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羅滋的冷漠令Shyly憤怒,當她憤怒的時候,立刻覺得自己全身上下都要分泌毒液了!
房間越安靜,羅滋的冷漠越長久,Shyly的毒液分泌就越多。
羅滋也不過就是個男人而已!
她總會有些小小的報復心理,比方說,她找到一些舊鑰匙胡亂捅他那些鎖住的抽屜,居然就捅開了一個,而且這個抽屜里居然有錢!
她抓在手裡數一下,大概有三萬多。她從沒拿到這麼多的錢。她的心要跳出來了!
房間裡安靜極了,這套200多平米的居室,雖然羅滋的畫室已經佔去了100多平米,剩下的兩房兩廳,只要他不出現,還是有着闃無人跡般的空曠。
shyly爲這空曠而興奮,她如同叼到肥羊的狼,在空曠之中獨享自己的美味。
稀薄的空氣之中只有嶄新的鈔票嘁哩嚓啦堅實的聲音。
羅滋仍在畫室。
好極了,就讓他與世隔絕吧,他是連氧氣都可以幻想出來的,人間煙火算什麼,他不需要。
她可不是的。如今的人間煙火很美味了,添加了濃濃的甜蜜素、安賽蜜和各種香型的食用香料,她愛極了,一刻也離不開,她喜歡它們。
她喜歡時尚的商店和時尚的微笑。她最喜歡的電視就是廣告片。
可是這些他都不喜歡,所以,她恨他,很恨!
她不用像以往那樣在出門前打扮了,所有的舊衣舊鞋都可以全部扔掉。這些年來,她穿遍了所有的流行款式和色彩,而所有的東西都和男人一樣,輕易佔有她,然後扔掉她或被她扔掉,一樣的不留痕跡。每次她都是到街上去逛一逛,就可以將自己重新打扮起來。城市生活多好啊,一切都是爲她而準備的,那些眼影和指甲油彩,那些防水的、含維他命原B5的、有粉彩的、有薄荷的各種各樣口紅,那些……她當然要逐一享受。
她將在商場小姐的伺候下,在那裡的冷氣十足的試衣間,就可以穿戴一新。然後,讓街邊那些粉色的美容院裡的小姐們,給她伺弄好臉和頭髮,連手指足趾的甲油都塗抹妥當。
(shyly咬咬下脣,彷彿已經聽到有男士爲她精彩的出場吹起了口哨……)輕飄飄地,shyly打的去了海南路。
她又一次發現,只要揮金如土,就可以找回人上人的感覺。
她不斷地試穿那些平時可望而不可及的裙子和最時髦的鞋,面對服務員的小心和殷勤,shyly的下巴高高地擡起來了。
買了各式服裝鞋子之後,就要配手袋和飾品。
購買金飾,最容易給人帶來一種秘密擁有財富的良好感覺。所以,shyly不知道黃金在今天已經變得俗氣,她在金店裡,在笑眯眯的男服務員的誘導下,買了耳花耳環、項鍊、手鍊、腳鏈和戒指。
在幾個小時的時間裡,她將手裡的錢差不多花光。
“花一個你愛的男人的錢,你會感覺到自豪,因爲這個男人還有錢給你花,他給了你完全的幸福。花一個你不愛的男人的錢,你會感覺到痛快,因爲這是對他的懲罰。”
shyly想着,臉上露出了微笑。她抹掉額頭上的汗水,感到又累又渴。
當她想到她並不愛羅滋的時候,心裡有了一點內疚,但是這內疚也隨同細小的汗水一樣被抹掉了。她手裡抓了太多的東西,各種名牌專賣店的華麗的紙袋在她的手裡,在陽光明亮的城市大街上十分引人注目,她已經感受到了街上的年青小姐們羨慕又嫉妒的目光。
這種感覺好極了!
面對這個世界,她最渴望的就是擁有,因爲她曾經一無所有,現在也還是一無所有。佔有,她相信這是人們共同的,生生不滅的。通過男人而實現對物質生活的佔有、對虛榮的滿足,這是女人最好的道路。當然,這隻有那些聰明又漂亮的女人可以做得到——shyly不斷的在商店的櫥窗裡照照自己,她看到自己的美麗和成功。
眼下,她是多麼的滿足!
三十三回想自己與男人的糾纏和戰鬥,shyly簡直可以給那些小女生們開講座。對於男人,女人的身體和智慧皆是武器,如果二者相結合,將會威力無比。那樣的時候,男人就成了不折不扣的傻瓜。
是的,面對男人,她最希望的就是他們變成傻瓜。
聰明的男人對她都不會太好,這是她的經歷證明了的。
(想到這裡,那和汗水一道被抹掉的內疚又回來了:畢竟羅滋是一個很聰明的男人,但對她很好。他是第一個以真誠的男性本分對待她的人)不聰明的男人反而會對她很好。
比如在李恩前面的一個小老闆,圓圓的樣貌身材,像初級相撲士,對她就很好。
從前這個相撲士每天都到明星學校來接她,然後去吃飯、桑拿,還給她大紅包。
她的本名叫鄭麗,就是這個口水滴答的小老闆叫她麗麗,然後進一步將她叫成了shyly和shyness,據說還是他的秘書賣弄才華找來的英文名字,是羞怯的意思。
“shyly“,這似乎就引導了她往後的人生。
他一笑,就露出發黑的牙根:”shyly小姐,這是我的心意,溼溼水啦!”
她雖然噁心他的普通話,噁心他摟緊自己時那生猛海鮮般的蠢相,但對”溼溼水”還是很喜歡的,它也是男人的能力所在。
當然,這隻維持了一小段時間。
當男人變成傻瓜的時候,就是shyly支配他們的時候,shyly由此而感到快樂和安全。在與男人的戰鬥當中,她認爲自己幾乎是個天生贏家。
是的,戰鬥,她一直在與他們戰鬥,然後獲得自己需要的東西。
眼下,她的兩手抓滿了這麼多的戰利品,又累又渴,真是好極了。
前面街邊就有一個露天吧,她需要好好的喝點冷飲,最好再來一大杯冰激凌,像麥當勞的那種,奶粉足量的。
三十四這是個漂亮的露天吧,很乾淨,彩色椅子的如花造型,增加了人們對物質佔有的快感。
她剛坐下,就看見幾個十分女氣的香港男人隨一個戴墨鏡的清瘦女人也來找位置,好像也是逛大街累了,東西也買了不少。這個清瘦女人十分別致,屬於大雅大俗,你怎麼厭惡都可以,但是你會喜歡看的那種。
這女人穿的是紫色的露側肩裝,它比吊帶裙又更挑逗些。這樣破壞對稱和均衡的款式,也只能是她這樣的骨感女人可以穿。如果穿在一個肉呼呼的女人身上,會使那個女人像個殘疾人、大白癡——哪怕她是在一個隆重的晚會上唱歌的什麼中青年歌唱家。
shyly還從來沒有看見過這樣的服裝,想這就是今年的流行吧。
這個別緻的女人吃東西也不取墨鏡,shyly再看她,同時驚叫起來——“王菲!”
shyly的驚呼引起人們的注意,連街面上的打工仔打工妹都開始往這邊涌來,幾個香港人一時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shyly看這陣勢,立刻拖着自己的東西湊上去,充當他們的臨時保安。
她一邊展開雙臂擋住後面的人,一邊笑着對戴墨鏡的女人說出大串恭維話:”阿菲,我是shyly啊!我太喜歡聽你唱歌了!你好酷噢!”
“阿菲”拿出很有節制的友情態度:”你好,shyly!”
一羣人在shyly的幫助下撤退。
shyly後來一直想:”她爲什麼不對我說:‘shyly,快,跟我們走!’”
如果那樣,多好!可惜,因爲時間太急促,他們又急着要回香港,那幾個男人都還來不及對shyly的新形像欣賞欣賞。
她多少有些鬱悶。
三十五shyly回到家裡的時候,羅滋還在畫室沒有出來。
天近傍晚,羅滋終於出現了,高聲說:”shyly你今天很安靜喔!”
這個傻瓜,以爲她變成了乖貓。
“我出去了,根本就沒有在家裡,笨蛋!告訴你我今天見着誰了?”
“誰啊?章子怡?張藝謀?”
“有一點接近。我認識王菲了!”
最後一句話她是叫出來的。
“喔。”
羅滋走進廚房,發現什麼吃的都沒有。
“shyly,我們出去吃吧?”
“又是西餐?我不吃。我沒胃口,你自己弄了吃吧!你不懂王菲嗎?”
“什麼王菲?又是歌星?臉上掛着塑料眼淚,閉着眼睛用假嗓唱的那個?”
“奚幸!”她用白話罵他神經病。
羅滋吃飯的時候,shyly穿了套綠色的睡衣短裝在廳裡走來走去。
羅滋擡頭看看她:”怎麼肚子那麼大?懷孕了嗎?”
shyly立刻走回臥室,另換了套粉紅的,繼續走來走去。
“妖豔!”羅滋皺眉。
shyly繼續換裝。
她突然產生了一個穿他斥爲”妖豔”的短裝睡衣到外面去的念頭。
“你瘋了!”羅滋說,挖苦她:”與其這樣,你不如去裸奔!”
他的態度引起她的不滿。”你就只會把我關在家裡,你這個臭男人!”
shyly一發怒,就變得惡毒。
她這個時候就像長腳的毒蚊一樣準備蜇他,並且非蟄到不可。
“本來不想告訴你的,那麼還是告訴你吧,我拿了你的錢,書櫃下面那第二個抽屜裡的錢,下午出去全花光了!”
“什麼?抽屜被你撬開了?有多少錢?”
有多少錢,羅滋自己也不清楚。
他想了想:”噢,你說書房的抽屜?那裡是有錢。”
羅滋突然感到氣憤,那些錢,是他準備在完成手裡的一批畫後,去西藏寫生的費用。
“我不相信你就那麼點錢,人家說你一張廢紙也要賣六千,孤寒鬼!”
“臭婆娘!”他罵了一句家鄉粗口,”什麼都不懂。在鄉下,又懶又蠢的女人真是沒人要的呢!”
shyly跳起來,湊到羅滋的鼻尖處罵他:”我爸是地委書記,叫鄭大均!你這個傻B!”
“你爸養了你這麼個東西,夠戧!”
shyly的臉都快變形了。
她突然去取一個放在三腳架上的相機。
在燈光的陰影裡羅滋還沒看清楚她拿的是什麼,她就狠狠地將它摔到了地磚上面。
羅滋感到自己的心顫了一下:那是他專門拍作品用的。
他伸手給了她一耳光!
她大叫,用哈爾濱方言咒罵着,瘋狂地抓他。在她的五指飛舞過後,幾道血流醒目地出現在他左臉頰上。
臉上火辣辣的疼,疼痛使他平靜。
平靜之後,又覺得很累,坐回到沙發裡,埋着頭。
她保持着母獅的姿勢,胸部起伏着。
他擡頭望了她幾秒鐘,她眼睛裡的敵意還在燃燒。
“shyly……”羅滋想安慰她。
她不理,啐他一口,開門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