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最後的關頭上,還是二大爺救了我一命,他拉着我的腳踝往後拖拽了兩三米,而後彎腰將我橫抱起來,向着六大爺的方向飛奔。
黑毛雜種看到二大爺將我救了出來,把面前的黑子棄之不顧,嚎叫着向我倆撲過來。
我橫趟在二大爺的懷裡,頭就枕着他的左胸,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的心跳,在短短的一剎間,二大爺的心跳陡停,稍稍錯愕的功夫,就感覺他胸膛裡的心臟以一種極爲駭人的頻率瘋狂鼓動起來!
我被他直接丟在地上,看着他不卑不亢的迎上那隻黑毛糉子,手裡舞着不知道從哪兒得來的木頭棒子,劈頭蓋臉的往敵人身上招呼。
“嘭!”
身下的土地劇烈的震盪,彷彿地震了一般。
我扭了扭頭,把目光轉移到老龜的方向,發現它已經從四肢撐地變成了五體投地,兩隻大眼微闔,儼然是油盡燈枯了。佇立在他背部的巨大血菩提樹似乎是受到了影響,很多分支都震斷了。
二大爺與那隻老雜毛的戰鬥已經進入了白熱化階段,木頭棒子被捨棄在一旁,兩個人近身肉搏,拳腳相向。
黑子繞到我的身旁,將我攙扶起來,小心翼翼的繞過戰場,回到六大爺的身旁。
“怎麼樣?啊?”
我咬着牙衝他搖了搖頭。
實際上他和王修謹傷得也不輕,兩個人連基本的站立行走都沒法做到,只是地面上沒有血,猜是受了內傷。
“黑子,去幫忙。”
黑子:“哎。”
“別去。”六大爺卻伸手拉住了他,“你二大應付得了。”
在先前二大爺將我丟下的時候我就留意到了,他的左腿再次出現了問題,看上去不那麼靈活了,結合他那詭異的心跳聲,我大概知道他的身上發生了什麼變化。六大爺不讓黑子去,是爲他好。
“幫我把那截木料拿過來。”王修謹說。
他一直在盯着二大爺捨棄的那根木頭棒子,彷彿是在看着什麼不得了的寶貝。
黑子躡手躡腳的摸過去,趁着二大爺與那黑毛雜種打得正酣,拾起棒子就跑了回來。
這截木頭是暗紅色的,長約一米五,手臂粗,頂端結了個鴨梨般的疙瘩,黑子雙手捧着遞給王修謹,看樣子還挺壓手。
“沒錯,絕對沒錯,是樹冠,血菩提的樹冠。”王修謹抱着木頭唸唸有詞,魔怔了一般。
王修謹與大和尚一樣,不貪財,但卻對一衆神物極其迷戀,料想這血菩提的樹冠又有什麼大用處,不然不可能讓他如此關注。
“砰砰”
二大爺與黑毛雜種互踹一腳, 兩個人都是一個四腳朝天,二大爺翻身起來,拐着左腿就往前撲,簡直不知疲倦。
“乎乎。”
是不是我眼花了?!我居然看到那隻糉子在喘粗氣兒?!他這是,撐不住了?
果不其然,在交手兩三個回合之後,黑毛糉子敗退逃跑。二大爺沒打算就此罷休, 一瘸一拐的往前追。
黑子:“大爺!”
六大爺吐了口血沫子,“別喊了,他自己有數,我們先出去。”
說罷,雙手撐地要站起來,看他那僵硬的動作,好像在刻意的挺直腰桿,想必就是傷在了腰上。
王修謹杵着木頭棒子立起,他倒是沒有六大爺那般費事兒,不過起來之後,脖子一伸,直接就吐了口血。
黑子趕忙扶上去問行不行,後者雖然臉色蒼白,可是精神極度亢奮,連連搖頭示意沒問題。
“四哥,要不你們先走,我在這兒等等二大爺。”
六大爺一眼就把他給識破了:“你當我不知道你想幹什麼?你不就是想過去掰點兒樹杈子麼?咱們就算是貪,那也要分時候,你看你四哥現在這模樣,他自己怎麼走?”
黑子滿臉內疚的低頭看我,我沒有發表任何言論,一是愛面子不願意說自己不行,二是我在是疼得說不了話。
“四哥,我揹你。”
四個人緩緩的向後撤,六大爺的腰是大問題,走路都不敢太大幅度,以至於整個人都繃着,動起來跟殭屍似的,王修謹把手裡的木頭給他當柺杖,雖然不咋趁手,但好歹有個支撐。
“樹已經完了,木心肯定黑了,截斷了扛回去也不值錢,別惦記了。”這人的心情好像不錯,居然破天荒的爲黑子做起了思想工作。
黑子開炮似的拋出來一串問題:“爲啥?咋就黑了?黑了就不值錢了?”
王修謹:“因爲它長在老龜背上,一直半死不活,眼看要落地,又被破壞了,總歸還是沒活成,那麼木心就還沒從黑轉紅,沒轉紅,就有毒,劇毒。”
“那大爺手裡這個......”
王修謹:“這個也有毒。”
六大爺腳步一停,怪異的看了王修謹一眼。
王修謹:“沒事兒,樹冠的毒都集中在最頂部,也就是那個疙瘩裡,不會外放。”
六大爺:“這個有什麼用處?”
王修謹很是自如的一笑:“用處多了,起碼回去之後能有個交代。”
緩了這半天,我也算攢了些氣力:“咱們能不能別嘮了,這個進度,我這手怕是要不了了。”
回到通道里,那堵牆已經被黑子推掉了,後面是一個風蝕洞穴,裡面有很多很多的鐘乳石,因爲常年的寒風吹拂,已經失去了最初的光澤,變成了灰黑色。
往前走了一段路,風化的鐘乳石越來越多,最密集的地方甚至連成了牆面,我們被迫繞了很遠一段,找到了一個比狗洞還小的隱蔽缺口,人要過去必須得側身蹲伏才行。鑽過去之後就看到一大塊青灰色石頭,體形像極了一頭正在俯首小憩的老虎,最難得的是沒有任何的人工痕跡,也就是說,它是天然形成的。在老虎的身側,立着一塊很大的牌子,上面寫着,請勿觸摸。
這四個字可把我們給看傻了,這是簡體字!
而且,這種牌子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難不成我們走進了哪個景區不成?
“上回來就聽說這附近有個猛虎澗......”六大爺的意思不言而喻。
這洞裡的路雖然不算平坦,但是多少都被人工修整過,走起來不是很費力,往上走了有二十多分鐘,大大小小的奇石見了不下三十多個,不過再少有先前那般相像的,要不是都有說明牌,有些可能還認不出。
最後的一段路走的不是多順心,因爲這裡有一片下壓的山石,人沒法直立行走,六大爺沒法彎腰,是被黑子硬生生拖過去的。到了那邊兒,我纔看到貼牌上寫的,虎嗓。
從我們站的地方已經可以看到外面了,此時已經逼近午夜,月亮升得老高,偶爾能聽到貓頭鷹在夜鳴,讓人心神寧靜。
不過煞風景的是,出去的洞口有一扇柵欄門,上了鎖,我們幾個人扒着欄杆望月,有點兒蹲號子的感覺。
“難道咱們要等到明早人家開門?”
六大爺在柵欄門前來來回回的走,最終把目光鎖定在鐵門與巖壁相接的轉軸上。
洞裡沒有什麼實質性的財物,所以門修建得就有些敷衍,轉軸已經開裂了,六大爺讓黑子對着門的左上角用力頂撞了幾下,上面的轉軸就直接碎掉了。
這麼一來柵欄門下面就能掀起供人匍匐通過的空間,黑子和王修謹先過,而後把我和六大爺也接了出去。
這黑虎穴是在半山腰朝下一點兒的位置,所以我們還費了老勁下山,一路朝北走了足足有五六裡,到了一個小鎮,找了家黑賓館,躺了半宿。
第二天天還沒亮,家裡就來人了,江染也在車上,看到我的模樣簡直都要急哭了。
擔心我們的身體,車子片刻也沒有耽擱,直接奔着最近的棗莊去,家裡已經知會了沈靈敏,想來是一切都已經準備妥當,只待我們這羣病號上場。
抵達醫院的時候我都迷迷糊糊的了,只能感覺自己被擡上了牀,被人推着往明亮的地方跑,而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這一覺我應該沒睡多久,是被疼醒的,睜開眼的時候自己正躺在病牀上,右手陳列着許許多多的儀器,想來應該是給我搞了個重症監護室。
轉過頭,黃念念趴在牀沿上睡着了,纖眉微皺,也不知道在做什麼夢。
不知道爲什麼,我看到她的一剎總感覺自己心裡有些不對付,我仔細想了想,如果換成江染就好了。
窗外是萬家燈火,我在昏迷中度過了一天,這個夜晚,註定是要在痛苦中渡過。
“踏踏踏踏踏”
外面的走廊響起 一陣熟悉的腳步聲,是高跟鞋 ,想都不用想,絕對是陳亦可。
病房的門被推開,她今天花了濃妝,穿了件收腰低胸的紅裙,整個人看起來豔麗十足,就算她素來比較成熟,可也沒有如此盛裝出席過。
我看她的時候,眼睛裡帶着驚豔,她看我的時候,眼睛裡都是憐憫。
“別難過,大不了姐姐出錢給你換個鋼鐵俠的膀子。”
我先是錯愕,而後有些不敢置信的問:“我這手,真的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