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想通了?”清然站在原地,不冷不熱地問。
蘇諾語點頭,既是已下了決定,便不會再遲疑。
於是,兩人復又手拉手回到了屋裡。
坐在牀邊,清然關切地問:“說吧,你心底到底有什麼難言之隱。”
“清然,我可以將一切都告訴你,但你只需要聽着就可以,不用給我任何建議。”蘇諾語說。這些事情壓在心頭許久,若是能有個人分擔,的確不錯。
清然點頭,心中隱隱知道,於諾語而言,一定是有什麼很嚴重的事發生。
蘇諾語起身,來到窗邊,看着窗外如墨的夜色,緩緩道來:“我離開逍遙谷那日,隨意找了個客棧住下。雖說當時冰雁說得有理有據,我也很生氣。可我很快便冷靜下來,畢竟我和夜離經歷的那些事,他對我點點滴滴的好,我自己心裡有數。何況冰雁本就一直喜歡夜離,像這樣的挑撥離間也不是第一次。”
清然聽她這樣說着,忍不住蹙眉。哪怕冰雁現在已經和石海走到一起,可只要一想到她對諾語的傷害,她仍舊對她有道不盡的意見。
“無意中,我在街上看見了夜離的背影。心雲勸我,無論如何,該去找他問個清楚,不能這樣獨自鬱悶,我便追了上去。可是你知道嗎?我一路跟着夜離,最終卻來到了褚府外!他無意間回頭,我看到的竟是褚哲勳的臉!”蘇諾語的語氣忍不住有些激動,“他穿着我親手縫製的衣裳,沒想到,卻是我的仇人!”
清然不自覺地站起身來,瞠目結舌地看着窗邊盈盈而立的蘇諾語,心中只有兩個字:壞了!
一直以來,她就知道蘇諾語的身份,也知道她找上夜離的目的。可他們都瞞着她,就是因爲這其中的誤會一時間還無法向她解釋清楚。夜離的意思是找到幕後之人,再向諾語坦白一切,沒想到,諾語已然在無意間得知了一切!難怪呢,她離開,躲避,進宮……所做的這一切都是因爲心底的仇恨!
蘇諾語見清然滿臉的震驚,卻愣在那兒一言不發,心底就已經瞭然:“看來,關於夜離的身份,你一直都知道。也是,你嫁給了夜塵,自然該知曉夜離的身份。”
“諾語,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清然怕蘇諾語誤會,連忙解釋。
“你不必解釋,我不會怪你。我知道,你和夜塵瞞着我,也是爲我好。只是在我得知了夜離的真實身份後,無論如何也不會再同他走到一起。夜離……呵呵,他就是我一心想要殺的那個人!”蘇諾語愴然而笑。
清然拉住她的手,鄭重地說:“諾語,有些事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白府的事真的不是夜離所爲。”
“清然,白府的事沒有人會比我更清楚,這些天我偶爾也會忍不住想,若那件事不是夜離所爲,該有多好。可是,事實擺在眼前,容不得我否認。”蘇諾語緩緩拂去清然的手,平靜地說着,就像是在敘述別人的事。若是剛開始那兩日,只怕一想到這些事,她便會崩潰。現在卻不會了,她已然慢慢接受了那件事,心底再痛也不會崩潰。
清然搖搖頭,略微有些激動地說:“諾語,這其中一定有誤會,必定是要有人在背後陷害夜離。他那麼愛你,怎麼會做這樣的事!”
“他愛的人是蘇諾語,不是我!”蘇諾語也漸漸激動,音量漸高。
“怎麼不是你?”清然看着她,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有些事,雖說冰雁是斷章取義,但絕沒說錯!夜離心中的確是一直有心儀之人,離月居,也是因爲那個女子閨名中有月字。”
蘇諾語的情緒被挑起來,漸漸激動:“無論夜離心底的人是誰都好,都和我沒有關係!他是我的仇人!這是無法辯駁的事實!”
清然無語,深呼吸幾次,以平復自己的心情。這若是再和這鑽牛角尖的妮子說話,只怕是要氣死她!她揚手,恨不能一掌將她拍醒,然而雙手最終溫柔地落在她肩膀上,她輕而堅定地說:“傻丫頭,我都將話說到這份上了,難道你還不明白嗎?你如此執着地要爲白府報仇,你口口聲聲地說夜離是你的仇人,那麼你告訴我,你是誰?你叫什麼名字?”
“你……你什麼意思?”蘇諾語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清然直視她的眼睛,輕聲道:“不是說了願意將所有的事都告訴我嗎?那爲什麼不願告訴我你真實的身份呢?難道你不是白府的千金——白霜月嗎?”
清然的聲音雖輕,於蘇諾語而言,卻不啻爲平地一聲雷。她猛地瞪大雙眼,不敢置信地看着清然,雙脣微微顫抖,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我是該你稱呼你爲諾語還是霜月?”清然問。
蘇諾語仍舊那麼直盯着清然,似乎這其中有許多自己不知道的事……
“罷了,我還是稱呼你爲諾語吧。”清然嘆口氣,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她解釋,“諾語,你先別激動,你聽我慢慢給你解釋。我們包括夜離,我們絕不是想要欺騙你。只是因着你對夜離有誤會,我們纔不得不對你隱瞞夜離就是褚哲勳的事實。”
蘇諾語自嘲地笑道:“也就是說從一開始夜離就知道我就是白霜月,我簡直就是個白癡!竟然還傻乎乎地跑到他面前求他,還自以爲是地編了理由。到頭來,他從一開始就什麼都知道,從一開始就像看白癡一樣看我!”
“不是這樣的,諾語,你聽我說,不是你想的這樣。”清然急切地解釋,“夜離在得知白府的事情後,也和你一樣,想要找到幕後之人。後來知道你重生後,他便以折損自己的內力爲代價,找到你!他這麼做,爲的就是更好地保護你啊!”
蘇諾語搖搖頭,目光沉靜如水:“不,我更相信我自己聽見的。當時我被困箭樓,親耳聽見有人喚他爲‘褚爺’,還有他的聲音,難道我會聽錯嗎?”
清然無奈地看着她,她已經陷入執念,除非找到那幕後之人,否則只怕她心底就會永遠認定是夜離。想起某件事,清然突然問:“諾語,你一直強調你聽到他的聲音。那我問你,你之前日日同夜離在一起,可曾聽出他的聲音同褚哲勳一樣?江湖中許多高手不僅可以易容,還可以易音!”
蘇諾語怔了怔,仍舊堅持:“清然,你說過今日不勸我。”
清然長嘆一口氣,說:“諾語,我並不是勸你,只是幫你分析利弊而已。縱使你堅信你聽到的,但是你就不想想,若真的是他殺了白府上下,爲何還要不惜折損內力來找你?還有離月居,這又如何解釋?”
“清然,你所說的這些,都是你聽說的。我是當事人,知道的比你多。”蘇諾語說,“白、褚兩家是世交,我和褚哲勳也算是自幼的交情,他若是一早就喜歡我,爲何遲遲沒有說?天底下名字裡帶‘月’的女子那麼多,怎麼就知道是我?”
清然語塞,諾語還真不是一般的倔強啊!她剛想要再勸,就聽蘇諾語說:“還有,你方纔說他折損內力來找我?什麼意思?”
“你難道不知道?不應該啊。”清然解釋道,“夜塵告訴我,褚阮白三府皆是蘇大同的弟子,手中皆有一塊蘇大同親傳的雪玉!雪玉若是有一角變黑,便說明相對應的主人出了事,轉亮則意味着轉危爲安。按說,你是白府唯一的繼承人,不該不知道這其中的奧秘啊!”
蘇諾語從懷中取出一枚玉佩,問:“難道是這個?爹爹並未告知這些,只叫我好好收着。”原來這裡面還有這樣的秘密……
清然搖搖頭:“我也只是聽說,並未見過。但據夜塵告訴我,這東西極有靈性,可以與主人合爲一體,亦可以彼此感應!”
聽她這樣說來,大呼驚訝,不禁想起纔去逍遙谷的時候,夜離身上那奇怪的脈象,當時只以爲他是受了極重的內傷,如今看來大概就是因爲這枚雪玉吧。然而,想起有一次爹孃無意中的談話,蘇諾語眉頭緊蹙:“你若說起雪玉,我想我大概知道夜離爲何要執意尋我了!”
這下輪到清然驚詫:“爲何?”難道除了愛她,還有旁的原因?
“爹爹曾經說過,三枚雪玉合在一起,便能顯示出謀取天下的玄機!想來,這纔是褚哲勳執意尋我的原因,也正可以解釋他爲何要對白府心狠手辣!”蘇諾語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道。
清然聽得瞠目結舌,平日裡倒是沒看出來諾語竟有這樣好的想象力呢!她真是有些心疼夜離,今日這些話幸好不是夜塵聽見,否則他必定又會指責諾語無情無義,配不上夜離的情深意重。不過這一次,她一定不攔着,諾語這樣歪解夜離的一份心,的確是過分!
蘇諾語說完後,本以爲會聽到清然的反駁之語,沒想到她只是用深深悲哀的目光看着自己。蘇諾語避開她的眼神,看向別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