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了柘木,兩人沿着山路回到出發地,馬還在那裡悠閒的吃着青草,清越笑說:“還好沒有被老虎吃掉。”陳黎問她:“如今你有何打算?”清越想了想答道:“我至今還沒有看過大漠的樣子,想去祁連山看一看。”陳黎點點頭,接下來許久無話,清越道了別,策馬而去。
走了不到一刻鐘,便聽見後面有馬蹄聲漸近,轉身看見陳黎打馬而來,問道:“怎麼了?”陳黎說道:“我也許久沒看過大漠了,不如結個伴,一起吧。”清越聽完,心底笑了幾道彎,面上始終淡淡道:“捎帶着你吧。”
兩人特地繞了遠路,又去了許多好景色的地方,一路逍遙自在更不必說。過了一個多月纔到了大漠,買了幾匹駱駝和馬,晃悠着遊歷沙漠。清越之前並未來過,只覺地一切新奇有趣了些,覺得累時,已是入夜了。
陳黎利落的搭好了帳篷,燒了火,清越取出乾糧和水,簡單做了些飯,用過飯,便一齊躺在沙漠上看了許久星星。
陳黎起身走到駱駝旁邊,拿出一個包袱,遞給清越。
她狐疑的拆了外面的包裹,一張柘木做的大弓呈現在眼前,沿着木材原有的紋路雕刻,金絲密佈,質樸厚重,用力一拉,心中更是喜歡。
這張大弓像是一個多月前在杳山取的那段上好的柘木做的,這些天清越一直同陳黎呆在一處,卻不知他是何時做好這張大弓的。
清越撫摸着金絲柘木弓笑道:“原來是取柘木做弓,倒是一把好兵器。”陳黎說道:“本來就準備拿這木頭做弓,那日見你的弓箭被白虎咬斷了,就想着做好送你。”
阿璟一驚,卻沒想到這張大弓是送給自己的,一驚之後便是一喜,本來對這弓就看着喜歡,如今又是陳黎親自做好送給自己的,意義便又有些不同。
“本就欠着你恩情,怎麼能再受你禮物呢?”清越把弓推放到他手上,他道:“這是什麼話,你若喜歡,我才覺得是它最大的用處。”
清越笑道:“這是爲何?”他一時噎住,頗有些靦腆的笑道:“想問姑娘一句,天涯猶在
,可願與共。”說完,把弓遞到她面前,眼光遙遙的望着她。
清越託着腮幫卻不肯收,作勢道:“我爹說不能找一個比自己弱的男子,你若贏了我,我就應你。”陳黎眼含笑意剛剛答好,她便順勢出招,陳黎讓到一邊,見她招招用心走力,也不含糊,使了全力,不到過招半百,便擒她在手。
清越嗔道:“你弄疼我了。”陳黎忙鬆了手,她氣呼呼的坐下,“你也不知讓一讓我。”陳黎一時無措,忙道:“以後什麼事我都是讓着你的。”她笑道:“逗你呢。”伸手接過大弓仔仔細細打量一番,笑道:“甚好。”
清越曾問陳黎也可有想去的地方,他說想尋一處安靜秀麗的地方蓋幾間屋子,過些沒有人打擾的清淨日子。清越想了許久,便帶他到一處僻靜的山林處,此處名叫燕子丘。
兩人砍了竹子樹木,蓋了兩間房子,房子蓋好的那天,取了幾壇酒,對着天地拜了堂,兩人互喝了交杯酒,清越剪了兩人幾縷頭髮,編了兩個同心結,就算結爲夫妻了。
永爲同心,兩不相忘。
清越最喜海棠,陳黎在房前屋後種了許多,四月花開正好的時候,燕子丘一片濃淡合宜的粉紅嫩黃,兩人花間飲酒射弓作畫,也對詩比劍笑話,真道是隻做鴛鴦不羨仙。
陳黎年輕氣盛之時總有一種沉穩老練,喜歡恬淡清淨的心境,清越總笑他少年老成,陳黎也不辯駁,總淡淡笑着。
這年盛夏,一行赤夏的族人站在了屋前恭敬請示,赤夏已與陳國開戰,恭請靖大將軍回國。
陳黎在屋中站了許久,扶着清越的肩膀說:“對不起,一直未告訴你,本一直想等着時機,卻錯過了最好的機會,你怪我嗎?”清越愣愣問道:“你本名叫什麼?”
“陳靖黎,是赤夏的將軍。”頓了頓又道,“等打完這場仗,我便回來尋你,你如何處置都好。”他緊緊擁她到懷中,堅定而有力,“我三月之內,必回來找你。”清越扯出一個笑來,呆呆的不知說什麼好。
他機智聰明,功高擅射,偏愛隱居,她只當是
他走南闖北經營生意,見慣世事所致,並未想過其他,她只當他是傲岸耿介,倜儻不羣的儒商,他也只當她是出生山裡,養於江湖的性情女子。
直到他從屋前的幾株海棠花樹下挖出了戰時常用的亮銀槍,直到他領着赤夏的族人騎馬而去,直到他最後回頭深深相望,直到她看着他遠去,似乎遠去的不只是他,而是他們的相守,逼近的,卻是他們的命運。
直到再也看不清他的身影,她猛然醒悟,跳上屋前的駿馬,急急去追。她抄了山脈的近路,很快便看見他們的身影,他們一行人在山下,她在山上,跟着他們的腳步,慢慢的跟着,直到山脈的盡頭,目送着他們離去,久久佇立。
她回到屋中躺了兩天,迷茫若失不知所措,只覺得周身不適,也不大在意。隨手搭到脈門,號了一脈,方纔始知自己有了身孕,心中卻覺得漸漸明朗安定下來,世事恩緣已生,早已註定,隨遇而安。
終是想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離開了燕子丘,去了蘇城的一處村落,隱姓埋名的住下,
兩個月後,她接到父親召她入軍營的飭令。
這些天她一直刻意不去打探戰前的消息,不想知是誰贏了還是誰輸了,如今接了書信,她摸着凸起的小腹,索性也不去理睬。
自此以後樑老將軍每月一封八百里加急快件催她入軍,月月如此。直到收到去年的第五封信時,她耗了一天一夜誕下一名女孩,取了名喚作隨遇,只在榻上修養了三天,快馬加急趕到式工,去父親營前請罪。
樑老將軍一時氣急,請了軍法要重重處置。許多將士上前求情,她此時還不算軍中之人,不應動用軍法。
樑老將軍顫着嗓子嘆道:“身爲陳國子民,國需之而遲遲不達,就算不請軍法,按我樑家家法,也該罰。”遂罰了笞杖之刑,按每遲一月十杖,共打了五十杖。
初生隨遇,又連日奔波,如今又受罰,身子定是難以承受,在榻上足足虛躺了半月。自此以後,只要天氣變化的稍加明顯,她便常常受骨痛筋寒之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