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我和呂小風不要去學堂,但還是起了個大早,因爲海棠要離開惜花樓去找虞娘學藝了,整個樓裡的人都來送她。
阿孃與虞娘約定的地點是在蕪州城,海棠到了自有人去接應她。我們將海棠送到城門口,她又哭了,這幾天她幾乎把這十五年的淚都流回本了。阿孃給她了一包銀子,還有給虞孃的信,她接過後又向阿孃磕了好幾個頭。
她把我和幾個姐姐輪着抱了個遍,然後又敲了下呂小風的頭:“你要保護好茸茸和姐姐們聽到沒有?”
呂小風撇了撇嘴,應了聲“知道了”,然後便扶着她上了馬車。
也不知道海棠姐姐什麼時候能回來了,這一去,可是離京城上百里呢。馬車帶起的塵煙漸漸消散,阿孃也帶着大家回去了,我和小風徵求了阿孃的同意,去茶樓吃新出的涼茶凍。
“你說那些官家的公子小姐,能不能像咱倆一樣經常在外遊蕩啊?”我吸溜兩口就解決了一小茶盞涼茶凍。
呂小風看不下去,替我擦了擦臉上沾的汁水:“小姐多半是不能,但是經常有公子哥出來遊蕩,專門調戲好看的小姑娘。”說完,他咬了一口他面前茶盞裡的涼茶凍,輕輕咀嚼。
“咦!那我也要小心了,再過五年我就及笄了,我也要像那些小姐一樣,待字閨中。”雖然是出身花樓,但是阿孃對我的期望和培養,不亞於那些官家小姐。就是嘛,我好像稍微皮了那麼一點,不愛呆在屋子裡。
呂小風笑了出來:“就你?哈哈哈哈,呂茸茸,你是不是傻了?你這樣的,哪會有公子哥冒死前來?”說完,還拿手戳了戳我的臉,然後笑得更大聲了。
我一巴掌拍掉他的手:“我怎麼了?怎麼就冒死了?我娘長得那麼好看,我長大一定好看,少看不起人了!”這傢伙怎麼不像剛開始那樣好了呢?真就是在我身邊呆久了,慣的!
“行行行,吃飽了沒?吃飽了就該陪我去買墨了。”他收起了笑聲,但還是笑着杵着臉看着我。
“還沒呢,等一下。”我白他一眼,然後大聲喊,“小二,再來五盞涼茶糕,外加一壺酸梅汁!”
呂小風無奈:“怎麼會有你這樣能吃的女子,你還學人家小姐呢?哪有小姐吃這麼多!以後沒人養得起你,你嫁不出去!”
我給了他腦袋一拳:“少廢話!”然後又將小二端上來東西,全部攏到我面前,我一口都不想留給他!
終於,我滿足地擦了擦嘴起身,他立馬跟了上來:“你終於吃飽了,我都要睡着了。”
我們晃悠着走在大街上,不用去學堂就是好,那先生人老嘴不老,我做錯點什麼就能唸叨個十幾天,我耳朵都要被他磨出繭子了。
“我說姐姐,您不能走快一點嗎?”旁邊負着揹簍的老太太從我身邊經過,呂小風看着我慢悠悠的樣子都急了。
“早說了讓你和我一起用,我現在才吃飽,快不得,快了會肚子痛。”我耍了個無賴,乾脆停了下來。
呂小風折回兩步,拉起我的手:“怎麼就停下來了?我纔不和你一起用,你上課睡覺流口水,你那墨條上臭死了!”
“好傢伙,你才臭!你居然敢嫌棄我!”不得不說,他這激將法屬實好用,但是我管不了那麼多了,我現在非揍他一頓不可!
我們打打鬧鬧着終於到了筆墨店,他很喜歡逛這些地方,率先一步進去。
我沒注意,腳下被門檻絆了一下,直接給剛要出門的顧客行了個大禮。如果可以,我現在真的很想找個地縫鑽進去,甚至換個地方生活。
“在下不是什麼貴人,姑娘也不必行如此大禮。”是個很好聽的聲音,我不知道要怎麼形容,不是很低沉,但是又有這個年紀的少年沒有的沉穩。
可是此刻我欲哭無淚,尷尬地擡起頭對他扯出一抹笑容。我頓時愣住了,怎麼會有如此好看的少年,比我大一點的樣子,比呂小風高上一個頭,月白的衫在他身上是如此好看,墨發簡單地束起,那眼像春水一般清澈,薄脣含笑,一舉一動都似畫中仙。
他將我扶起,看我這呆愣的神情:“怎麼了,是不是摔疼了?”他趕忙將我抱到店裡的凳子上,正要檢查我的傷口。
“誒誒誒,男女授受不親。”呂小風聽見動靜,立馬跑過來將他擠開,“呂茸茸,你丟不丟人啊?看見個好看的你就給人下跪。”
我回過神來,聽見他數落我,我那不爭氣的眼睛控制不住地流出了眼淚:“還不是你跑的太快,我爲了跟上你就摔了!”說着呢,那不爭氣的鼻子還整出個鼻涕泡了。行嘛,這下我不哭了,我把頭埋在袖子裡了,我今天出門沒看風水,所有尷尬的事情都在美少年整在面前了。有沒有人能救救我?帶我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是我一時心急失禮了,我家離這兒不遠,可否去我府上讓女府醫來給姑娘看看?”美少年看着我手肘上印出了血跡,上前詢問。
“不用,我們找大夫就好!”呂小風看着他的眼裡,透出的只有警惕和敵視。
“可是,小風,我們只留下了給你買墨條的錢了……”況且他剛剛速戰速決就已經把墨條買了,我倆現在可以說是身無分文,如果被阿孃知道我剛剛吃了那麼多,肯定不給我吃晚飯了!青荷姐姐說她今晚要做滷豬蹄的,我已經半年沒吃到了,阿孃爲了姐姐們和我的體態,經常控制樓裡的飲食,雖是不愁吃喝,但是也沒什麼滋味。現下最好的辦法就是給這位公子家的府醫看看了,纔不是爲了看美少年。
呂小風看着我不斷暗示的眨眼,無奈道:“行行行,我告訴你啊,如果你敢對我們怎樣,老闆會去報官的!”他無奈地應了,對公子說完裡面一個眼神看向筆墨店老闆。
老闆無奈,笑着跟我們解釋:“小公子你們今天走運了,這位是肅親王府上的軒轅木深公子,他的爲人我可以用性命擔保。”
肅親王是本朝唯一一位在世的親王,其他的親王,都在奪嫡之戰中被滅門 。肅親王兩耳不聞窗外事,不參與鬥爭也不與任何一黨爲伍,早早卸了所有權利,一心鑽研醫法入蟲谷進深山。而在回京途中剛好機緣巧合之下救了身中劇毒的聖上,聖上登基後便給他封地賜禮。他也是在王妃懷孕以後,才帶着一家人穩居京城,不再出門。他與王妃這麼多年只得一子,只因他心疼王妃遭受的生育之痛,用藥讓自己不得再育。
眼前這位應該就是肅親王獨子了吧,他從小跟父親一起學醫,難怪剛剛會失禮。肅親王培養了一些女子爲大夫,這是王妃生產完後的提議,達官貴族的女眷有時就因爲男女有別的思想將自己的病拖到無法挽救的地步。也因爲這樣,儘管沒有權利,京中的貴族富豪們都對肅清王府十分敬重,誰也不能保證哪天因爲自家女眷而去求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