時間去，就另外安排副局長去吧。會議通知已經由辦公廳剛剛轉發過去了，你自己到政務網上好好看看。不和閒聊，人家審計署的同志還在等我座談呢。
他“啪”地擱下電話，朝秘書揮了揮手：“雖然時間太過倉促，可是好茶還是要準備的。對了，你更辦公室的同志說一下，能不能儘快送些水果來？”“啊，不用了。”黃處長從沙發上欠起身體，“我們貿然造訪，已經是打攪了書記的正常工作，哪裡能再添麻煩呢？”王曉龍把他按了下去：“誒！這是正常的招待禮貌，哪裡是打擾呢？我也知道你們規矩嚴格，有個什麼‘八不準’吧。你放心，咱們一邊座談，一邊喝喝茶，我不敢請你們吃飯，絕不叫你們壞了規矩，讓你們爲難。”他使個眼色，秘書會意地快步退出門外。
黃處長此行的目的非常簡單，可是要實施起來，卻將頗費一番氣力：他希望能從帛府區入手，慢慢鋪展到全市層面，進行一次財務大檢查。王曉龍有些吃驚，對方是從哪裡來的這麼巨大決心？要全市財務大檢查，往往需要多個部門協調作戰，而且市審計局、財政局甚至地稅局都將不得不停下手中的工作，調集所有人力投入這等宏偉項目中。他遲疑了片刻，問道：“黃處長，這是你個人的意見，還是上級領導的意思呢？”所謂上級領導，單單是派出局的局長，還是不夠權力進行定奪的，即便再上行至審計署，署長有此意思，也必須從國務院拿到相關批覆並且和省裡面進行溝通協調之後，方能立項，有了項目，再繼續下行至市政府，完成如此一通周折程序，才能正式開始“全市大檢查”。黃處長愣了愣：“啊，這是我個人的意思。”王曉龍覺得好笑，這位審計幹部，瞧起來或許精通審計業務，可絕對稱不上是一個善講政治的官員，同時，也未必不知天高地厚，過度估計了自己的力量。“黃處長，這恐怕有些困難——”然後他將要進行全市財務大檢查的步驟程序簡略地將給對方聽。雖然簡略，可是意思非常明確。黃處長的臉登時就紅了。
“是這樣啊，我太把問題簡單化了。”“將問題複雜化固然不好，可是很多時候，我們都不得不按照程序和規矩來做事啊，對不對？”王曉龍好象老師一樣，開始給黃處長上課，“審計人員最講究按照規矩辦事，想必能體諒我們的難處。我們可不敢在既無中央和省級批文、又沒有在市政府今年的工作計劃中安排這一塊任務的情況下，冒然組織全市範圍的財務大檢查。要是控制不好，不僅這個財務檢查毫無效果，只怕整個市裡面的工作都會陷於停頓。”
黃處長是個野心勃勃的人，他當了多少年的正處，始終難以再上升一級。派出局、特派辦乃至審計署機關，居於領導崗位的正處官員或享受相應幹部待遇的調研員不計其數，大夥兒都盼着能被提拔，到達副司局級咧，崗位有限，競爭激烈。他本想乘着這個專案機會，好好給自己樹立一筆政績，所以在沒有得到上級領導的許諾和幫助下，就對王曉龍提出了“全市財務大檢查”的計劃，結果碰得一鼻子灰。
可是他不甘心，於是繼續試探道：“王書記，既然劉俊來是在帛府區絆倒的筋斗，想必該區既是貴市經濟騰飛和GDP增長的發動機，但也必然存在着許多問題，說是經濟重災區或不爲過。”他頓了頓，接着說：“那麼，就由我們從帛府區的大小財務開始查起吧。我們將靠自己的力量，得出真實的結論。”末了，補充一句：“我們是有這個權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