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來吧。”
進客廳的時候,老爹正端坐在椅子上喝茶,我把來人簡單介紹了一下,老爹點頭,“老爺子昨晚勞累,現在正在房內午睡,各位有什麼事兒,直接跟我說就行。”
爲首的小年輕禮貌的笑了笑,開口說:“叨擾了,三大爺,我們幾個都是安徽豐城駐三連的,這回是奉上面的命令,特地來您謝家求助的。”
他倒是開門見山,而且應該是對我家下過功夫,不然也不可能這麼快猜出上座的是我爹。
老爹沒接話,自顧自的喝茶,意思很明確,你接着說。
“三大爺,不知道前兩天安徽九曲山塌方的新聞您看到沒?”
老爹一副高人做派:“略有耳聞。”
“當時九曲山三段頭塌方,我軍作爲先鋒部隊進行道路搶修,在作業的過程中,有同志在碎石中發現了大批量的青銅兵器,後來從省內調派了專家,發現塌方口朝內三十米,有一個大墓,經過初步鑑定,應該是西漢時期的。”
這些東西,早在事件發生的時候我們就猜的八九不離十了,老爹聽得有些膩,擺擺手打斷了他:“你之前說求助,我們家,有什麼可以效勞的?”
小年輕被打亂了話述節奏,卻也不惱,“是這樣,在發現大墓以後,專家對墓穴進行了保護性發掘......”
“出岔子了是吧?”
“是。”
老爹笑笑,親自給他倒了杯茶,“我有一個問題。”
小年輕雙手接過茶杯,“您說。”
“按理兒說,這是安徽省內的事兒,怎麼就輪到我們家了?老王家呢?”
跟在小年輕身後的一個幹練女人接茬兒:“我們,也去拜訪過,但是,他們,閉門謝客。”
我挑了挑眉毛,敢情是吃了閉門羹。
“我們這也是沒辦法,纔來麻煩您。”
老爹看了他兩眼,似乎有些猶豫。
“早在一個月前,山上就出過事兒,周邊三省都沒轍,最後還是您家出人料理的,上面一直很感激。”
他說的,應該是大和尚出手的那回,看樣子,倒是搏了點兒人情。
“感激就不用了,我們這也算是爲國家出力,應該的。”
話音未落,老爹又換上一副無奈的神色:“但是我們家現在的情況不是很樂觀,這回,怕是有心無力。”
這話他應該聽得懂,因爲我謝家近來的狀態幾乎是人儘可知,有心人都想趁機踩上一腳,他對我們家下過功夫,自然清楚。
果不其然,他也是滿臉抱歉,“這,我們也有所瞭解,知道近日以來,謝家也逢多事之秋。但是,我們也是不得不來,幾位專家,被困在了墓裡,儀器能檢測到生命跡象越發微弱,再耽擱一兩天,怕是,怕是就要犧牲了。”
這個時候我就有點兒後悔了,早知道趕在他們沒進門兒之前就撒個謊,學一學之前的老王家,給他們個閉門羹,掐了他們的話頭兒,那就不至於發展成現在這樣。
倘若只是協助開墓,接不接受,影響都不大。但是現在,涉及人命,就不能按照原先的角度來考慮了,老爹也有些動容。
這要是不幫,那可把人得罪狠了。
我們家就算家業再大,那也是民,民不與官鬥,那是鐵律,所以,我估計,這趟,怕是非走不可了。
如我所料。老爹嘆了口氣,“你們先回去吧,我和老爺子知會一聲就帶人過去。”
小年輕面色大喜,連聲感謝。
“那我們就不打擾了,您來時通個電話,我們在山腳下接您。”
老爹“嗯”了一聲,目送幾人出門。
等三輛大奔開走,我纔開口:“爹,要不我去?”
老爹遲遲沒有接話,猶豫的神色不加掩飾。
我心裡也清楚他在想什麼。他明顯,是不想讓我再出去冒險了。
這陣子,我們謝家的主力差不多都走完了,南子留在西安,大和尚、張老七撂在了西藏,書生遠走他鄉,老錢頭兒這會兒還在病牀上躺着,能走坑的,也就剩二大爺,光頭和六大爺三個,但是又不能只讓他們三個去,怕人說敷衍。
那就必須帶上一些“非主力部隊”充充場面,普通夥計已經被老爺子遣走避風了,剩下的,無非就是,我,王修謹,黑子,江染四個,這其中,以我這個本家人爲首,算是“新勢力。”
但要想帶他們去,從面子上說,我也必須去。
權衡再三,老爹還是跟我說了句,“注意安全,實在不行就走個過場。”
陳亦可也不到是從哪兒冒出來的,應該是從邊兒上偷聽了許久,接着老爹的話尾,說了句方言,“青年崽,莫逞強。”
最終敲定的人數是六個人,我,黑子,江染,二大爺,光頭,三大爺。王修謹沒去,他大早上就回斷悲山道觀了,到現在都沒回來。
吃完午飯,簡單的收拾了一下,三輛車就從家裡出發了。
到了車上,我才留意到,主駕駛座上居然多出了一個編外人員,陳亦可。
“你也去?”
“那丫頭都能去,我怎麼不能?”後者理直氣壯的說。
我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發現這人也不知道從哪摸出來的舊衣裳,有點兒緊身,把胸前的那對驕傲箍得很是雄偉。
她說,這是爲了下地特意準備的,香奈兒,Mcheil穿去挖墳太糟踐東西。
這個時候是下午兩點,從我家,到目的地,導航路程有四個小時,到的時候起碼也得六點多了,應該是通宵開工,所以我準備抓緊時間補覺。可沒想到的是,車出了市區,就開始彪起來了。
陳亦可,和江染,一人一輛,兩個姑娘,較上勁了。
江染車裡裝的是行李,不用擔心其他人的感受,陳亦可也是,她懶得管。
我抓着扶手探了探頭,時速都到一百二了。
黑子在我旁邊兒左搖右晃的,一個勁兒唸叨:“女司機,真可怕。”
這麼一來,我也不用睡了,四個小時的路程,只用了兩個多小時就到了,全程頭文字D,二大爺那輛都不知道被甩哪兒去了。
等到人齊上山,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要不是有人帶路,我們怕是連地方都找不着兒,手機信號兒都沒了。
九曲山,有九道彎,每個彎中間,都夾着一座山頭,目的地,在第三個山頭兒的半山腰兒,沿山公路,也就在這兒斷了。
下了車,首先看到的,就是大片大片的軍用帳篷,每個帳篷前,都掛着一個小小的風燈,乍一看上去,到有點兒像是點點螢火。
帶路的是個中年人,滿臉的絡腮鬍,看上去很粗狂,有種鐵血軍人的味道。他指着帳篷羣后方說,“這邊兒駐紮的都是工程部隊,負責道路疏通,我們還得往後。”
穿過帳篷羣的途中,我看到了許多正在吃飯的軍人,他們身上的泥漿子好懸能把迷彩服給蓋住,大老遠的,看上去就像是大個兒的泥娃娃,關鍵這些泥娃娃還在狼吞虎嚥的吃東西,大晚上的,有點兒瘮得慌。
老兵跟我解釋說,同志們沒有洗澡的時間,路一天不通,山上的人就要多困一天,必須爭分奪秒。
我點點頭,心說這些纔是新時代的三好青年,我和王修謹以前簡直是在侮辱這個詞彙。
江染是部隊下來的,很瞭解這種情況,再度融入,有些眼眶發紅。
花了約莫半個小時的時間,我們纔看到自己最終的目的地。
因爲墓穴的原因,這邊的道路應該是優先疏通的,相對平整的路面上,駐紮着七八個大型帳篷,人來人往,電力設施也比較完備,跟之前的帳篷羣比起來,有點兒燈火輝煌的意思。
在靠邊兒的一個帳篷裡安置好行李,我們就跟隨老兵去見此地的最高首長。
除了江染的爺爺,我可以說是第一次和軍部高層交涉,進帳篷之前還有些緊張,哪料到,進去之後才發現,裡面根本沒有什麼首長,只有一羣穿着樸素的老頭兒。
大家都是各忙各的,對我們的到來視而不見。
老兵喊了一聲,“報告!”
這纔有一個老頭兒慢騰騰的轉過身來,用手裡的小刷子,挑了挑自己額前的白髮,看了我們幾眼才招呼開來,“哎呦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大家都別站着,坐坐。”
老頭兒用茶缸給我們送了幾缸茶,就着熱氣,說:“大家好,我是本次西漢將軍墓考古發掘工作的負責人,你們叫我老劉就行。”
“您是考古隊的?”
老劉點點頭稱是。
我頓時有點兒失望。
“你們一路過來辛苦了。”
二大爺不鹹不淡:“不辛苦。”
“額...這回請你們來的目的,他們,都跟你們說了吧?”
“嗯。”
“時間還是比較緊迫的,我們的幾位同志三天前就下去了,一直被困到現在,如果沒有問題的話,我希望你們可以儘快的施以援手。”
二大爺這個人向來直來直去,這回也沒有客套的意思,直接說:“把底下的情況跟我們說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