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修謹負傷讓所有人的心情都變得格外沉重,山洞裡空空蕩蕩,手電也照不到盡頭,儘管我現在很想調頭回去,可是黃念念也不能就此扔下不是?
“念念!”我張口呼喊了一聲,聲音在山洞裡來回折返傳出去老遠,如果她在這兒,一定能聽到,但是等了半晌,沒有任何迴應。
我擔心她是被秦老鼓糊弄了,搞不好是故意躲着我們,繼而不再打草驚蛇,領着一衆人等順着山洞往裡摸。
越是往裡,路就越寬,就眼下的規格簡直可以和市裡的四車道相互媲美了,與其說這是路,倒不如說是一片偌大的空間,時不時的能看到碎裂的木頭鋪展在地,上面刷着的綠色油漆也不知過了多少年,斑駁不堪。這是裝軍火用的木箱碎片,讓我更加肯定了這裡就是當年的軍火庫。
外圍尚且有些零碎物件兒,走到裡面,反倒是乾淨了,地面上有被煙火薰過的痕跡。
“不該啊,我聽說軍火爆炸的時候山都塌了半截兒,這洞怎麼沒塌?”瘸子扣着鼻孔碎碎念,反手就把手指抹在了哨子肩頭。
如果是自己人,我可能還跟他絮叨兩句,但是偏偏是這麼個不招待見的,滿腹的學問就壓在了肚裡。
我懷疑這地方不是軍火擺放的第一地點,看到的那些木頭板子極有可能是被爆炸的氣浪掀過來的,所以這山洞只能說是連接軍火庫的一部分。
果不其然,繼續深入了一段兒之後,我們遇到了一面坍塌下來的石牆,牆面由大大小小的山石堆砌而成,凹凸不平。
夥計們在周圍四散開來,尋找其他的出路,沈靈敏湊到我身旁,滿臉的愁苦,“老弟,你說念念會不會到別處去了?”
雖說確實有這個可能,反正我是咬定秦老鼓與她同道兒的,這會兒柳叔正在滿世界找他尋仇,簡直恨不得把他一把老骨頭塞到瓦罐兒裡泡酒。秦老鼓有自知之明,自然會避着我們走。但是看看沈靈敏那憂心忡忡的模樣,說這些多是火上澆油,所以還是儘可能的把事情往好處想,“周邊城鎮的警察局都打點過了,她只要出去,肯定會被發現的,現在還沒有個信兒,那就說明還在這山裡。”
我藏了半句,山後那麼一大片荒地,藏人是小事一樁。
沈靈敏嘆了口氣,“早知道我就不跟她犟了,我也不知道她這麼喜歡你。”
我聽得老臉一紅,沈靈敏八成是把黃念念勇攀汾山的行徑歸根到愛情的力量上去了。
“老姨,快走,長蟲跟進來了!”哨子着急忙慌的大喊。
我把着手電回身照了照,果真是一片的五彩斑斕。
只是這出口還沒找到,往哪裡走?
眼看着蛇羣急速靠近,家裡的夥計們也乾脆放棄了尋找,拿出隨身的傢伙,在我們前面立了道人牆。
而老瘸子等人呢,居然躲到了我和沈靈敏的後頭,看上去是與我家的夥計形成了防禦圈,可是來蛇的方向只有一個,他們,是徹頭徹底的慫!
王修謹給他咒到了我都咬着牙忍下了,這會兒我實在沒法抑制住胸口澎湃的怒氣,擡起腿,對着那瘸子的胸口就是一腳。他的身子本來就相對孱弱,自然受不了我這十成力的一下,立馬後仰摔了個四腳朝天。
前面的人聽到後面兒的騷動回了回頭,一直與小川搭話的那個老人過來拉住正要上前補上幾腳的我,“老四,老四,先過了這關,出去算賬。”
那老瘸子躺在地上發愣,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身邊的幾個弟兄寒蟬若禁,哨子站在原地看着我,謹防我再次暴起出手。
沈靈敏:“老弟你彆氣,彆氣,咱們有話好好說。”
她今天也不正常,上回我去黃念念店裡,得罪我那幾個小混混被她教訓得下跪,今天這老頭兒也不知道到底有何特別,沈靈敏從頭到尾雖然沒有很明顯的偏向,但一直走的其實都是打掩護的路子。
胸中的氣焰下去少許,別過頭去,不再看他們一眼。
蛇羣由遠極近,我們逃無可逃,倘若只有眼前這些,我們是有機會的,但是如果後面還是跟着那般浩蕩的陣型兒,那就是必死無疑。
“老四,有火沒。”
我看了看這個中年人,算得上是我們傢伙計中的主心骨,煙癮重,大家都管他叫煙把兒。摸摸口袋,掏出個打火機來。
煙把兒接過去,點了根菸,猛吸一口,“幹!”
人牆不退反進,一整排的夥計操着傢伙迎上了蛇潮。
後面那老瘸子就是不肯安生,真特孃的比茅坑裡的石頭還要難應付,這會兒居然又開始唸叨了,“蠢後生哦......”
我斜眼瞪過去,老頭兒立馬閉上嘴不吭聲了。
反身摸了摸自己的鏟子,三步並作兩步走,趕上前去。
煙把兒衝在最前頭,這要是古代行軍打仗,他就得算是那種叫陣的前鋒,手裡操着的鏟子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綠漆掉得乾乾淨淨。
“乓乓乓”的拍打聲響起,漸漸密集,煙把兒吊着根兒煙,邊舞鏟子邊喊,“娘們兒們可得躲好,別給老爺們兒添亂!”
一衆人等哈哈大笑,後邊的哨子氣不過,也衝了上來。
我身邊圍着好些人,儘管蛇羣密集,但也算是騰得出眼來,看得分明,那小夥子一靠上前,還沒動手就被一條彈起來的長蟲啃到了大腿。
“我被咬了!我中毒了!”
煙把兒把菸頭一吐,“你可拉倒吧,都是些花邊蛇,連個三角頭都沒有,中個錘子的毒,吱歪亂叫個啥?!”
哨子一怔,立馬又被幾條粘上了身,身側剛好有個夥計,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大手一抓,直接幫他全扯了下來,“行了,有這心就行了,你回去照應着,別有漏過去的。”
哨子怕了,尋着階梯就下,忙不迭掉頭往回走。
雖說沒毒的蛇居多,但是偶爾也會有幾個特例,一般遇到這種,大家都會盡可能的往一起靠,扎堆兒解決了再說。
我不知道到底拍死了多少蛇,也不知道身上被啃了多少下,總感覺這場仗打了有半個多小時,看看腕錶,才過了十分鐘。這十分鐘裡,我們寸步未進,疲於應付。
“咚,咚咚。”
山洞裡沒由得出來幾聲鼓鳴,我先是一愣,看着眼前霎時停滯住的蛇羣大喜,是黃念念!
其他人自然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也不去追究那種聲響到底從何而來,趁着蛇羣呆滯,往死裡下手。
我一邊兒照顧着腳邊的敵人,一邊兒深思,大喜由濃轉淺,念念有那蛇皮花鼓,敲給我聽過,音色與那幾聲基本相同,所以我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她。但是,讓蛇羣停下的本事是她能有的?肯定是秦老鼓出手了。
他是巴不得我們統統完蛋纔好。我警覺起來,搞不好這會兒風平浪靜,接下來就是驚濤駭浪,趕忙招呼大家往一起靠,千萬別忙往裡走。
“咚咚咚咚。”
四聲韻律分明的鼓聲再次響起,蛇羣頓時騷亂,大有蠢蠢欲動之勢。
該來的總會來,“往後靠!”
“咚。”
這一聲鼓敲得極重,我幾乎揚起了鏟子,但是,令人咋舌的情景出現了,面前的蛇,居然齊齊掉頭,往回游去。
一幫子老爺們兒都沒緩過勁兒來,什麼情況?
我可不認爲秦老鼓會大發善心,這是打算讓我們放鬆警惕來個雷霆一擊?又或者,往好處想想,是覺得自己跑不掉了,想要拿這一恩,換自己一命?
琢磨不透他的想法,我就不敢完全放心。
煙把兒是個地地道道的老江湖,“有水兒的趕緊喝口水兒,弄不好還有個二回宮,誰馬虎誰完蛋。”
“喝啥水兒啊,一口下去全漏完了。”
又是一陣鬨笑。
唯獨煙把兒還是一本正經,義正言辭的說:“說不信吧,不聽拉倒,誰要是歇了,出去,家裡老孃們兒我照顧了。”
於是乎,大家夥兒就忙不迭的抓緊時間休整。
沈靈敏大着膽子走到前面來,對着我豎起大拇指,“弟弟,你們家這些弟兄可真男人。”
前頭有耳朵尖的,聽到了,回頭笑說:“老姐,男人有啥用?一腚的火氣攢了三十年,您幫着尋摸尋摸,找個伴兒啊!”
因爲行業原因,我家這些夥計十有八九都是單身漢,所以煙把兒的那句威脅其實只是玩笑。
沈靈敏很是認真,“老姐記着了,這回把我閨女尋回去,誰都少不了。”
“他姐,我都四十六了,到現在沒碰過女人,下面燒得旺,怎麼也得要倆。”煙把兒很認真的討價還價。
沈靈敏憋不住笑,“大閨女是撈不着了,嬸子小姨子的,你這體格兒,喜歡的還不一大把?”
“在理兒。”他點點頭,又上了根兒煙。
得虧這沈靈敏是個過來人,不然這尺度,誰接受得了?江染站在我身後,一言不發,臉都要埋進我的脖子裡。
調笑歸調笑,眼睛卻都沒有離開蛇羣褪去的方向,煙把兒兩口就把香菸抽了大半截兒,伸着脖子說,“是不是起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