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唐馬上翻了個白眼, 嘲道:"你還是先教教它不要在吃飯的盆子裡撒尿吧,沒媽的孩子像根草,你這個狗子哥也當的太沒良心了。"
徐意往車裡塞了箱牛奶, 頭也不回道:"它就是個吃貨, 誰給吃的就跟誰跑, 老子養它這麼久, 吃起飯來比我都多, 長得還是這幅慫樣。"
二人推着車往速凍區走,售貨大媽說:"靚仔,買些桂魚吧, 特惠價四十塊一斤,今天運來的很新鮮。"
方唐想也沒想, 謝絕道:"謝謝, 不用。"
徐意說:"你果然沒誠意, 我都不用請大餐,買菜時放點血都捨不得。"
方唐悲憤道:"這叫放血嗎?我買了要去賣血好不好!"
大媽的眼神馬上從熱情變成了鄙視, 徐意低聲道:"又沒叫你去賣身。"
方唐說:"我情願去賣腎。"
徐意撇撇嘴:"算了,快點買吧,不然我們可以直接吃夜宵了。"
方唐苦着臉陪他在各個貨櫃轉了一圈,每當徐意拿出一樣放進購物車方唐心頭便滴血,只恨自己昨天嘴太快。
徐意一看就不是精打細算的人, 什麼東西都是按着自己喜好拿, 完全不比較價錢, 原味的狗餅乾只要四十塊一袋, 而牛奶味的要五十五, 明明是一樣的份量,他直接就拿了牛奶味的。方唐想說不敢說, 因爲一說就表示沒誠意,真是憋屈透了。
購物車裝滿之後徐意才罷休,推着車去收銀臺,方唐牽着來福,把東西一樣一樣的拿出來,然後忍痛掏錢包準備大出血。
徐意說:"先刷這些。"
他從貨物堆裡挑出肉和菜拿給收銀員,剩下的堆在一邊。
方唐奇怪道:"這是什麼意思?"徐意理所當然道:"菜錢你付。"方唐說:"我知道,但剩下的呢?"
徐意問:"剩下的你也要嗎?那些是我的,當然我付錢,你要買自己去拿。"
方唐有些尷尬,推開他的手對收銀員道:"這邊的也一起刷。"
徐意說:"不用。"方唐堅決道:"不行,說好了我付錢的,我說到做到。"
徐意說:"沒必要。"方唐堅定道:"不,一定要。"
徐意說:"你想要也別現在要,回去一定滿足你,現在聽我的,乖。"
收銀員小妹忍不住捂着嘴笑,方唐只好鬆開手,怒瞪一眼,徐意毫無壓力,把菜一樣樣裝進袋子裡。
方唐想了想,又去把剛纔的桂魚買過來,這才罷休。徐意笑了笑,方唐當作沒看見。二人各提兩個袋子,過馬路走進小區,來福的繩子被徐意綁在手腕上,只得乖乖跟在他們身後。
夜黑風高,路燈的光芒毫無溫度,方唐冷的縮了縮肩膀,露在外面的手指被風吹得僵硬。徐意身強體壯,輕輕鬆鬆地走在前面,即便只穿着普通的牛仔褲也雙腿修長,背影帥氣。
方唐突然生出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大學還沒畢業時,他也經常在這樣寒冷的冬夜裡,逛完超市提着一大堆東西和張嘉年並肩走回家,那時候兩人聊天時總在抱怨沒有錢,要是買了車就不用這麼辛苦的走路了,也不用買瓶牙膏都需要挑挑揀揀,不用發愁快餐店會員卡里的錢馬上又吃光了。似乎總覺得兩個人什麼也沒有,什麼都缺。
但現在回憶起來,說來說去,其實只是因爲缺錢。張嘉年後來大概再也沒有發愁過,他隨便代言一個廣告便足夠方唐用好幾年,他的車,他的房子,都是曾經夢想的一部分,他現在還有女朋友,什麼也不缺。
而方唐自己呢?不僅仍然缺錢,還缺愛。
他就是個失敗者,可惜就算失敗也還要堅持下去。方唐越想越奇怪,自己究竟是怎樣度過了那既貧困又孤苦的兩年?簡直像場沒有真實感的夢境一樣。
他越走越慢,徐意一不小心超出老遠,停下來回頭道:"方大爺您能不能快一點啊?晚上好冷的!"
方唐用力提了提袋子,幾步跑過去,踹了他一腳:"你這個沒良心的猛男,我手裡都是幫你提的喂,你肌肉只是練出來觀賞哦!"
徐意本想讓他踹,無奈身體反應太快,對方一出腳就自動側了過去。方唐一擊落空馬上再出一擊,這下徐意做好了準備,雙手鬆開袋子,握住方唐來勢洶洶的右腿往後一拽,方唐轟然倒地,摔了個四腳朝天。
"臥草!"方唐勃然大怒,扔掉袋子一躍而起,正欲來個猛虎下山將對面那個賤人撲倒在地,沒想到徐意早就退後一步,趁他剛跳來還沒站穩的時候,飛快的來了個掃堂腿,直擊方唐的下盤。
方唐慘叫一聲,又摔了個嘴啃泥。
"臥草泥馬!"他趴在地上,無力衝徐意伸出中指。
徐意揮揮手,躍躍欲試道:"再來。"
"再來你妹啊!老子又不是沙包!滾去和你的狗弟來!"方唐雙手撐地爬起來,怒目而視。徐意力道控制的很好,他一點也不痛,但是這樣連摔兩跤實在是太丟面子了。
徐意臉上寫着惋惜兩個字,雖然他沒使出幾分力,但再來一盤估計方唐要發飆,只好道歉說:"嘿嘿,對不起,我太興奮了,好久沒跟身手這麼慫的人練過。"
方唐簡直無語了,想發作又打不過。二人站在路燈下,寒風呼啦啦的朝脖子裡灌。他拉拉衣領,自顧自的往前走,說:"我被你打傷了,東西你自己提。"
徐意只好每隻手各提兩個袋子,快走幾步跟上他,撞撞他的肩,說:"喂,生氣啦?玩下而已嘛。"
"沒有。"方唐將臉縮進衣領裡,悶聲悶氣道:"我只是在想剛剛買菜花了多少錢。"
徐意問:"想那個幹嘛?"
方唐瞥了他一眼,沒好氣道:"當然是算醫藥費了,我肋骨好像摔斷了一根,你得賠償。"
徐意大驚:"不是吧?!你豆腐做的?"
方唐說:"接骨費一般多少來着?看在我們這麼熟的分上,算你兩千吧。"
徐意愁眉苦臉道:"有哪家黑心診所在買腎嗎?你肯定有熟人吧。"
方唐終於笑起來,罵道:"滾。"
二人邊扯嘴皮邊回家做飯吃,徐意手藝雖不錯,但做來做去似乎只會那幾道菜,也沒什麼技巧可言,所有菜都是加了豬肉下去炒或燉,只會做一道雞蛋湯,吃起來味道不錯,菜式上卻實在是乏善可陳。
方唐開始想念媽媽的味道了,老媽專注做飯二十年,海鮮和湯做得超級棒,以前不曉得珍惜,如今已經好幾年沒有吃到過,他想起來就後悔的要吐血。有媽的孩子像塊寶,沒媽的孩子像根草,這句話說的一點沒錯。
不過這些都是題外話,徐意的飯已足夠讓連吃幾年快餐盒飯的方唐心滿意足,並且爲了表示自己真的很有誠意,吃完了還主動去洗碗。
徐意靠在沙發上看電視,扭頭問:"爲什麼我從沒看見過你家那位?他都不到你這裡來嗎?"
方唐愣了愣,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擠了一大坨洗潔精放到洗碗池裡,避開問題道:"你管那麼多,吃撐了沒事幹啊。"
徐意吃癟了,拿着遙控不停的換臺,但是正好到了連續劇時間,幾乎每個臺都在放濫俗電視劇,看來看去都離不開婆媳、清宮、抗日戰爭之類的,非常無聊,還不如看人與自然,蛇和老鼠都比這些有趣的多。
來福蹲在沙發後面,咬着一根新的磨牙棒玩,徐意扯了扯它的耳朵,想逗逗它,沒料到居然被丫嫌棄了,來福叼起磨牙棒,傲嬌的扭着屁股走開。
他只好回頭繼續看電視,金鷹卡通在重播名偵探柯南,工藤新一指着對面的人說:"真相只有一個!兇手就是你!"
徐意揉揉頭髮,關掉電視,走去廚房裡,方唐正在和盤子作鬥爭,臉上一道長長的泡沫水漬,明顯是不小心擦到的。
徐意說:"你準備跳下去洗澡嗎?"
方唐甩出一記眼刀,埋頭繼續洗,回道:"滾遠點,小心我潑你一臉。"
徐意嘖嘖幾聲,瞭然道:"難怪他不來,肯定是被潑多了,不敢來。"
方唐嘲道:"不是誰都像你這麼多廢話的。"
徐意聳肩,站在一旁看他洗碗,過了一會兒,又說:"不如哪天介紹一下,我很好奇你喜歡的人是什麼樣子,像你哥那樣的肌肉猛男嗎?還是你朋友那樣的?你哥是不是也當過兵,看上去很有架勢的樣子。"
方唐把盤碗一個個撈起來放到另一邊,然後將水池裡的髒水放掉,說:"謝謝,不過他沒當過兵,以前是運動員。"
徐意隨手拉了張椅子坐下,說:"難怪身材那麼好,是練舉重的嗎?胳膊上肌肉很發達哦。"
方唐說:"是踢足球的,不過現在退役了,在開健身俱樂部,我看你每天早上都要下樓跑步,不如到他那裡辦張卡怎麼樣,看在我的面子上可以優惠的。"
"去俱樂部太麻煩了。"徐意顯然沒有聽他低級的推銷方式心動,說:"你還沒有回答我呢,叫你家那位過來玩啊。"
方唐打開水龍頭開始洗第二遍,沒搭理他。徐意說:"喂,別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