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內一時靜寂無聲,可是雲舒卻好像還是覺得這裡有人似的,依舊脆聲開口道,“堂堂羅剎宮的護法,竟然也做起這般偷雞摸狗的行當了。”
誰料雲舒的話音方落,便見從一旁的牆根下面躥出一道黑色的身影,直奔着雲舒而來。
見狀,雲舒脣邊凝笑的側身躲過,似是並沒有將那人的攻擊放在眼中。
“你說誰偷雞摸狗?!”
玄姬站定之後,一臉不忿的瞪着雲舒,很明顯是被這句話激怒了。
“誰搭腔我就說誰。”
“你……”
“說吧,你大晚上的擅闖皇子府究竟有何貴幹?”說着話,雲舒徑自走到了廊下,避開了寒冽的夜風。
“自然是來找你。”
“嗯?”
找她?
找她做什麼?!
瞧着雲舒眸中似有疑惑的樣子,玄姬忽然不懷好意的一笑,隨後魅聲說道,“你不是很聰明嗎,那你猜猜啊!”
上一次在獄中她不就是事事算的很準嗎,還敢威脅自己,這一次她倒要看看,這丫頭還能猜到什麼。
可是雲舒聽聞玄姬的話卻頭也不回的就準備回房去,完全沒有將她放在眼中。
“喂,你給我站住!”一見雲舒要走,玄姬頓時揚起長劍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她話還沒說完呢,這臭丫頭竟然敢走!
“怎麼?猜不到了?”
“我對太簡單的人或事沒有興趣,猜你的行爲實在是太沒有挑戰了。”說話的時候,雲舒望向玄姬的眼中充滿了輕視和嘲笑。
“臭丫頭你說什麼?”
“說你不敢殺我,說你拿着這把長劍也不過就是做做樣子而已。”
聞言,玄姬的臉色頓時一變,眸中不覺佈滿了怒火,“你……”
“你家裡人難道沒有告訴你,不要惹上皇家嗎?”一邊說着,雲舒一邊朝着玄姬走進了幾分,像是根本不在意脖子上的劍刃似的。
“呵,笑話,你不過一個婢女而已,竟然也敢妄自與皇家攀上關係。”
“這話聽起來倒是沒錯,可我畢竟是皇子府的婢女,你殺我事小,可被人以爲你挑釁天家威嚴就事大了。”
“那又如何?”
“不如何,最多就是你們羅剎宮被朝廷滅門而已。”
聽聞雲舒所言,玄姬先是一愣,隨即卻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可方纔笑了一聲,就被雲舒猛地一把捂住了嘴。
“哈哈……唔……”
“笑這麼大聲,你不要命啦!”雲舒眸光冷凝的瞪着玄姬,竟讓她有一瞬間產生了一種退卻的感覺。
“你吼什麼,我又不是故意的!”她不過就是想對她的話表達一下不屑而已,怎麼知道在這府上連笑一下都不行。
“你方纔到底要說什麼?”
仔細回憶了方纔要說的話,玄姬忽然氣憤的朝着雲舒抱怨道,“都怪你,一打岔我都忘了原本要說什麼了。”
情緒都沒有了,還說什麼啊!
見狀,雲舒掩飾住眸中的笑意,依舊冷聲說道,“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今後別隨意在這晃盪了,萬一若是丟了小命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我稀罕用你提醒,本姑娘武功……”玄姬的話還未說完,卻不料被雲舒反手一把奪了手中的寶劍,局勢瞬間就變了一個樣。
“你的武功,也不怎麼樣嘛!”掂了掂手中的寶劍,雲舒眼中含笑的瞥了玄姬一眼,語氣中帶着無盡的嘲弄之意。
“哪有人像你這樣的,我正說着話呢,你就忽然出手,未免有失公允。”
“呵呵,生死一線,哪裡來的公允可言!”朝着玄姬走近了幾步,雲舒的神色在月光顯得愈發陰冷,“你要殺我,又不是來找我切磋比試,自然是尋到機會就反擊,要什麼冠冕堂皇的理由和藉口。”
聞言,玄姬一時被雲舒說的一愣,甚至有些不敢相信這是一個皇子府的小婢女說出來的話。
“再說了,你一個邪道中人與我說什麼江湖道義,未免太不可信了吧!”
“怎麼覺得,你比我更像是羅剎宮的人……”直直的望着雲舒的眼睛,玄姬下意識的來了這麼一句。
聽聞這話,雲舒卻微微挑眉,隨後將手中的寶劍丟回給了她。
“你走吧!”
“你不殺我?”她會這麼好心的放了自己?!
“我與你無冤無仇,我爲何要殺你?”
仔細想了想雲舒的話,玄姬再上下打量了她兩眼,忽然雙眼冒光的望着她說道,“看在你這麼識相的份上,今後我便收你做我的人了,如何?”
說完,玄姬自己還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似是給了雲舒萬分大的恩惠一般。
“那你還是殺了我吧!”
玄姬:“……”
這個臭丫頭,是非要氣死她嗎?!
就在兩人僵持不下之際,忽然聽到冬兒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兩人的神色頓時一凜。
“雲舒姐姐……”
聞聲,玄姬手中光芒一閃,隨後便直接翻牆離開。
見狀,雲舒微微挑眉,心道這皇子府中的侍衛怕是都如同死人一般。
“雲舒姐姐,你站在這兒幹嘛呢?”冬兒幾步跑到雲舒的身邊,看着她獨自一人站在廊下,心中不禁覺得奇怪。
“想着待會兒還要上夜,我怕太過睏倦,就在院中隨意走走,涼風吹一吹也可精神些。”說話的時候,雲舒不經意間瞥見地上雜亂的腳印,便微微側身擋住。
“夜風寒冽,若是受了風寒可不是鬧着玩的,還是回去吧,你若困極了便眯一會兒,皇子妃那邊有我呢!”
“嗯,多謝。”
擡腳欲和冬兒往正房走的時候,不料腳邊忽然踢到了什麼,雲舒低頭查看的時候,卻發現是一小節竹筒似的東西,月光下看的不甚清楚,竟像是個小炮竹似的。
伸手將它撿了起來,雲舒不覺放在手中細看。
這東西方纔還沒有,許是剛剛玄姬臨走之前留下的。
想到那人,雲舒的脣邊不禁揚起了一抹笑意,暗想她已經許久不曾遇見這麼好糊弄的人了,還真是有趣的很。
她今日來此,應當是爲了那日在京兆府中的事情尋仇的,可是結果卻事與願違,怕是回去自己有夠惱火的吧!
不過令雲舒感到有些意外的是,她竟然能夠獨自一人找到皇子府來,看來羅剎宮的勢力倒是不可小覷。
這般一想,她的眸光忽然微閃,不知心裡又在盤算些什麼。
……
又過了幾日之後,宮中忽然傳來了消息,說是湘妃娘娘有孕了。
這個消息一傳出來,朝野一片震驚。
要知道,湘妃娘娘自從入宮之後便一直無所出,正是因此纔會抱養了六皇子在膝下,後來又添了如今的九公主。
但是今次她再次有孕,那可就未必還是一個女兒了。
倘或這一胎當真生了一個男娃的話,那隻怕湘妃的這個位置就襯不起她的身份了。
原本慶豐帝就十分寵愛於她,若是這次一舉得男,想來就要比肩皇后了。
而此刻夜傾瑄禁足令尚未被解,朝中官員調度極大,夜傾睿和夜傾漓雖有心做什麼,但是又恐耽誤了他的計劃,是以遲遲不敢貿然行動。
因此當他們聽聞湘妃娘娘有孕的時候,別提心裡多焦灼了。
可是轉念一想,他們心裡憂心思慮,卻不代表別人也不會如此,想必此刻夜傾昱的心中也是不好受。
畢竟湘妃若是有了自己的親生兒子,還會扶保他上位嗎?
這個問題,夜傾睿他們想到了,夜傾昱自然也想到了。
只不過,他卻並沒有外人想到的那般不堪打擊,至少雲舒瞧着,他非是憂慮,甚至還很開心的樣子。
但是旁人對於他的狀態卻不得而知,是以便也就開始紛紛猜測。
甚至就連冬兒這樣的小丫頭也得了風聲,更何況是旁的人。
“雲舒姐姐,我聽人家說,宮裡湘妃娘娘有了身孕,今後怕是就不會顧着殿下了。”瞧着周圍沒有旁人,冬兒便神秘兮兮的拉着雲舒開始咬耳朵。
“這話你從何處聽來的?”
“就是院中的那些丫鬟啊,府中上下都知道了。”
聞言,雲舒下意識的皺起了眉頭,並沒有接話。
“如今殿下怕是焦慮死了,若是失去了湘妃娘娘這棵大樹,今後再想鬥得過大皇子殿下怕是就難了。”
“你一個小丫頭家家的,理會那些事情做什麼!”
見雲舒似是有些不大讚同她議論這些事,冬兒便也就不再多言,殊不知雲舒的心裡卻全然不似她那般作想。
湘妃有孕……
怕是此事於夜傾昱只有益處,沒有壞處。
恰如衆人以爲的那樣,湘妃娘娘受寵,是以她此番有孕,陛下定然會給她晉升位份,如此一來,夜傾昱的身份也會隨之水漲船高。
自來宮中子憑母貴的事情並不少見,否則的話,夜傾瑄也不可能被那麼多朝臣所擁戴。
話說回來,此事若是換成旁人的話,或許會因爲湘妃這一胎而感到萬分焦灼,但是夜傾昱卻並不會,畢竟從始至終,他就沒有真的想要得到那個皇位,那麼湘妃肚子裡的孩子究竟是男是女,其實根本對他無甚影響。
想到這,雲舒的眸光便不覺一閃。
近來她聽夜傾昱提起,說是夜傾桓利用十二皇子夜傾君與靖安王府那邊搭上了關係,這兄弟三人或明或暗還真是不消停。
一個故作姿態,一個裝瘋賣傻,還真是唱唸俱佳。
如今看來,雲舒倒忽然覺得夜傾昱還較爲真實一些,至少表現的比他那兩位兄弟正常的多。
而事實上,隨着事情的發展,一切也的確如雲舒和夜傾昱猜想的那般,宮中不日之後便傳下了聖旨,冊封湘妃爲昭仁貴妃,協理後宮。
這道聖旨一出來,可是讓夜傾瑄一黨的人好生氣悶,就連宮中的皇后也是氣憤非常,若非是恐惹得慶豐帝愈發不悅,只怕她就要滿宮發泄她的不爽了。
相較於朝陽宮那邊的愁雲慘淡,昭仁貴妃的月華宮這邊簡直是不要更熱鬧。
滿宮的妃嬪都爭着搶着的往她這來送禮,就是試圖能夠博得她的歡心,今後自己在宮中的日子也能好過一些。
這些宮妃的心思昭仁貴妃自然清楚的很,只是她卻只當不知,和顏悅色的接受着所有人的心意。
但是九公主夜傾羽卻就受不了那些人的惺惺作態了,央求了慶豐帝之後便帶着人出了宮。
未免這位小女兒出了什麼事,也恐她再鬧出和之前顧長安的那些事情,慶豐帝便直接着人將她送到了六皇子府上。
可是這位九公主殿下一到,卻生生攪弄的滿府上下都不得安寧。
彼時夜傾羽到了皇子府的時候,夜傾昱尚在宮中沒有回來,她走下馬車的時候舉目望了一下,隨後便神色傲慢的說道,“本公主嫁到,這裡怎麼一個人都沒有?”
即便不知道她要來此,可此刻她站在這,也該有下人進去通報一聲了,爲何還不見有人來迎接她?
聽聞這話,李管家的身子深深趴伏在地上,額頭的汗水大顆大顆的落了下來。
這位公主殿下雖然來皇子府的次數不多,但是每次前來都會鬧得雞飛狗跳,所有人都不得消停,也不知今次是吹得什麼風。
擡腳朝府中走去,夜傾羽的臉色陰沉一片,顯得十分難看。
方纔走了沒幾步,便見到鄭柔從一旁走來,面上含笑,溫柔得體,“去吩咐下人爲公主準備了一些你愛吃的點心,是以過來遲了,還望公主恕罪。”
聞言,夜傾羽掃了鄭柔一眼,卻忽然親暱的挽着她的手說道,“柔姐姐怎麼說這樣客氣的話,咱們可都是一家人呢!”
負責在夜傾羽身後伺候的婢女見此,一時間不禁有些摸不着頭腦。
怎地方纔還瞧着公主怒不可遏的樣子,現在怎地忽然變了一張臉?!
“萬萬不敢當公主這一聲姐姐,着實是擡舉嬪妾了。”
“這有什麼,總是側妃、側妃的喚着顯得多生疏啊,還是這般稱呼好。”說着話,夜傾羽的便朝着鄭柔甜甜的一笑,倒是不復方纔的不悅。
見狀,鄭柔淡淡一笑,也就不與她相爭。
這位公主殿下素來是個被嬌慣的,陛下寵着、昭仁貴妃寵着,殿下也同樣寵着,是以她才這般膽大妄爲,將任何人都不放在眼中。
往日夜傾羽倒是也未曾表現的與鄭柔如何親暱,最多也就是沒有刻意針對她而已,今次也不知是爲何。
兩人一邊說着話,一邊朝着府中走去,而與此同時,尤夫人和賀夫人也相攜來了此處,神色恭敬的跟在了夜傾羽和鄭柔的身後。
左右看了看,夜傾羽忽然發現這府上的人少了不少,一時心下奇怪,“我記得皇兄的後院還有幾位夫人呢,怎地都不曾前來呢?”
“公主有所不知,近來府中發生了一些事,是以那些人都不在了。”
具體發生了什麼事,鄭柔沒有說,夜傾羽也沒有再繼續追問,“不在了倒好,人少了也清靜些。”
聽聞這話,尤夫人的臉上頓時一僵,不過卻並無人察覺到。
幾人原本是打算去鄭柔的棲雲軒,誰知夜傾羽的腳步卻忽然一頓,“你們倒是都來了,怎地不見皇子妃呢?”
按理說,夜傾羽本該喚衛菡一聲皇嫂,可是她偏偏用“皇子妃”來稱呼對方,分明就是打算劃清界限,不想與其有任何接觸的樣子。
“許是有何事耽擱了。”
“哼,不會是躲在院中不敢出來了吧!”冷冷的嘲笑了一句,夜傾羽隨後說道,“山不來找我,我就去找山。”
話落,便擡腳朝着綺蘭苑的方向走去。
見狀,鄭柔和尤夫人下意識的相視了一眼,隨後都沉默的跟上,心下卻不禁在想,怕是今日有的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