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清將窗簾拉好, 擋住晃在他臉上的光,俯身對他說:“你吃早餐了嗎?”
宋宇誠睜開眼看她,他雙眼充滿血絲, 像是一夜未睡。
“今天還去公司嗎?”秦清憐惜地摩挲他的臉, “別去了好嗎?”
宋宇誠拉她入懷, 緊緊地抱住她, 閉着眼睛說:“今天一天都陪你。”
秦清身上雖只穿着單薄的分體式睡衣, 但她絲毫沒有覺得不自在。
她枕着他的肩頭,擡手撫摸他泛着青茬的下顎,從未見過他這麼頹廢疲累的樣子, 他閉着眼睛像是睡了,秦清仰起頭一點點的靠過去, 想要親吻他的臉, 可是剛剛觸碰到一點, 他便生硬地別開頭。
秦清偷偷笑了笑,輕聲說:“我去做早餐給你。”
她起身躡手躡腳地走進廚房, 將廚房的門關嚴,每一個動作都緩慢得像放慢的鏡頭。
在廚房足足磨蹭了一個小時,她小心地走出來,卻見宋宇誠正坐在牀邊發呆。
“你不再睡一會兒了嗎?”
“你今天想做什麼?”宋宇誠雙眼無神地問。
秦清轉身去廚房拿了食物出來。
“吃了早餐再說吧!”秦清歡快地說。
宋宇誠吃得很少,看起來很沒味口。
“你是不是病了?”秦清擔憂地看着他, “今天我們哪也不去, 你好好休息一下, 好不好?”
“不用, 我想和你出去走走。”宋宇誠頓了頓, “我有話,要和你說。”
“嗯。”秦清歡快地點頭。
“你想去哪裡?”
“海邊——”秦清一臉憧憬地說。
十二月初的海邊, 冷風陣陣,秦清只在沙灘上走了一小段,便不想再待下去了。
“好冷!我們走吧!”秦清搓着手,抱怨說,“一點也不像韓劇裡演得那麼浪漫。”
宋宇誠面無表情地站在她身旁,望着海面說:“我們在一起不合適。”
“什麼?”秦清以爲自己聽錯了。
“我不適合你,你也不適合我,”宋宇誠清楚地說,“我們不能在一起。”
“爲什麼?”秦清震驚地看着他。
宋宇誠只盯着海面,不瞧她也不回答她。
秦清在他的沉默中漸漸認識到他不是在開玩笑,她的眼中浮上了淚水。
宋宇誠突然說:“不做戀人,我們也可以見面,也可以說話,也可以……”
秦清突然擡起雙臂,踮腳抱住他的脖子,壓低他的頭,勇敢地吻住了他的脣。
宋宇誠慌忙推開她,向後退了兩步。
“這樣也可以嗎?”秦清眼淚掉了下來。
“你冷靜一點,乘我們現在還沒有愛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不要再錯下去了。”宋宇誠平靜地說着,彷彿已經演練過很多遍。
“錯?”秦清流着淚,大聲地問,“錯在哪裡?”
“你不要急,聽我說,即使不是男女朋友,我也會照顧你,一樣會關心你。”宋宇誠極力地穩定着自己的情緒。
“你愛不愛我?”秦清梗着脖子問。
宋宇誠轉頭看去一旁,語氣決絕地說:“不愛!”
“你……”
說不清是羞憤,是惱怒還是絕望,秦清轉身急步奔向大海,當冰冷的海水拍打到小腿的時候,宋宇誠在後面拉住了她。
“幹什麼?你瘋了?”宋宇誠吼道。
“我是瘋了!給你耍了這麼久我一定是瘋了纔會愛上你!”秦清極力地掙扎着,試圖甩開他的鉗制。
宋宇誠大力攬她入懷,緊緊地擁抱住。
海水一浪接一浪地撞擊着雙腿,遠處的海面升起茫茫白霧,晦暗深幽中彷彿蘊藏着恐怖的力量,將要吞噬一切。
秦清被抱得呼吸困難,帶着哭腔問:“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爲什麼要這樣?”
宋宇誠很快從失控中冷靜下來,把她從水裡拉上岸,回到車裡,把暖氣開到最大。
秦清面色發青,嘴脣發白地坐在一旁,固執地穿着滴水的鞋子和褲子。
車子一路飛快地行進,有幾次秦清都擔心的以爲他會闖紅燈,但他沒有。
車子開到秦清樓下,宋宇誠似乎想再說點什麼,可是張了張嘴,最後卻只是擔憂地看着她。
“我沒事。”秦清努力維持表面的平靜,調侃又刻薄地說,“失戀而已,沒什麼大不了,死不了人,我沒那麼脆弱。”
不等宋宇誠說話,她大力推開車門,跳下車,頭也不回地快速走進樓梯間。
聽到車子發動及越來越遠的行駛聲,秦清終於再也撐不住,嚎啕大哭地蹲在了樓梯口。
她哭了很久,有住戶從電梯裡或是樓梯道里走出來,好奇地打量她,偶有人會上前詢問,卻都沒有得到任何迴應。
早該預料到的吧?秦清痛苦地想,世界上哪有那麼多灰姑娘被王子愛上的故事發生?自己應該對這個結果早有心理準備的,可爲什麼還會如此難以承受?
之後的幾天,秦清日日不關手機,夜夜含淚入睡,有幾次在電梯裡,她都想衝到頂層去見人,問問到底是爲什麼?她想不明白,她理解不了,她不知道問題到底出在了哪裡?她很想知道個有說服力的理由。
公司裡一切如常,高層裡的變動,在秦清這樣的小職員來看,相當於沒有變動。
又是一個難熬的週末,秦清穿好衣服躺在牀上,捏着手機,望着天花板,流着淚,她覺得自己快瘋了。
在近乎絕望的時候,電話突然響起悅耳的聲音。
這個時候,不管是誰打來,都讓秦清心存感激。
如果你感到孤單和無助,如果你因爲失戀而需要朋友陪伴,那麼,異性朋友一定可以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幹嘛呢?”李賀在電話那面歡聲問。
秦清抹了把淚,穩定情緒道:“有空嗎?今天陪我好不好?”
李賀聲音裡有驚喜:“好,沒問題。”
秦清起身去衛生間,邊走邊說:“一個小時後在世紀廣場的噴水池邊見。”
秦清洗了把冷水臉,對着鏡子輕拍臉頰,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隨後化了個看起來有精氣神的淡妝,大步走出家門,她告訴自己必須走出去。
她提前來到相約地點,望着面前的噴泉發呆,不多時,身後有人輕拍她肩膀,還未及轉身,便看到一隻手遞過來一杯奶茶。
“想去哪玩?”李賀問。
“去哪都行。”
“你平時週末都怎麼過?”
“在家,看電視。”秦清黯然地說。
李賀穿着一身休閒裝,揹着個挎包,爽快地說:“好,那今天就聽我安排。”
“你今天怎麼這麼有空?”秦清隨口問。
“我從下週開始放年假,最近一段時間我都供你隨傳隨到。”
秦清被人帶到了水族館,在海洋隧道里,被藍色的世界包圍,她一臉心馳神往地自語:“要是能像這些水下生物一樣多好?”
李賀笑:“哪點好?”
“不會流淚。”
李賀指着一隻魔鬼魚,問:“知道它爲什麼這麼扁嗎?”
“爲什麼?”
“被水壓的,它看着你也想,我要是不在水下多好,就不用忍受壓力。”
“我願意跟它互換。”
李賀一直在旁邊興致勃勃地講着他了解的魚種。
秦清看似認真地聽着,偶爾附和兩句。
吃了午飯,李賀帶她來到了游泳館,秦清反對:“我不會游泳。”
“那就學唄!”
“不感興趣。”
“還沒學怎麼就知道沒興趣?”
秦清微窘:“你教我?”
李賀笑着搖頭:“我要去學潛水,報了季度班,今天正好有課。”
“怎麼想起學潛水?”
“去三亞出差後就對這個特別感興趣,將來我要把能潛水的地方都走一遍,”李賀一臉憧憬,“最想去的是澳大利亞的大堡礁。”
秦清點頭,低聲自語:“人是應該有點追求才對。”
秦清在游泳館的商店裡選了件漂亮的連體泳衣,認真地聽銷售人員耐心地推銷各種課時的授課方式,最後報了個季度班,毫不猶疑地劃卡交費。
秦清原本憤然地想選個男教練,可到最後還是改了主意。選了個和她年紀相仿的小姑娘,小姑娘以前是省隊的游泳運動員。
秦清不明要領,起先不敢放手,後來索性不管不顧,在不斷嗆水中無暇再心煩其他,倒也達到了想要的結果。
按照約定的時間在游泳館門口見面,秦清頭髮還溼漉漉的,李賀關心地責備她:“怎麼不把頭髮吹乾?這樣會感冒。”
秦清無所謂地笑了笑。
李賀掏出揹包裡的毛巾,按到她頭上,問:“感覺怎麼樣?嗆水沒?開心點沒?”
秦清邊揉頭髮邊答:“很不錯,還活着,就是價格太貴了。你學潛水肯定更貴吧?”
“愛好總是要花錢的。”
“就是說,快樂也需要錢來支撐。”
“能花錢買到快樂,總不是最糟糕的狀況。”
秦清暗暗嘆氣。
越是感到痛苦的時候,越是要善待自己。
一週後,秦清晚上加完班到家,已經十點多。
睏乏不堪地一頭栽倒在牀上動也不想動,就快真的這樣睡過去時,電話在挎包裡急切地響起,秦清一個機靈爬起,翻出電話。
真的是宋宇誠來電,秦清激動得險些哭出來,她一手撫着胸口,一手接通了電話。
電話裡傳來的卻是並不太熟悉的聲音:“秦清嗎?”彆扭的中文發音。
秦清揣測猶豫:“——我是。”
那面似乎輕呼一口氣:“我是丹尼爾,我們見過的。”不等秦清接話,那面亟不可待的繼續:“你過來,宋現在需要人照顧!”
秦清急問:“他怎麼了?”
那面不想多說,只答:“你來了就知道了,我把地址發給你,你快些來!”丹尼爾改用了英文。
秦清不等收到短信,便匆匆出了門,路上收到短信,心中更是急迫。
來到酒店房間門口,秦清方覺躊躇,正站在那裡不知進退時,電話又響起,還未來得及接聽,面前的門便開了,丹尼爾拿着宋宇誠的手機站在門裡,看到秦清便停止了撥打。
“終於等到你了。”丹尼爾說完便轉身向裡走。
秦清跟着走進去,特意將門開到最大幅度,她心裡有些不安。
套間客廳的桌子上放着很多空酒瓶,裡間臥室的大牀上,宋宇誠正躺在上面,他穿着白色的浴袍,看上去睡得很沉。
房間的所有窗子都大開着。
秦清奔到牀邊:“他怎麼了?”
丹尼爾打了個哈欠,懶懶地說:“當然是喝多了。”
“爲什麼喝成這樣子?”
丹尼爾語氣不悅:“我還想問你呢!”
秦清一時語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