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清自然認得這輛車, 遠遠地,她就看到了。
只是沒想到車子會停到自己面前來,她下意識地向後退了幾步。
車窗降下去, 露出了宋宇誠精緻的五官, 他看着秦清說:“去哪裡?我送你!”
秦清呆愣了幾秒, 趕緊擺手:“不用, 不用, 不麻煩您!”
“不麻煩!上車!”宋宇誠笑着說,笑容很和煦。
這充滿善意與關懷的笑容讓秦清神情恍惚了一下,不知想到了什麼, 她看了看宋宇誠,然後低頭抿着脣, 神情似乎很哀傷。
恰在此時, 有公交車到, 一羣人呼啦啦地圍了上去。
秦清擡起頭,看向那羣擁擠中的人, 轉頭匆忙對宋宇誠說:“我等的公車到了,宋董,我先走了,謝謝您!”她說着,便擡腿向那公車奔去。
莫名地, 宋宇誠竟突然急了, 他打開車門, 大步跨出幾步, 一把抓住了秦清的手臂。
他手下微用了些力, 想把她拉向自己。
“啊——”秦清本能地慘叫一聲,隨即捂住胸口。
宋宇誠趕緊鬆了手。
傷口本已自行粘合, 現在突然被這一扯,估計是被扯開了。
秦清捂着胸口,蹙着眉,咬着下脣,等着那尖銳的痛楚過去。
宋宇誠看着她眼淚汪汪的模樣,竟有幾秒鐘的愣怔。
那樣子,真是楚楚可人,惹人憐愛。
宋宇誠一臉歉意地道歉:“對不起!我忘了你的傷還沒好。”
他用手輕抵着她的後背,把她帶到車旁,讓她坐到副駕駛的位置上。
“我現在帶你去醫院,檢查下傷口。”宋宇誠一坐到車裡便說。
秦清有些拘束,輕聲說:“我正是要去醫院換藥。”
宋宇誠掏出手機,打了通電話,安排副總替他去晚上的應酬。
秦清聽到他電話的內容,在一旁焦急起來:“您有事您去忙,把我放在路邊就好,我可以自己打車去。”
宋宇誠寬慰她:“我本就不喜歡去那些場合,正想給自己找個不去的理由。”他看着她微笑,“謝謝你給了我一個好理由。”
秦清不再說話,安靜地坐在一旁,不敢隨意開口。
車子很快來到了醫院,宋宇誠帶着她直接去了外科住院部,住院部的主任見到他,很是詫異,好一頓寒暄,最後吩咐了兩個女醫生給秦清換藥,重新包紮傷口。
傷口果然滲出些鮮血,幸好還沒凝結,碘酒塗上去,疼痛依舊尖銳。
秦清一臉菜色地走出來,看到宋宇誠正站在過道里等着她。
她不好意思地衝他笑笑:“對不起!耽誤您時間了。”
宋宇誠問:“下次哪天換藥?”
秦清拿起剛剛醫生給的藥罐,在手裡晃了晃:“今天是最後一次,醫生說傷口癒合的很好,以後自己在家換藥就可以了。”
“好了會不會留疤?”宋宇誠隨口問。
秦清一下窘住,紅着臉搖頭,不知是不會,還是不知道。
宋宇誠看出她的窘迫,不由的笑溢滿面,他忍着笑問:“現在去吃飯,你想吃什麼?”
“我吃過了。”秦清小聲回。
兩個人一起向醫院外走,宋宇誠看她一眼:“什麼時候?吃了什麼?”
“下班時,在公司吃了三明治。”秦清如實地答。
“那不算,現在我們去吃正餐。”
宋宇誠帶着秦清來到了香格里拉大酒店的旋轉餐廳。
餐廳很大,裡面燈光柔和,四處是五彩的壁燈。
大廳正中有一架半透明的水晶式鋼琴,一個穿着黑色禮服的演奏者正在彈奏。
鋼琴周圍有大半圈音樂噴泉,水柱隨着樂曲的旋律時高時低,噴泉下鑲嵌着彩燈,使水柱呈現七彩色,美麗夢幻,仙境一般。
正是晚餐時間,四下裡坐滿了人,儘管如此,卻只聽得到鋼琴優美的旋律。
兩個人在窗前的雙人位坐下,沙發椅很大,秦清整個人都陷在了裡面。
侍者遞過菜單,宋宇誠拿給秦清:“想吃什麼隨便點。”
秦清不敢接:“我點不來,您點吧!我什麼都行。”
宋宇誠拿過菜單,笑着問:“除了蛋黃還有什麼不能吃?”
秦清當做在被取笑,靦腆地搖下頭:“沒有了。”
宋宇誠點了一份烏骨雞燉人蔘,一份鱈魚沙拉,兩客意麪,一些甜品和幾個開胃菜。
最後侍者問是否需要酒水,宋宇誠看看秦清,謝絕了。
菜品很快上齊。
秦清挺直背,低頭小心翼翼地一點點吃着。
無論是環境,還是對面的人,都使她侷促。
面前的一盅貌似甜品的羹,引起了她的好奇。
像煮爛的銀耳一樣,白白糯糯模樣,舀起一小勺來嘗,雞蛋清的味道,秦清不知是什麼,便多嚐了幾口。
宋宇誠把桌上的一個小耳杯遞到她面前:“把這個加進去味道會好一點。”
秦清乖乖照做,再嘗,是杏仁汁,馨香甜糯,味道還不錯。
她本垂眼吃着,卻突然頓住了動作,因爲剛剛拿杯子時,她不經意間撲捉到了對面的一點異樣光源。
宋宇誠左手無名指上有戒指,戒指隨着他的動作發出一束刺眼的光亮。
這個發現使她驚訝不已,她有些不禮貌地,盯盯地看向他的手。
“怎麼了?”宋宇誠輕聲問。
意識到自己的失禮,秦清趕緊撇開眼,看向了窗外。
旋轉餐廳在不知不覺中移動着,外面的景緻隨之無聲無息地變換着迷人的角度,整個中心城市的夜景呈現在眼前,大氣磅礴,似真似幻。
秦清轉過頭,放下手中餐具,低聲說:“時間不早了,早些回去吧!”
宋宇誠打量她:“這麼快吃好了?”頓了頓又補充,“家裡有人等?”
秦清默不作聲,不自主地又看了眼他左手上的戒指,表情羞愧。
宋宇誠把她的表情看在眼裡,擡起自己的左手看了眼,臉上浮起笑意。
他盛了一碗湯,放到她面前:“再喝一碗,我們就走。”
在宋宇誠的要求下,秦清不得不被送回家,車到小區門口,秦清才恍然喊停。
宋宇誠望了眼裡面:“開的進去,我可以送你進去。”
“不用,到這裡已經很感謝您了,”秦清說着,便開門下了車,“謝謝您送我回來。”
車門剛要關上,宋宇誠叫住她:“把你手機借我一下。”
秦清不明所以,遲疑地掏出手機,恭敬地遞過去,然後退開幾步,禮貌地不想偷聽別人講電話,退到車尾處等着。
只是幾秒鐘,宋宇誠便把手機遞出了車窗,秦清接過來,再次客氣道別。
秦清向小區裡走,沒走幾步,手機便在手裡炸響,是陌生號。
“你好!”秦清習慣性地說。
“是我,這個號碼可以直接找到我本人,有需要的時候,”宋宇誠頓了頓,“你可以隨時打給我。”
秦清定住腳步,詫異地轉過身。
看得見的,是那輛碩大的黑車,依舊停在小區門口;
看不見的,是那車裡人的表情和動作。
秦清不敢造次,勉強回了聲:“好!謝謝!”
回到家裡,秦清久久無法平復心緒。
她握着手機,看着那串簡單易記的號碼,無邊無際地自責着。
不該上他的車,不該和他一起吃飯,更不該把手機拿給他。
總之,彷彿一切都是她的錯。
爲了避免在毫無防備之下接到對方的電話,秦清最終還是存下了宋宇誠的號碼,定名爲“1”。
秦清把手機放到牀頭,正準備走去衛生間,突然鈴聲大作,嚇得她整個人一顫,晃了晃神,才伸手拿起來看。
隨即鬆了口氣,接通,毫不客氣道:“你打來幹什麼?你怎麼知道我這個號碼的?”
“你吃□□啦?”陸劍升在那面吼,“你的號碼能有多難知道?”
“有事快講,沒事我就掛了。”秦清說着就想掛斷電話。
“你什麼時候出院的?”陸劍升氣急,“我讓人給你送餐,今天一問,說你早就不在醫院了。”
秦清怔了怔,原來那些飯菜是陸劍升安排的,她緩了語氣支吾道:“謝你的心意了。”
“我現在你樓下,你現在下來。”陸劍升語氣仍舊不好。
秦清毫不猶豫地說:“對不起,我已經睡下了。”
“你要是不下來,我就逐個樓層敲門,不信找不到你住哪間。”陸劍升威脅道。
秦清慌了:“有什麼事在電話裡說不行嗎?”
“不行!”
“你敢闖上來我就報警!”秦清不示弱。
“你……給你五分鐘,愛下不下。”陸劍升極度不耐煩。
掛斷電話,秦清把手機往牀上一甩,走進了衛生間。
臉還沒洗完,手機就又響,秦清不理,任憑它叫囂。
電話不知響到第幾通,秦清才覆着面膜,仰躺到牀上,隨手接起。
陸劍升在那面氣急敗壞地吼:“你這女人真是給臉不要臉,這還沒怎麼樣呢,就當自己了不起了,真以爲本少爺喜歡你?我告訴你,我……我根本就不想搭理你。”說完直接掛斷了電話。
秦清把電話放到牀頭櫃上,拍了拍臉上的面膜。
事實上,陸劍升吼出第一聲的時候,她就把電話丟到了牀上,根本沒細心聽他亂七八糟地吼了些什麼。
樓下,陸劍升把手裡燃到一半的香菸大力甩到地上,狠狠用腳碾了碾,低啐道:“媽的,事情怎麼越弄越遭,這女人腦子有問題,這麼難搞。”
他轉身抓過車頂上放着的一束紅玫瑰,隨手撇去一旁路邊,開門坐進車裡,甩上車門,紅色跑車低吼着離去。
秦清換了手機號碼後就在網上給好友劉舒晴留了新號碼,時隔多日,劉舒晴終於給她打來了電話。
週六,秦清正準備出門去見劉舒晴,這時手機響了起來,是家裡的號碼,這是秦清唯一能背出的號碼,但卻不是常用的,她昨天給家裡打電話,是繼父接的,所以今天秦母打了過來。
秦清接通,低低地“喂”了一聲。
秦母習慣性地問:“上課呢嗎?”
秦清被噎了半天才答:“我畢業有段時間了。”
秦母不以爲意地“哦”了一聲,問:“現在住哪呢?”
“租的房子。”秦清簡單地答。
秦母並不多問,直接了當地說:“剛剛打了十萬塊錢給你,你注意查收一下。”
秦清又被噎了下,說:“我不缺錢,以前給的那些我都花不了,我只是想告訴你,我換了手機號。我現在工作了,以後不用再給我錢了。”
秦母在那面潦草地解釋:“給你的錢是你爸留給你的,你要是不收,你爸在那面怎麼能安心?”
秦清聽得鼻子發酸,沒有接話。
秦母用安撫的語氣說:“多些錢在手裡總不是壞事。”
兩廂都沉默,母女倆再找不到其它話說。
最後只得互道保重,掛了電話。
秦清乘車趕到相約地點,遠遠地,她就看到了那亭亭玉立的倩影。
劉舒晴穿着一條紅色的裹身短裙,窈窕婀娜,身後高大的噴水池噴灑着水柱,襯得美人更美。
秦清一下車便朝那美麗的身影奔去。
劉舒晴這會兒也看到了她,微笑着衝她招手。